高廷屿叹息道:“若论才学,论计谋,我也不谦虚自己确实有些能耐。但若论武力,论威望,我远不及大哥。大哥心胸宽广,海纳百川。而我从小复仇心重,是不可能做得到大哥这样的思想格局。大哥,你知道吗?六年前当我查到我大哥已经是北营的将军时,我有多高兴。”
“廷屿……”高承殊心里正在接纳这个弟弟,“你别说了。”
高廷屿适时的结束这个话题,自己今日出现确实有些突然。
“不过大哥,你恐怕没有时间考虑了。此次便是国舅爷和皇帝,还有几个朝中重臣一起合谋,不惜给大伯翻案也要下这道圣旨让你们回去。其目的你心里很清楚。”
目的是什么高承殊心里自然有数。但是现在,即便高廷屿说得多么有道理,他也不想再听。
他回到家里,见到母亲时心里又开始难受。他想起父亲出事后母亲哭泣的无助模样,想起他们母子狼狈的生活,饿肚子的日子。这一切都是拜那多疑的皇帝所赐。
“你怎么了?”
高承殊沉默的转过身去,“没事。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去厨房的路上碰霍晚清。霍晚清让他去洗把脸,等她端着热好的饭回到房间时,看到他坐在窗前正发呆。
直觉告诉霍晚清,他又遇到事儿了。
“我做的红烧茄子,你快尝尝。”
可能是红烧茄子真的很下饭,高承殊在沉默中吃了两碗饭。最后光盘了他才放下筷子。
手边,是霍晚清刚泡好的消食茶。
霍晚清不安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已经悄悄看了对面好几次,看他满足放下茶杯后,她才决定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纠结。所以你想知道娘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高承殊:“娘跟你说什么了?”
霍晚清:“娘说,她知道圣意不可违。所以她决定跟你一起回去。”
“你说什么?”
高承殊很是惊讶,便愣着了。但脑海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高廷屿。一定是他。”
“高廷屿?”
这会儿轮到霍晚清吃惊了。
既然提到了高廷屿,高承殊便将遇到高廷屿,以及高廷屿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所以霍晚清也明白了高承殊的意思。娘之所以那么快就同意回安月城,必定是已经见过了高廷屿。
一时间两人各自叹息。
“这皇帝也真是的,你都来到这里了,离安月城那么远,他还非追着不放。”
“帝王心理又岂是我们平头百姓能想象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说:“或许廷屿说得对。即便我有心抗旨,能抗得了一时,也不可能抗得了一世。最后总归会害了我身边的人。”
这句话没有明确的答案,霍晚清也不确定他想要表达什么。
只是接下来的这几天高廷屿每日上午过来高家,也不客气,一口一个大伯母,大哥大嫂的叫着。高承殊又懒得跟六个兄弟解释,最后这个重担就落到了霍晚清头上。
当兄弟们得知高廷屿这一存在的时候,回去就开了个大会,最后一致站在了高廷屿这边。
不过还没等他们找老大说这事儿,刘长鸿又迎来了一位钦差大臣。
今日来的这位钦差大臣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传旨到高家,给附马爷高宏轩翻案,并恢复长公主和世子的身份,并赐封高承殊为定北侯。最后,迎长公主和定北侯回安月臣。
高承殊依旧没有接旨,只是望着对面说道:“我本以为这辈子不用再见到你。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又赶上来污我双眼了。”
呵呵——
杜明聪也叹息:“说实话我也不想见到你。可是皇命难为。定北侯和长公主……对了,还有侯爷夫人,还是好好收拾收拾吧。毕竟这一次回去,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霍晚清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偏偏她这表情被高承殊看到了。高承殊立刻又朝对面说:“行了,就不留你吃饭了。老刘,把人弄走。”
转过身他就握住了霍晚清的手,“走吧夫人,吃午饭去。”
霍晚清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高承殊主动说起了回安月城的事,他得和霍晚清好好的谈一谈。
“说实话,我不想回去。虽然我不是杜明月,但我知道曾经的杜明月活得有多卑微。我更知道那样的环境与我的思想极度不符。”
“我想要忘记关于杜明月的记忆。所以我好不容易在这里重新开始,在这里找到想要去做的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你的身份被皇帝揭穿。”
“也许,这就是命运给我的挑战吧。不过从今以后我不用孤军奋战。只要有你,即便是回到龙潭虎穴,我也有足够的安全感。”
安全感……
高承殊起先不太理解,可是看着霍晚清他好像懂了。
“可是,我们之前说过的,成亲只是因为……”
“不管曾经是因为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霍晚清,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成为你,高承殊,真正的妻子。”
高承殊又一次看着霍晚清……
“做我高承殊的妻子,将来得有八百个心眼子。你,学得来吗?”
“呃,应该还好吧。我大学选修的是心理课,看人脸色这一块我还是会一点的。”
“那……勾心斗角呢?”
