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就是两尺布?她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范清芸看了看身后低头不语的刘招娣,直接拒绝:“两尺布,八角钱,您有吗?”
朱凤脸立马拉了下来:“一个村子的,搞那么见外干啥?”
“您想白拿?”范清芸目露惊讶,满脸不可置信。
朱凤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被范清芸直接点出来,她瞬间恼羞成怒:“谁白拿了,我只是暂时拿不出这么多,打算等年底算工分时再给你钱,不行啊?一个村里,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年底算工分,那得有工分算啊,谁不知道她家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懒,平时干活就会磨洋工,一天下来,三个人的工分加起来都没有其它一个社员多,每到年底,旁人能分到钱,他们反倒倒欠大队一笔钱。
就这,拿什么还她,范清芸看向她:“不行。”
小贱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还只留下一个女儿,活该,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报应。
朱凤面目扭曲,一屁股坐地上“没良心啊,老天爷,一个村子的,怎么连借点东西都不肯。”
范清芸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之前公社说过,欺侮烈属的都是黑五类,朱婶,看来你是想领着全家去戴高帽游行了。”
朱凤脸一白,想起高恺的能耐,立马爬起来:“谁,谁欺负你了,我就是找你借点东西,不借就不借,还胡说八道。”
说着狠狠白了范清芸一眼,然后踉踉跄跄跑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仓皇。
废物,三句两句就被范清芸给吓走了,刘招娣暗骂,不过索性,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三弟妹,这乡下,就是不讲究,我看你还是早点嫁给徐华好,这样,以后也不用再受气了。”
范清芸听到这,脚步一顿,想起了自打两个星期前发烧醒来后,万般不愿她结婚的女儿,摇头:“二嫂,你让徐同志别再来了,我不会再婚的。”
“砰。”话音刚落,刘招娣的锄头就落在地上,满脸震惊:“为,为啥啊?你们不是聊得挺好的?”
聊得很好?她不就是碍于二嫂介绍的,多见了两次,怎么就成了她嘴里的聊得很好了?范清芸心中疑惑,“没有,你误会了,只是见过两次。”
“可,可是”刘招娣又急又气,不知从何说起:“为啥呢?弟妹,徐华虽然有两个孩子,但他是罐头厂的车间主任,每个月能有五十块钱呢,除此之外,他每月还有猪肉四两,白糖二两的供应,生了孩子有奶粉,逢年过节,花生瓜子,芝麻油这种平常见不到的物资都有,你嫁给他,吃穿不愁。”就这条件,若不是她长得漂亮,还不一定配得上呢。
“再好,跟我也没关系。”范清芸拒绝。
刘招娣急眼:“弟妹,你才三十多,还年轻,没必要一直守在高家。”
“咳咳。”什么叫没必要,人家愿意,关她啥事?下工回来的许凤英看着这个鼓动三媳妇再嫁的媳妇,十分不满。
刘招娣知道自己惹婆婆不快,可她也有她的为难,若不在今年把事情敲定,明年高恺回来,就没机会了。
“妈,当初您跟弟妹协商的是,只要她十年内不改嫁,将孩子养大,您就把三弟的抚恤金全给三弟妹,是不是?”
许凤英没吭声,刘招娣见状当没看见她铁青的脸色,转而继续道:“所以,三弟妹,你不用担心婆婆,她没意见的。”
她怎么好像很希望自己同徐华结婚?这个念头从范清芸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她压下,因为找不到原因。
“真的不行,二嫂,我要陪着欢欢结婚生子的,跟别人在一起不方便。”
“可是”
“够了,刘招娣,老三家的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干什么非逼她?”许凤英横了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女儿,这么关心人家结婚不结婚。”
刘招娣气噎,不敢再劝,范清芸松了口气。
看来还真不想结婚,许凤英脸色缓和,看向大媳妇:“高虎妈,明儿早上杀只鸡,马上要双抢了,给大家都补补。”
“现在?”现在才三月份,哪里就到双抢了?再说,搁以前,就是双抢,他们也吃不了鸡,了不起割两刀肥肉回来炼油,吃点猪油拌饭,这回杀鸡分明就是为了范清芸,杨霞掐了掐手,看了看脸色丝毫不变的公公,知道他赞同,她只能压下心中不忿,点头应是。
吃完饭,洗完碗,众人各怀心思的回了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杨霞一回房,看了遍外面,见没人,立马关上门抱怨。
“高树,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妈的孩子,他们这心都要偏到咯吱窝了。”杨霞说到这,咬紧牙关:“以前高恺在,你爸妈就把他捧在手心,让往东不往西,让走南不走北,那也就算了,毕竟是爸妈的亲生儿子,如今他都死了十年,怎么他的女人,也成了爸妈的心头好,凭啥啊?”
