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柠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金色,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勉强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奢华宽敞的卧室,大到离谱。丝绒窗帘垂地,意大利定制家具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墙上挂着的抽象画作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不是她的出租屋。
“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程柠,二十二岁,程氏集团千金,骄纵任性,无脑草包。痴恋本书男主顾家大少顾宸轩,却因家族企业危机,被父亲当作筹码嫁给了本书最大反派——谢氏集团掌权人谢沉。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
而她所在的地方,正是谢沉名下最私密的一处顶级豪宅——汀兰苑的主卧。
“我...穿书了?”程柠扶着额角,难以置信地低语。
她不过是睡前吐槽了一本名叫《豪门绝恋:顾少的致命宠妻》的狗血小说,尤其对里面那个和自己同名、不断作死、最后被反派丈夫亲手送进精神病院的恶毒女配印象深刻。怎么就...成了她?
原主的记忆清晰地告诉她,就在几小时前的新婚宴上,原主为了表示对这场联姻的抗拒,作了好一场大死——她当众表示非顾宸轩不嫁,摔了酒杯,差点把香槟塔撞倒,还扬言死也不会让谢沉碰她一根手指头,将谢沉和他的家族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程柠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书中对谢沉的描写可谓令人胆寒:谢氏家族掌权人,年纪轻轻便以铁血手腕掌控庞大商业帝国,性格阴郁偏执,冷酷无情,报复心极重。得罪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而原主,就是他名单上最新、也是最作死的一个。
按照原书剧情,今晚谢沉会踏入这个房间,面对原主持续不断的哭闹和辱骂,最终失去耐心。他虽不会动手打女人,却会用最冰冷刻薄的语言将原主贬得一文不值,然后命人将她锁在侧卧,自此开始了她形同囚禁、备受冷眼的谢太太生活,这也直接导致了原主后期更加极端的行为,最终走向精神病院的结局。
“不行!绝对不行!”程柠猛地从铺着高级真丝床单的奢华大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仿佛已经听见了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她不想刚穿来就领便当,更不想余生都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求生欲瞬间爆棚。程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
首先,绝对不能延续原主又哭又闹的策略。那除了激怒谢沉,加速自己的死亡之外,毫无用处。
讨好他?跪地求饶?一个刚刚还在婚礼上让他丢尽颜面的女人,突然转变态度殷勤讨好,以谢沉的多疑和精明,只会觉得她又在耍什么愚蠢的花招,死得更快。
装失忆?穿书这么离谱的事,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何况是谢沉。
无数念头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又被一一否决。时间紧迫,她几乎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压迫感正在逼近。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程柠的心尖上。
来了!他来了!
程柠头皮发麻,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几乎是本能反应,她飞快地扫视四周,目光瞬间锁定在连接主卧的豪华浴室上。
躲进去?不行,显得心虚又懦弱。
继续躺在床上装睡?更不行,等于任人宰割。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程柠深吸一口气,电光石火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但必须掌握一丝主动权,至少,不能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几步冲到房间中央的小酒吧台旁,拿起一个倒扣着的玻璃杯。
“咔哒。”
门锁被轻轻拧开。
厚重的实木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微凉的夜气和难以忽视的强大气场。
程柠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她强迫自己不要抬头,而是专注于手中的动作,拿起一旁的开水瓶,往玻璃杯里倒水。她的手微微颤抖,好在控制住了,水流没有洒出来。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如同实质,几乎要将她穿透。
谢沉站在门口,并未立刻走近。
他看着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他名义上的新婚妻子。
和几小时前宴会上那个歇斯底里、妆容哭花、毫无形象可言的女人截然不同。
此刻的她,只穿着一件丝质吊带睡裙,露出纤细白皙的胳膊和锁骨。海藻般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苍白脆弱。她正低着头倒水,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显得异常安静,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乖顺。
反常。
谢沉微微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眸,眼底没有丝毫新婚应有的暖意,只有审视和冰冷的探究。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
程柠放下水瓶,双手捧着那杯温水,仿佛那是能给她提供唯一热源的救命稻草。她终于缓缓转过身,像是才注意到他进来一样,抬起眼帘。
四目相对。
程柠呼吸一窒。
书中用大量笔墨描绘了反派谢沉的美貌与危险,但文字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冲击力。
男人身材极高,肩宽腿长,完美的衣架子身材。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像是蕴藏着化不开的浓墨,看人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和疏离感,危险又迷人。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就已经让人喘不过气。
程柠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被这目光冻住了。她拼命回想书里对谢沉的描写,试图找出一点点能与之共存的可能。
没有。书中只有一个结论:顺他者未必昌,逆他者绝对亡。
她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要喝水吗?”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话一出口,程柠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太蠢了!开场白糟糕透顶!
