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第3章 春————入学

四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沿途欣赏着江南美景，日头快要落下时方才赶到南屏书斋。

门侍引着四人入了书院，路过一道回廊口时见一女子在同两名书童争执什么。走近时，才见那女子妆容精致、身姿窈窕、一开口声音更是唱歌般娇滴滴的。

“我不要与他人同屋，你给我换一个屋子，我要单独住一个屋子。”虽是发脾气，但也不难听。对面两个书童皆是满了无奈。来这的都是世家公子，本来就惹不起，对面这个更是如此。

那可是梁溪柳氏的千金小姐柳静笙，修真界“第一美人”，虽是一张好脸换了一身脾气。可脾气再坏，还是有一大群世家公子巴巴等着人家垂青。如何招惹得起？

二人正为难时，一个声音响起；“何人喧哗？”字字透着凌然不可犯之意。循声望去，来人一身广袖白袍，上锈浅蓝色祥云纹，是云氏内门弟子的一贯打扮。走近细瞧，那张脸肤色白皙，眸色幽深却透着寒意，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端庄雅正至极。

两名书童见后立即弯腰行礼道：“云宗师。”

正是云氏的大公子，十四岁以一己之力铲除清平河水妖，少年成名；十六岁丧父，云氏无首，协同弟弟执掌云氏水云间，渡过难关。之后更是逢乱必出，如今十八岁便是江南人人称赞的云宗师——云逸，云敬一。其弟名启，字博瑜。修真界最年轻的家主，十四岁登上家主之位，继承父亲遗志，匡扶正道、保卫一方。兄弟二人，皆是世家弟子中佼佼之辈，人称“公子如云，天下无双”。

两名书童起身后将情况一五一十汇报了。原来这南屏书斋安排来修学的弟子两人一间寝室，女子居东院，男子居西院。这柳姑娘不愿意与她人同居一寝，前来吵闹，要求一人一屋。

云逸听后目不斜视，语气冷淡道：“不愿就请回吧。”毫不委婉。讲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去了，从头到尾看都没有看一旁的柳静笙一眼。

柳静笙见引来的是云逸，低头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丝毫没有方才的嚣张跋扈样。闻言更是心中憋气，却终是不敢说什么。毕竟对方是这南屏书斋的半个主人，让自己走的权利还是有的。末了，只能气呼呼的扭头走了。留两名书童长舒了口气。

这南屏书斋是“天下礼宗”，由江南云氏一手创办。各家嫡系子弟，在家中修炼到适当年岁，便送来南屏书斋修习。一来是学习玄门礼节，日后继承家业，待人接物不至落人笑话；二来是这书斋每次结束时会对各个弟子的武学文采、礼节品行做一个排名，排名高，名声大，自然能为自家吸引来更多门生。

南屏书斋的讲学先生皆是当今玄门受人敬仰之辈。这次讲学的孔亦谦前辈，单名一个德字，正是修真界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孔先生”的威望之士。经他教化后的弟子，大多成了仙门百家的楷模。除此之外，他还是云逸、云启的授业师尊。云逸此时出现是随着各家弟子一同修学，了解南屏书斋的开学各事，为日后接管南屏书斋做准备。

门侍带着四人在不远处看着，不便干预，直到事情解决，才继续上前。

云逸路过回廊时，几人皆低头行礼，云逸礼貌的点头回应。

云逸刚走，沈汐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知若，我们俩可以住一起啦！”沈汐的声音很是清脆，加上心情愉快，不自觉嗓门大了些。尚未走远的云逸听到“知若”二字时，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迈了出去，无人察觉。

林知若点点头，心中对于双人同屋这一规定虽有些排斥，但好在是沈汐，自己见她还算亲切，便随着她一同去了。其实就算不是沈汐，林知若也不会反对什么，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情，她从来不喜欢做无谓之争。

沈澈沈治这边情况就不如人意了，西院剩了两间屋子，准确说是两个半间，二人只能分开住。

沈治一进屋便惊呆了，屋子的一大半都被对方占去，堆着各式的衣服、鞋袜、特产点心等，一张床上铺着貂绒的毯子，全棉枕头上有精致的绣花，比起旁边床上的一片蓝布凉被，一块桑木枕头，这张床整个透着两个词：有钱和风骚！

沈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开始后悔自己选择，看清同屋之人的时候恨不得立马离开。屋内那个放着一地东西不加收拾，却在擦着自己的贴身佩剑的人正是浔阳五公子之一的慕礼，慕之岩。