“之前,昨儿,虎子想吃个鸡蛋,妈死活不给,今儿就给范清芸杀鸡?难道在她眼中,范清芸比虎子这个孙子还亲密吗?”
杨霞一口气说完,心中才舒坦了些,“你说话啊,怎么不回?”
“这十多年,爸妈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清楚。”高树不耐:“再说,三弟没了,爸妈想要三弟妹替他守着,自然得对她更好。”
这个杨霞自然明白,为了替小儿子高恺留下范清芸,老两口在她的很多事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三弟的抚恤金全给她不说,还不让她下地,也不让她干重活,连两人的女儿在这个家过得跟她儿子虎子差不多,上学,读书,不干活,甚至还能时不时进城,这也是让她最不满的一点,一个丫头片子凭啥能一年买两件新衣服,时不时吃肉,比她儿子过得还好。
杨霞动了动腮帮子:“虎子爸,你说我要不要也给三弟妹介绍个对象啊?”
高树困顿的双眼立刻睁开:“什么?”
“你看看啊,如果三弟妹嫁人,不仅有彩礼,那份抚恤金说不定也能留点下来,这些年,她吃住在家,基本没怎么花钱。”更重要的是,她走了,这个家少了个吃饭的人不说,自己也不用因为公公婆婆得忍让她了。
高树翻了个白眼:“你要想死,就去。”
杨霞心一跳,脸白了白:“不至于吧,我看爸妈也没把二弟妹咋样啊?”
“哼,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三弟妹啥想法,现在她拒绝了,以后有得二弟妹受了。”高树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酸里酸气道:“谁叫爸妈最疼三弟呢。”
“那也是他能干,想当初,我刚嫁你们家时,半个月就能吃次肉,红糖煮鸡蛋一个月吃一个,面条更是没差过,更别提,咱爸还当上了大队会计,走哪都让人羡慕。”
“现在呢?”杨霞摊手:“我大半年都没吃过鸡蛋,更别提猪肉了,只有年底杀猪时才能尝个鲜,咱爸虽然还是会计,但我听说大队长的儿子看上了这位置,只怕早晚得让出来的。”
高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行了,旁人都是这么过的,你怎么过不了。”
“那三弟在时就不这么过。”杨霞叹了口气,很是惋惜:“若他没出意外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高树?”
“呼呼呼,呼呼呼。”鼾声传来。
“这么快就睡了?”杨霞喃喃:“真是,一说到你三弟就睡觉。”说完躺在床上。
高家的另一间房,高春看着坐在床上沉思的妈妈,怯怯向前走了两步:“妈。”
“嗯?”刘招娣看向她。
“我,学校里经常有人找我吵架,我能”
“你跟人吵架了?”刘招娣皱眉:“吵什么架?谁让你跟人吵的?你是不是傻?我早跟你说过,做人要谦和,要温柔,再加上你成绩好,就会有更多人喜欢你,懂不懂?”
“我,我”为什么?为什么三婶看到欢欢与人打架,只会担心她,而她妈却只叫她忍?凭什么?
“你什么你?”刘招娣站起来,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听我的就是,我又不会害你。”
说着她又抱怨:“要不是你长得丑,我至于费尽心机替你想这些法子吗?蠢货!”
说完摔门而出,高春眼泪唰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