谢沉没有回答,目光依旧冰冷地锁住她,像是猎人在评估爪下猎物突然的安静是放弃了挣扎,还是新的诡计。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敲在程柠的心鼓上。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和冷冽雪松香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程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吧台边缘,无处可退。
谢沉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已经远超安全范围,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衬衫面料上细微的纹理,以及他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程柠,”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毒的寒冰,“玩够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的脸上,带着毫不留情的审视和嘲讽,“还是说,换了种新的把戏?”
程柠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果然,他对原主的厌恶和怀疑已经根深蒂固。
她知道,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将直接决定她今晚是能暂时安全,还是直接步入地狱。
她握紧了手中的水杯,指尖用力到泛白。不能否认之前的作死行为,那等于睁眼说瞎话,只会让他更厌烦。也不能认错讨好,太假。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她的眼神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疲惫的坦诚,一种破罐破摔后的冷静。
“如果我说,”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刚才宴会上的是最后的疯狂,现在……我清醒了,你信吗?”
谢沉眉梢微挑,眼底的讥诮更深,显然半个字都不信。但他没说话,似乎想看看她还能演出什么花样。
程柠硬着头皮继续,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我之前的行为……很愚蠢,给你和谢家造成了困扰和难堪。”
她顿了顿,选择了一种相对稳妥的说法,试图降低他的敌意和警惕:“事实已成定局,我们再互相折磨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不想死,也不想生不如死。”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深邃难测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无比:“所以,能不能谈谈?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共存?”
说完这番话,程柠的心几乎悬到了半空。她不知道这番半真半假、试图谈判的话,在这个绝对强势的男人面前,能起到几分作用。
他会不会觉得她更可笑,更不自量力?
谢沉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黑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完全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程柠的神经。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时,谢沉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冷嘲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缓缓俯身,靠近她,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倍增。程柠甚至能数清他浓密的长睫。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她惊惶不安的眼睛。
“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气息,
“程柠,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
“和平共存?”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我这里,只有我的规则。”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程柠吓得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到来。
那只手越过她的耳侧,拿走了她身后吧台上的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他直起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冷漠。仿佛刚才那近乎暧昧的靠近,只是一场蓄意的恐吓。
程柠缓缓睁开眼睛,心脏还在狂跳,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谢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冰冷,“安分待着,扮演好谢太太这个花瓶角色,或许你能过得舒服一点。”
“否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最终落回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精神病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拿着那瓶水,转身走向卧室的露台。
留下程柠一个人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刚才的话,几乎和书中的结局预告一模一样!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求生欲也从心底猛地窜起!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谢沉站在宽阔的露台上,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黑发。他望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眼神晦暗不明。
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似乎和调查资料里显示的有些不一样。
少了些愚蠢的疯狂,多了点……故作镇定的狡黠?
呵。
不管她是真的清醒了,还是换了种更聪明的把戏,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暂时还有点用的摆设。
如果她识趣,他不介意给她一点表面的安宁。
如果她不识趣……
谢沉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戾气。
那他不介意,亲手让她彻底“安静”下来。
程柠慢慢滑坐在地毯上,玻璃杯中的水微微晃动。
她看着露台上那个冷漠高大的背影,清楚地知道,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
这场生死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