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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米熳？”
“是我。”
漂亮到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的人穿了身oversize的粉色T恤配白色裤子，就这样以一个和面容极其不相称且极其粗犷的姿势坐在地上，还随手在茶几的果盘里摸了两把，顺出个橘子来，一边剥，一边皱着眉头看着沙发上的我们，道：
“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们怎么这么惊讶，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东西，有天容玉色。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就这么在我们面前出现，还是头一次。”
“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不都是见面吗……哦，也对，你们之前见到的，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确实不是我，是别的平行时空中的我。好吧，那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米熳，一号时空先行研究室的高级研究员之一。”
他主动伸出手来，和我们握手。綦北星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本能地顺从着握过手、挂在茶几边上，半天才想起要彻底收回来。
不是老铁，这个时空的米熳和我们认识的两个米熳性格差距也太大了。
“对不起，方便问一下吗，什么是先行研究室？”
我问这话的时候米熳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橘络，好像执着于要把橘子剥成个干干净净的果肉球。我猜他此行出发时本来就有气，不然也不会上来就骂人。
“这是我们一号时空当中一个顶级的私人机构，它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平行时空。投资人是谁我不知道，反正在研究室里，你——”
他指向我说。
“你是这个研究室里平时说了算的。”
綦北星在我身边充满兴趣地支棱起来了：“那我呢？”
米熳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一个明显是为了盖住他脸上那些骂得很脏的话的微笑，说：
“你是那个挂职四年、工资照常、干的活还没我半年干的多、天天没事儿就把任务推给我、自己晃晃悠悠出去摸鱼让我一个人干俩人工作的一流诗人。”
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的发言，听得我肃然起敬。
这个世界上比我还倒霉的打工人终于出现了，感动。
“辛苦了，出来打工谁都不容易啊！”
这是我发自肺腑的感叹。
“真的假的，我那么有文艺情调呢？”
这是綦北星抓错了重点提出的问题。
米熳认命地把橘子塞进自己嘴里，选择性屏蔽掉仿佛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就开始说话的綦北星，向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虽然在一号时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在你们这个二号时空，我还挺喜欢你的。”
“不是什么好人？”
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那家伙确实藏着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而且为人疯疯癫癫、难以琢磨。
米熳点点头，马上就开始对我大倒苦水：
“抛开催任务催得很紧、喜欢偷偷观察其他研究员在做什么、年终总结的时候喜欢随机抓人在年会上表演节目这些臭毛病不谈，他最讨厌的一点主要在于，无下限包庇他的爱人——上班迟到下班早退中间旷工，就这样工资还照结，我就不明白了，他直接把人接回家里养着不就完了吗，放在我眼前是几个意思？怎么，我也是play中的一环吗？”
……是挺膈应人的，我自己听着都觉得膈应。
幸亏我老板不干这种破事儿，我老板只会平等地攻击每个下属，倒也不失为一种一视同仁。
但是话说回来，要是细琢磨琢磨，那家伙的爱人，岂不就是——
我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去看了眼綦北星，心下不由得感叹于那个身为科学怪人的我对于这段缘分的执着。
——何止是执着，根本就是偏执到走火入魔了好吧！
谁家好人会因为自己跟恋人谈上了就非得拉着其他平行时空的一起共沉沦啊！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这种机构工作，还是顶级研究员，想必米熳应当也是水平很高的那种研究型人才了吧，那比我强，至少还有退路。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工作？都能做到顶级了，你换个舒心点的工作环境，应该也不算难吧？”
米熳冷笑一声，把最后一瓣橘子也塞进嘴里。
“我倒是想，可整个研究室现在都在被通缉，我上哪换工作去。一往外走，人看见了，好么，这不行走的五万块钱呢吗！”
“——通缉？你等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追因溯果地说起来太麻烦了。干脆长话短说吧：平行时空相关研究有悖于我们那儿的现行法律，所以我们被通缉了。”
