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骄阳似火,知了们在为夏日唱着赞歌,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窗内,冷气阵阵,驱赶着三伏日的燥热,凉意拂过,好不舒服。
杨筠溪拎着一个灰色塑料凳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将凳子放在白色衣柜前,脱掉鞋子光脚踩了上去。
塑料凳的质量不错,只是在刚踩上的那一刻轻微下陷。
她打开顶柜柜门,双手从里面取出一个银色行李箱。行李箱着地,她跳下凳子。
杨筠溪很少出远门,所以会将行李箱放在不常用的顶柜里。
她从衣橱里取出夏秋季衣服放在床上,一件件叠好后再放进箱子里。
杨筠溪不是准备出差,也不是去旅游,而是要从家里搬出去,搬到另一个地方。
她不禁莞尔。
从此,那个地方也是她的家。
*
客厅,电视机里正在播一个最近很火的生活剧,几个人叽里呱啦的争论着,聒噪不堪。
然而,靠在沙发上的林月娇的注意力却在一门之隔的杨筠溪身上。
这原本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被改成了小两居。
客厅被一分为二,采光那面有七八平米,成了杨筠溪的卧室。房间里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角落是电脑桌,靠近窗台上空是晾衣区。
一扇玻璃推拉门将卧室跟客厅隔开。
客厅光线差,白天有人在家时,几乎开着灯。
电视里好吵,林月娇拿起遥控板摁了开关键,屋子瞬间安静,只有空调发出的轻微送风声。
林月娇站起身来,散漫地走了几步,靠在杨筠溪的房门边,目光并不在忙碌的身影上,懒懒地望着窗外。
“你这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箱子里,不打算回来了?”
杨筠溪抬头浅笑:“马上秋天了,说不定哪天就降温,要带点厚衣服。”
“就你把这些地摊货甩卖货当宝贝,难道张飏会不给你买衣服的钱?”
杨筠溪无奈地盯着箱子里的衣服,她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冷嘲热讽,不过还是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算是地摊货甩卖货,那也是我自己挣钱买的。我能挣钱,干嘛要他给我买衣服?”
林月娇冷哼一声:“你一个月辛苦挣的钱,还不是别人几顿饭、几件衣服的事。人和人一对比,就只剩下唏嘘感叹。”
杨筠溪默默地闭上眼睛,她早就听够了母亲的冷言冷语。
最近几天她在想一件事情,之所以会这么快答应和张飏结婚,或多或少是因为母亲的关系。
母亲认可的女婿就两种:富贵和权贵。
曾经,杨筠溪觉得母亲是痴人说梦。富贵或权贵又不傻,谁会跟一个普通人结婚?
谁知母亲的“梦想”还真的实现了。
张飏,德安女首富独子,许多人羡慕又嫉妒的富二代,如今成了林月娇的女婿。
杨筠溪现在也有些懵,倒霉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就转运了?
很久以前,她其实就有不和母亲住一块的想法。
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家,离开母亲,难掩喜悦。
*
“我的亲家母是德安女首富。”林月娇轻轻挑起嘴角,“当年我们家风光时在德安也排得上名号,要不是你那死鬼父亲,我们母女俩也不用吃这么多的苦。”
林月娇轻叹一声:“你也争气,找到了张飏这样的男人。”
杨筠溪不说话,埋头整理衣物。
林月娇环顾这套小房子,一眼就能望到底,还没有老宅的一个卧室大。不过老宅早就不属于他们。
“离开这里也好,又破又小的地方,两个人住挤得慌。”
杨筠溪抬眼打望着房间,她住在这里已有十来年。这里再小再破,也是她的家。
“我觉得还挺温馨的。”
“再温馨有什么用?”林月娇冷笑着,“你还不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杨筠溪放下手里的衣服,看着母亲:“妈,不是你一直让我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吗?现在我真嫁了,你又舍不得了?”
林月娇神色一顿,沉默了片刻开口:“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又不是远嫁,回趟家没那么难。再说,我也可以去张家看你,那可是女首富家。”
“我不住张家。”
“什么?”林月娇迅速打直身体,表情严肃,“那住哪里?”
“风华庭,张飏在那里有一套房子。”
“放着好好的张家不住,住什么破风华庭。”
杨筠溪失笑:“风华庭可是市里有名的高档小区,能破到哪里去?”
“管它风华庭还是风月庭,再好能有首富家好?”
