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溪等着秦辉夫妇来验收,听见屋外有声响,回头一看,竟是张飏。
“你怎么来了?”
“接你,顺便欣赏画。”
张飏走到壁画前,从上到下,从远到近地欣赏着。
壁画上的人物活灵活现,神态各异,每个小孩都有自己的专属表情。与小孩的天真灵动相比,两个仕女显得安静柔美。
不过都很赏心悦目。
张飏走到杨筠溪旁:“我在德安有一套别墅,交给你了,想画什么你自己定。”
杨筠溪仰起脸,灿烂一笑:“我收费可不低。”
“有多贵?”
“这一幅是这个数。”杨筠溪伸出三根手指。
“我觉得收低了,至少这个数。”张飏伸出五根手指。
杨筠溪浅笑,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声音:“要不你在外面等我?”
“为什么?”
“如果他们对我的画有意见,你在这里,他们可能会不好意思开口。”
“对自己没信心?”
“当然有,但凡事都有意外。”
“放心,秦辉那人精得很,才不会做亏本买卖。”
*
秦辉和张婷站在壁画前看了又看,特别是秦辉,来来回回地从房子的不同角度观看壁画,还跑到二楼看,连连称赞。
杨筠溪跟在秦辉后面,跑上跑下,挂着笑脸,但并没有后者那般激动。
杨筠溪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出于职业习惯,在未作画时她都会及时看信息,害怕错过客户的信息。
当她打开那条信息时,愣住。
微信里有一笔五万元的转账,转账人是张飏。
杨筠溪疑惑地望着不远处的张飏,他在逗秦俊驰,两个人你追我赶,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宽敞的房子里。
直到上车后,杨筠溪才知那笔钱是张飏特意打给她的创作资金。
“我绑定的银行卡一天最多转五万,明天再转一笔,先当订金。不然转你支付宝里?”
杨筠溪有些懵:“你当真?”
“那还有假。”开车的张飏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反正都要画,还不如让你画。”
“好,我回头给你拟个合同。”
张飏笑了:“拟什么合同,你还要跟公司分钱?”
“接私活——”杨筠溪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公司业务不错,我的单子排得比较满。”
“不急,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画。”
“那我先把钱退给你,等我有时间了再跟你说。”
“退什么退。”
杨筠溪掏出手机解锁:“万一我一直没时间呢,还是退了吧。”
张飏提高嗓门:“我说了不用退。”
杨筠溪吓了一跳。
张飏见状,不自然地咳了咳,放低声音:“收着吧,给你的零花钱。”
“我有钱,而且你还给我了一张卡。”
“那你花了吗?”
杨筠溪摇头。
“让你花你就花,衣服首饰包包想买什么就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吝啬。”
杨筠溪盯着自己的黑色外套看,上面有几处颜料,不是什么大牌子,但穿起来舒适暖和。
所以张飏这是嫌弃她穿得穷酸,丢了他的面子?
*
吃饭的地方离张飏的家不远,杨筠溪先回去换了身衣服。
张飏之前的那些话是有些触动她,但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客户面前丢脸。
杨筠溪出房间时,张飏眼前一亮。
她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配了一条同色长裙,外面是一件白色大衣,微卷的头发搭在肩上,慵懒随意,脖子上戴着那条平安扣项链。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
因工作关系,她平时都不怎么打扮自己,常常是素面朝天,有一种天然纯净之美。
经过打扮后,她出尘典雅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
杨筠溪忽视他的目光,忽然想起送给秦俊驰的玩具,又回了趟房间拿东西。
张飏从她手里抢过玩具,得空的那只手搂住她的肩朝大门走去。
*
经过这次合作,杨筠溪跟秦辉夫妇也变得熟悉,特别是和张婷。
张婷不停地给杨筠溪夹菜,像姐姐一样照顾人,关心她的生活。
张婷:“小溪,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明天我带你到处逛逛。”
杨筠溪瞄了一眼张飏,迟疑着。
张飏:“明天她跟我出去。”
秦辉笑了。
张婷先是一惊,转而乐了:“瞧我这人,一孕傻三年,确实不假。你们小情侣分隔两地,好不容易相聚,周末是该在一起过。”
“我们不是情侣。”张飏顿了顿,就是想看秦辉夫妇一脸懵的样子,“我们是夫妻。”
杨筠溪疑惑地看着张飏,原来他之前没有向秦辉夫妇介绍自己。
秦辉拍了两下张飏的后背,大笑:“张少,原来你藏得这么深,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夫妻两还想撮合你们,没想到你们——几次三番叫你出去玩,你都拒绝,都不像我认识的张少了,原来是家里有一个这么漂亮能干的老婆——”
张飏故意咳了咳,看向杨筠溪,她低头浅笑,看似有点害羞。
秦辉及时住嘴,尽管对张飏的婚姻很感兴趣,但有的话不能当着杨筠溪的面说。
*
杨筠溪离开包房,去了洗手间,返回时看到张婷母子,小孩子在包房里待不住,拉着妈妈往外走。
张婷要上厕所,让杨筠溪帮忙看一下秦俊驰。
小孩子精力旺盛,在饭店里穿来穿去,杨筠溪怕他摔了撞了,便从前台那里拿了两颗糖,这才哄得他回包房。
秦俊驰是跑着回去的,杨筠溪一时没追上。
她到包房门口时,只听到秦辉问儿子:“你妈妈呢?”