“这个嘛,可能技能上还是有点欠缺。毕竟只在宫廷剧里看过,实践这一块暂时没有接触。”
高承殊一个激动,大步上前把霍晚清抱在怀里。
这一刻,他不怕了。
那些刀啊剑啊,魔啊鬼啊的,来了又如何,只要高承殊和霍晚清连手,总有办法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那便说好了,你就是我后半生相依相伴的那个人。”
“说好了。同进同退,不离不弃。”
既已经打定主意不违抗圣旨,高承殊立刻着手准备后面的事。第一件事,便是说过要补给霍晚清和他自己的真正的婚礼。
迎亲、拜堂、洞房花烛夜……
一样都没有少。
第二件事情,他招来其他六位兄弟,说了自己的决定后,六个兄弟当场提出辞官,随他一同去安月城。
他十分感动,但是不可能让他们都辞官。北营需要镇守。
他任命李老二代理北营主将,负责一切事物。正式任命的旨意等他到了安月城会想方设法让皇帝下决定。毕竟北营是他的根据地,他的众将士都在这里。
“另外还有一事。”高承殊走到司徒棣和司徒昂面前,说道:“你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我此次回安月城,除了需要人手保护母亲和阿清之处,也需要能为我出谋划策的人。你们二人可愿意随我去?”
说完话后高承殊就发觉兄弟六人集体沉默。
“什么情况?我不配拥有老六和老七吗?”
下一刻画风徒变,只见老六和老七向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四人伸出了手。
老六:“输了输了,掏钱!”
老七:“快快快!哥哥们可不许耍赖。”
高承殊:“……”震惊极了,我的兄弟们什么时候学会赌|博了?
眼睁睁看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从身上取下钱袋,数都没数直接把整个钱袋子放到老六和老七手里。高承殊被气笑了。
“干什么呢你们?要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司徒棣乐呵呵的解释道:“老大,我们也知道抗旨这条路走不通,况且你有父仇在身。当然啦,也是我们的杀父之仇。所以其实我们兄弟几个在你来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你若回去,指定会带我和哥哥两人。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却认为你会带二哥和哥哥。这不,还是被我和哥哥押中了。”
高承殊伸手弹了一下老七的脑门,转头便说:“感谢各位兄弟,一路走来从未嫌弃过我。好,既然各位兄弟愿意与我分担,我也就不矫情了。老三,老四,老五,你们在营中都有要职,又各有关隘要守,万万不能大意。那边宣夷国暂时会安分几年,你们要做的就是保持现有的情报网,一刻不得松懈。更重要的是,整个鹿鸣城的百姓需要你们,需要这份安定。”
“老大,你放心!我们兄弟几个就是你在安月城最大的靠山。皇帝若想对你怎么样,那也要想想我们北营的兄弟答不答应。”
“是啊老大,你照顾好娘和大嫂,我们得空就去安月城。”
高承殊点点头:“各位兄弟尽管放心。对了各位兄弟,还有一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大家可还记得不久前与二皇子一同来到这里的那位姓高的年轻人?”
姜越:“高廷屿?”
“没错。”高承殊接过话说:“高廷屿,临洲高氏之后。也就是我的堂弟。此次我回安月城他会全力协助我。不光是要为我父亲报仇,更为了所有死去的高家人报仇。”
此事商议完毕,高承殊又特意去了府衙找刘长鸿。
他与刘长鸿有着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以为这辈子到老了还能跟对方喝酒,却不曾想过分别来得这么快。
这晚在高家,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团圆之后,迎来离别。
这日一早,天气竟突然晴好,风和日丽,阳光明耀。
要带的行李并不多,可以说十分简单。解了职的司徒棣司徒昂兄弟二人将娘扶上马车,马车里早备好了吃食,大多是邻居和百姓们送的。
另一辆马车也是被吃食堆得差点放不下脚,霍晚清挤在高承殊身边。高承殊见她坐着不舒服,索性把人抱到腿上。
“放手,有人……”
“怕什么?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车帘子立刻被蒋顺楠放下来,并表示他和郑显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前面传来明聪一令出发的声音,高承殊抱着霍晚清的手突然紧了紧。
“怎么了?”
“无事。”
霍晚清理解他的心情,在他怀里顺便将双手绕到他的背后,然后双手合力将他抱紧。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全部!”
高承殊:“让你舍弃地主婆,真是委屈仍然了。”
“不委屈。”霍晚清用脸噌噌他的脖子,满足的回话,“有舍才有得嘛!我舍弃了地主婆的位置,摇身一变不就成了侯爷夫人嘛!还是个二品诰命。那些达官贵人绝大多数见了我还得行礼问安呢!”
田地的事宜她已经全部写成文字留下交给秦仁正,让秦仁正转交泰文雅。以后她也会在安月城远程操控地里的事。
至于去了安月城,将来一切,皆是另一种人生。亦是另一个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