“是德安女首富,不是首富。”
“我敢说要不了多久,你婆婆就能把‘女’字摘掉,成为德安首富。”
杨筠溪愣住。
在德安这个地方,婆婆有三种意思,一是对老年妇女的尊称,二是孙子辈叫亲奶奶为婆婆,三是指丈夫的母亲。
她叫惯了别人婆婆,却还没有成为别人儿媳的准备。
应该说,她现在对妻子这个角色相当陌生。
林月娇继续说:“到时候我就成了德安首富的亲家母。”
杨筠溪回过神来:“这种奉承话你要当面对邹女士讲才有意义。”
“我倒是想,可人家不给我这个机会。”林月娇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说到底,是我们高攀了。”
其实,杨筠溪也只见过张飏母亲邹巧慧一次。
那天,杨筠溪随同张飏去见邹巧慧。几个人闲聊几句后,张飏便跟他母亲说结婚的事。
杨筠溪设想过邹巧慧会像影视剧里的有钱人一样,用鼻孔看她数落她臭骂她,让她离他儿子远一点,或者是拿出一张大额支票打发她走。
令人诧异的是,邹巧慧想了片刻后,竟同意自己的独子娶这个没背景没家世甚至没父亲的普通女子。
邹巧慧都点了头,林月娇那还不是一万个愿意。
就这样,张飏和杨筠溪速战速决,领了结婚证,成了合法夫妻。
*
“你们都领证了,双方父母还没见过。”林月娇顿了顿,“说出去不被人笑话。”
杨筠溪低着头,她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但并不同情。
母亲一直都想她高嫁,也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糟糕局面,身为小门小户人家只得仰望、巴结高门,根本没有什么平等可言。
换句话讲,林月娇别想用岳母或亲家的身份去裹挟张飏或张家。她可能会得到一些好处,但要看人脸色,而且不能像狗皮膏药那样一直粘着人家,要见好就收,不然别人翻脸就顾不上她这个丈母娘了。
杨筠溪望着母亲,心中有个问题,虽然她知道答案,可还是问出口:“妈,孝敬你脾气又好的女婿和有钱有势的女婿,你选什么?”
林月娇惊讶地看着女儿,突然捧腹大笑,笑够了才说:“有钱有势的女婿才能好好的孝敬我,难不成我指望一个穷鬼女婿孝敬我?”
杨筠溪自嘲一笑,就不该多问。
林月娇穿了一身碎花长裙,裙摆荡漾,慢悠悠地走向窗边。她已过半百,但身材保持得很好,风韵犹存。
她立在窗前,光线太强,晃得她眯着眼睛,非常不适,随即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交叉着一双依旧修长白皙的小腿。
“我的傻女儿,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钱和权更重要的东西?”
杨筠溪爱答不理,继续整理衣服。
“那你跟我说说,你看中张飏什么?英俊、风流,还是金钱?如果没有他妈妈做后盾,他能风流快活?这世上英俊的男人多了去,没有财力权力保驾护航,最后只能变成一个沧桑的大叔。可要同时拥有英俊、风流、金钱和地位的人,真没几个。”
杨筠溪哑口无言。在这种事上,她是辩论不过母亲的。
见女儿不理,林月娇识趣地闭了嘴。没有什么比达成所愿更让人开心的事,她可不想惹女儿生气。原本想起身离开,却看到了电脑桌上的红本本,便又坐回椅子上。
林月娇翻开红本,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钢印的双人登记照。
照片上的两人都穿了一件白体恤。女孩将长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笑得几分羞涩。男孩微笑着,却盖不住那一身的不羁感,那是富贵显赫人家才能养出的孩子。
林月娇看着照片失神,女儿和她年轻时长得很像,五官差不多,但气质却不同。
女儿清冷出尘,而自己年轻时却活泼开朗。
可岁月让林月娇改变了。她有时都觉得自己很像祥林嫂,消沉悲观喋喋不休。
怪不得女儿想远离她。
林月娇再看看照片上的张飏,人如其名,张扬桀骜,帅气有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令她止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年轻时也是这般耀眼夺目。
“你爸爸做了很多混蛋事,不过现在我却想谢谢他,多亏他当年做了一件大好事,不然你哪能进得了张家的门。”
杨筠溪身体一滞,顿了顿,盖上行李箱,上了密码锁。
“妈,你想爸爸了?”
“不想了,想起来都是气。”林月娇起身走出房间,走到门口顿住脚,回头问,“张飏什么时候来接你?”
“晚上。”
“那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去趟林婉家。”
“去她家干吗?”
“好歹她也算牵线人,你都结婚了,不该谢谢人家?”
杨筠溪想了想,轻轻点头。
女主婚后一段时间内有一些迷茫,并非性格懦弱,而是因为仓促结婚,有一种昏了头的感觉,待清醒后会怀疑当初的决定。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她是一个隐忍理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向前看的人,在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前,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待她确认自己的心意后,主动出击。
男主并非骗婚的渣男,他是一个性子直的人,没有娶了女主就不管,他只是想先解决自己手头上很急的事,是一个内心纯粹对感情执着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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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