哎哟，我天，还是法外狂徒啊。
一些电影中常见的人间小白花被迫走上不归路的桥段在我脑海中交替上演，再搭配上米熳这张漂亮到有些模糊性别的脸，我忽然有了种英雄救美的冲动。
“那你这是怎么被拐上贼船的？”
聊了半天了，说到这里，米熳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他一反常态地腼腆一笑，露出两颗活泼而狡黠的虎牙来，眉眼也跟着舒展开：
“哎呀，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收起你那副得意的嘴脸，我有点儿嫉妒了！
米熳颇为得意地乐了一会儿，直到看我已经有了要眼一闭心一横开始联络一号时空的李一槿的趋势，这才不急不慢道：
“诶呀，好了，你也别急嘛，这也不是我今天来的重点。你们有什么和穿越有关系的问题，现在可以问我，我只要知道，都会告诉你们的。”
“怎么这么突然，难道那谁良心发现了？”
“那倒不是，我这是偷摸出来的。”
……还是怂属性打工人啊！
“主要是我觉得这些东西，如果你们都不知道的话，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米熳挠了挠头，又忽然向自己身后看了看，仿佛那里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我暗叫不好，总觉得这次事件还有别的转折点。
但綦北星没管这么多。他秉持着能多知道一点儿就是赚到的精神，默默抱紧了自己膝上的抱枕，又往我边儿上缩了缩，像是生怕哪句话问的不好米熳会跳起来抽他。
“那……我们开始问了？”
率先抛出问题的也是綦北星。
“你们现在能稳定联系到多少平行时空？”
“不多，非要说能够窥视到的也就三十多个，而能稳定地建立起像这种联系的，加上你们也就十个。而且你们现在已经见过三个了，剩下的六个里，只有两个愿意和我们保持联系，那四个只愿意在自己的世界里，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也没强求。”
“有比你们的科技水平更先进的吗？”
“当然有，但只有一个，而且我们只能观测到它存在，并不能观测到它正在发生或者发生过什么东西，想必是对面已经有了给自己加密的能力。我们没有多看，因为惹怒一个比我们更强大的对手并不是很聪明的举动。”
米熳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扒上了茶几边缘，开始试着在乱七八糟的茶几上继续觅食，动作颇像只灵敏又优雅的小型猫科动物。
“你怎么饿成这德行了，实验室不给吃的？”
綦北星一边从茶几边上找出一袋零食递给他，一边咽着口水问。
“不是，主要是通缉犯不太好买东西，我已经很久没吃过零食了。”
……怎么回事，说得还怪可怜的。
“好了，继续——为什么在第一个时空里，你们没有出现过？”
“你之前猜的是对的。在那个时空里，我和郑云峰应当出现在没有被改变的那条时间线里。周白——他其实出现了，你俩没印象而已。”
“在哪儿？”
“在科举考场上。那个时空里你们的缘分其实就这么多，要是时间线没改变，你们以后还能在官场上相见。”
我点了点头，接着精准找到下一个问题：
“还有，你刚开始的时候说的‘两套系统’，是什么意思？”
“嗯……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也不赶时间，我就从头讲起吧。”
原来这套能够支持来自不同平行时空的同一个人进入同一个类似于聊天室（直播间）的系统是一号系统中科学怪人李一槿的巨作，即使在那个时空，这也是堪称跨世纪的伟大发明。他们的研究室，也就是以这套系统作为根基的。
不过，这套系统也有其局限性，就是一个操作者在同一时期内，只能主持一个聊天室。
但仅仅使用一个观察视角，显然并不是研究者会满意的结果。正因如此，先行研究室开启了这个建立在科学怪人李一槿的各个时空上的项目。而要同时获取綦北星的视角，就只能让其他人进行观测。
“然后，就像我说的。”
米熳一摊手，望向綦北星——他现在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不把对一号时空中的綦北星的怨气带到这里了——颇为无奈道：
“一号时空里，我和你从进入研究室开始就是同组成员。这个项目本来李一槿的意思是想让你主持做的，结果你小子倒好，天天不是旷工就是迟到早退，搞得我只能被迫匆匆忙忙地把你的系统打开，一不敢跟你说话，二不敢随便介入。”
“——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如果按照原本计划的话，我们两个人都会穿越进平行时空的自己身上，然后一边演戏、一边提心吊胆生怕被对方发现，一边跑任务？”
米熳思考，米熳得到：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天哪这会不会太变态太抓马了一点呢。
“这是谁想出来的？”
米熳很无辜，他眨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向綦北星抬了抬下巴。
靠，我就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和变态待久了果然会变成变态啊喂！
——等下，有没有可能是人以类聚呢，可能那个綦北星，他本来就是变态也未可知啊！
妈呀，更吓人了。
我这正毛骨悚然着呢，没关门的里屋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米熳立刻警惕地浑身绷紧着转过身去，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像单纯只是蹲实验室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