“上厕所。”
杨筠溪原本要进去的,只听见秦辉说:“你们两结婚这么久,还捂得严严实实的,是怕杨画家被人抢走?”
张飏:“我要是怕她被人抢走,那我不早就昭告天下了。”
“也是,别人要是知道杨画家是你老婆,没人敢惦记。”秦辉不解,“那你为什么要结婚?还要隐婚?”
张飏笑了起来:“还能为什么,为了自由。”
张飏一脸错愕:“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讲,结婚是为了自由。婚姻是个牢笼,是座围城,都把人困在了里面,哪还有自由?”
“那是你的婚姻,不是我的。”
“这么说来,你在外面野,弟妹都不会管你?”
张飏得意地笑:“羡慕吧。”
“羡慕。”秦辉直直地盯着张飏,“我觉得弟妹不在乎你。”
张飏呵呵一笑:“太在乎有什么好,这要管那要管,还不把人管坏。裴多菲都说了为了自由,生命和爱情都可以抛弃。”
杨筠溪还想听听张飏对婚姻和自由的看法,只听到张婷在叫她。她倒回去,挽着张婷的胳膊,一同进包房。
*
秦辉是拖家带口的人,并不适合饭后再去浪,载着妻子跟儿子回家。
张飏站在风口,高大的身躯遮挡着寒风,问站在对面的杨筠溪想去哪儿。
“有点累,回去吧。”
张飏扬起嘴角,想着这个天气,还是适合跟她待在温暖的家里。他拉着她上了车,扬尘而去。
*
进了家门,还来不及开灯,张飏便把杨筠溪抵在门上,迫不及待地吻她。
杨筠溪挣扎着,推着他:“我真的累了。”
张飏顿住,平复了片刻后开灯。
灯下的杨筠溪脸上有两坨红晕,可可爱爱的,很招人喜欢。他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红脸蛋,不情愿地松开她。
“要看电影吗?”
杨筠溪摇头:“忙了一天,又喝了些酒,我现在只想睡觉。”
张飏将她散落在前肩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去吧。”
*
张飏坐在沙发里,看着杨筠溪抱着睡衣进洗手间,听着里面传来的流水声,心也像水那般柔软,要是能抱着柔软的她睡就更美了。
一刻钟后,他看着她离开洗手间,进了卧室,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如同正洗澡时水却停了那般慌乱。
突然卧室门打开,仿佛水又来了,他又可以被柔水包围着。
只见杨筠溪抱着一床被子,放在他旁边。
“还要拿什么东西吗?”
“睡——睡衣,我去拿。”
杨筠溪跟着张飏进了房间,见他拿了一套睡衣,但并没有急着出去。
“还有要拿的吗?”
张飏摇摇头,出了房间。
杨筠溪笑得人畜无害:“不好意思,我睡眠不好,麻烦动作轻点哦!”
张飏点点头,看着房门再度被关上。
这下彻底停水了,他一身泡沫,眼巴巴地望着水龙头,盼着水来,可终究没盼来,心情很不爽。
*
不爽的张飏洗漱后,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上网查沧南的旅游攻略,看有哪些好玩又不那么刺激的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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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张飏还在梦乡,听到有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不乐意地半眯着眼,只见杨筠溪拖着行李箱。
“你干什么?”
杨筠溪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你接着睡,我马上走。”
“去哪里?”
“有一个客户平时很忙,他只能周末找我聊方案,我得赶回去。”
张飏坐起身来:“不是说好在这玩两天吗?”
“我也是睡觉前才知道这事。”
“你们公司就你一个人吗?让他找其他人。”
“他是跟我签的合同,我是他的壁画师。”
张飏怒气已经上来了,只是一直憋着没发。
杨筠溪笑呵呵:“你知道的,客户是上帝。”
张飏腾地一下站起来。
杨筠溪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今天天气很好,你可以去玩越野摩托,滑翔伞,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心情畅达。”
张飏直直地盯着她,冷笑一声:“等我两分钟,我送你去车站。”
杨筠溪愣了愣,他怎么就把怒火压下去的?
*
杨筠溪临时毁约,并非是为了赶着回去见客户,她只是不想跟一个自由至上的人纠缠。
张飏要自由,还要随叫随到可以随时丢下的妻子。
哪有那么好的事?
杨筠溪虽然看着温温和和,但生活早就教会了她坚强、清醒,她可不是一个任由别人摆布的宠物。
一路上,张飏都摆着一张臭脸。杨筠溪装作没看见,盯着手机看资料,一副很忙的样子。
*
张飏将杨筠溪送进站,时间比较赶,她拖着行李要去排队检票。
张飏一把拉住她:“就这么走了?”
杨筠溪回头,疑惑地望着她。
张飏上前抱住她:“工作别太累,注意身体。”
杨筠溪身体里有个地方被击了一下,刚才还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了几分:“你也是。”
“我过段时间回去。”
“嗯。”杨筠溪听到她乘坐的列车已开始检票,离开他的怀抱,莞尔一笑,“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