这浔阳慕家，是当今修真界的大户人家。此“大户”并非云氏那种仙法高深，受人敬仰的 “大户”，而是财力雄厚、人丁兴旺的那种。慕家祖上并非修行之人，而是经商之士，后来偶然寻得了一处矿产，便做起了挖矿冶金的生意，不到半年便积攒了数不尽的财富。后世借着老祖宗的本金，将生意做到了整个九州大陆。到了如今慕宗主这一辈，竟又和修真界搭上了关系。自己的五个孩子：慕仁、慕义、慕礼、慕智、慕信都多多少少修了些剑术，时间久了还得了浔阳五公子的名号。

别人不知道这五个人的水平，拿他们当半个仙人待，沈治可是对他们五个人了解的很。从前慕夫人与沈夫人交好，时常会带他们一同去御龙司拜访沈夫人。有一回，兄弟五人同沈家三兄妹一起玩耍，皮恼了打了起来，这五公子硬是没有打过对面沈家的两个小子加一个女娃。尤其是这个慕礼，被沈汐按在地上，扯着头发大哭，召来了两家的大人。奇怪的是这慕夫人见状不仅没有生气，后来甚至还同沈夫人一通闲谈，为沈汐和慕礼两人定下了婚约。沈治得知后第一个不同意，奈何自己只是个义子，不便多言。沈澈知道后也是气愤，眼下也无能为力。两人合计以后有机会要多多教训慕礼，好让他知难而退，自己退婚。这是两兄弟第一次达成共识！

想到这，沈治忍不住狠狠白了屋内人一眼，许是感受到了背后的一阵凉意，慕礼回过头来就看到沈治满脸的嫌弃。

慕礼：“你…你干嘛？”

又道：“你…你怎么在这？”

慕礼强装镇定问沈治，他平日仗着家大业大，自己还是个修仙的，对待他人蛮横的很。但是对于沈家的这三个，多少都有些阴影。他心里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但是想到这里是南屏书斋，对方再记恨自己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还是硬着头皮先开了口。

沈治不屑道：“住宿。”

慕礼：“住宿？”

沈治：“不然呢？看你卖货？”说着还斜眼瞥了一眼满地的“杂货”。

慕礼听后，一下子就急了。气急败坏开了嗓：“你才卖货呢。这些都是本公子的行李。等一下，你为什么住这个屋？我不要同你住一起，你去别的屋！”

沈治冷哼一声，懒得理他，径直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沈澈这边推开门也是愕然。同屋的人床上的被子叠的平平整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走近了看到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摆放的工整，清一色的雪白绸缎底，上锈浅蓝色的云纹，十分眼熟，仔细一看每一件竟都是一样的。沈澈不禁扯了扯嘴角，心里考量着这个人该是多么无趣，便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随后便去食坊门口同沈汐，沈治会和，到了却没有见到林知若，问了才知道林知若不来用餐，三个人便进了食坊。

晚饭后，沈澈回到屋内见屋内依旧没有人，便拿了衣服奔浴室去了。南屏书斋的浴室是山顶的温泉引下来的，以竹子接入到每个隔间，入门领一个避水的符袋可以保证衣服不被打湿，通常一人一个隔间，免去了赤身相对的尴尬。

沈澈回到屋里已经入夜，房里依然没有灯亮。同屋尚未回来，沈澈有些失落，将衣服搭在身上，撅了撅鼻子，吊儿郎当的推了门，无趣的睡下了。

孔先生在外办事要过几日才能回来，所以离开始修学还有些日子，各家子弟都留在书斋里各自学习，顺便熟悉熟悉环境，毕竟接下来半年都要待在这。

沈澈每日上午带着沈汐、沈治上午练剑、下午的活动就丰富了，有时在书斋后小溪上筑个小水坝捕鱼，有时偷跑去山里抓山鸡摘果子，或者兴致来了，还会给沈汐换一副丹青。相比之下，林知若的安排就无趣了，白天就待在房间了，翻看一些兵器图谱什么的，晚上听沈汐讲述“今日奇遇”，天天如此。沈汐偶尔实在看不下去了，硬生生的拖着林知若出去随自己透透气。

玩了没几天，孔先生就回来了。眼看就要正式开讲了，沈澈的同屋却始终未出现。沈澈那日洗完澡回来，推开门还是空无一人，自觉无趣，便埋头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沈澈醒来天色青白，快到听学时间。他急急忙忙收拾好赶到了学堂，从进门开始便有世家公子同他打招呼。他性格活泼，为人热情，脸又生的俊俏，就昨晚吃饭的功夫，已经在各世家的公子小姐心里留了姓名。沈澈一边回应，一边向里走，找到了沈汐旁边才刚坐定，便瞧见了身旁的姑娘。

“越姑娘！”沈澈边笑边向她挥挥手。越梓清只是朝他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个柔和的笑容，很是端庄，一如昨日在食坊所见。

南屏书斋里的食坊，座位都是两人对面而坐，相向而食，以增进学生的同窗之谊。昨日越梓清端着饭盘在食坊转了半天没有空座位，便想与他人拼凑一桌，可刚走到一张空位前，只见对面之人忽的将佩剑丢在了桌上，越梓清没有说什么，转身便走开了。那人在身后骂道：“盛京越氏横行霸道，庐州一脉又能好到哪里，哼，一丘之貉。”越梓清听了也不恼，一旁沈澈看不下去，摇手招呼她过来。

“越姑娘，这里！”越梓清循声回眸，碰上沈澈暖暖的笑意。沈澈早早撤了自己的餐盘，把座位腾了出来。越梓清端着餐盘坐下，向沈澈道了谢，眉眼里尽是温柔感激，不带半点委屈。

盛京齐天殿越氏是当今修真界最大的门派，弟子众多，势力遍布天下，所修刀道，暴戾强悍，近些年仰仗家势强大，到处逞凶行恶，欺压小仙门。越梓清所在的庐州珍宝阁一脉，是从齐天殿脱离出的一个分支，一直专心于仙丹灵药，供给齐天殿，帮助同宗稳定灵丹，不至为刀法反噬走火入魔。也正是因为两者血缘同宗，许多受了气的小仙门，惹不起齐天殿，自然就拿珍宝阁的人撒火。明明越梓清什么都没有做，却处处受人排挤。

沈澈三人向来爱憎分明，冤有头债有主，再看不惯齐天殿的做派也不会迁怒与庐州一脉，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先生来了”一个少年喊到，顿时学堂里鸦雀无声。孔亦谦自门口踏入，方才叽叽喳喳的学子们纷纷起身向他行礼，整整齐齐的道一句：先生好！待孔先生入座，一众学生才毕礼抬头，看见孔先生身旁站着的两个少年郎。一个严肃正经、不苟言笑；一个儒雅平和、款款温柔，正是云氏的两位公子。

“在下云氏家主云启云博瑜，恭迎诸位仙友”云启的声音响起,虽是少年,但终归做了两年家主，这个声音里多了一份超出年龄的成熟。台下所有人都噤声听着。

沈澈看着台上云逸的着装，想起自己那个至今未曾露面的同屋，有了个猜测。

云逸目光扫过台下，看到沈澈与越梓清并排站着，想起昨日在食坊沈澈的行为，便多看了这位少年一眼，随即对上他身后林知若的目光。

林知若脸色微白、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一个方向，整个人静止一般。她这是？是在发呆？所有人的洗耳恭听时，她却对着台上三人毫不掩饰，认认真真的发着呆？认真到连云逸与她四目相对时都半点未有闪躲之意。那样的认真，连云逸都好奇这个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云逸回到南屏书斋当天书童就递来了入学弟子的名册，上面记载着各家弟子的生辰八字、术法特长什么的。比如沈澈的那页就写着，即墨御龙司沈澈，字昱珩。六月十七生辰。主修剑道，佩剑怀尘，剑灵初成。少年之时就可育成剑灵的世家子弟中乃凤毛麟角，云逸翻看了许久也没看见几个，心中记下了此人名字。随手翻到了下一页：

锦城朱雀堂林奚，字知若

生辰：五月初五

主修：未知

看到“五月初五”时，云逸顿了顿。有意再看了眼，确认无误后，微微皱眉。虽考虑到有巧合的可能，但还是记下了这件事。

云逸回想林知若的名册时也有些出神。一时间，两人在学堂上，四目相对发着呆，旁人见着倒有些“一眼万年”之意。云启无意间瞟见这一场景时，差点儿没笑出声。好在忍住了，不然台下众人瞧见，自己这“云宗主”的形象怕是有损。出于对自己兄长“云宗师”美誉的保护，云启有意轻咳两声，顺便请了个嗓子，声音略响于刚才道：“今日是我云氏南屏书斋开斋之日,所来子弟须向孔先生行入学之礼。现在，请诸位依次行拜谒之礼。”

林知若一下子回神，立即收回了原本与云逸对着的目光，像是什么的没有发生一样。

云启言毕。世家子弟们开始逐个上前行礼。

主CP，副CP都上线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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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旭春——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