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最后几片梧桐叶,终究没能敌过愈发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从枝头坠落。就在所有人都逐渐适应了沈墨言和江尽野之间那种微妙的“冷战”氛围时,一场真正的风暴,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起因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被直接投递到了校长办公室,内容直指沈墨言在之前的数学竞赛校内选拔中存在“不正当竞争”,声称他通过家庭关系提前获取了选拔试题范围,并附上了一份据称是“内部流出”的、与选拔考题高度相似的模拟题作为“证据”。同时,信中还影射江尽野在物理实验操作中存在数据造假行为,理由是他的某个实验结果“好得不合常理”。
这封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瞬间在校园管理层掀起了巨浪。
竞赛公平,是学校最为看重的底线之一。尤其涉及到顶尖大学的自主招生名额,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首先被叫去谈话的是沈墨言。他在校长办公室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出来时脸色比平时更冷,唇线紧绷,但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即将冻结的寒流。
紧接着是江尽野。他与校领导的谈话似乎并不愉快,有人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他拔高的、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证据?就凭那几张不知道哪里来的破纸?有本事把出题人叫来当面对质!”
尽管两人都坚决否认了所有指控,但疑云的种子已经播下。竞赛组委会迫于压力,宣布对两人的参赛资格进行“暂缓确认,深入调查”。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校园。之前那些关于沈墨言家世、关于江尽野行事乖张的流言,此刻仿佛都成了佐证。质疑、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向那两个瞬间被推向风口浪尖的少年。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那么厉害,原来是作弊!” “嘘,小声点,还没定论呢……” “无风不起浪,我看八成是真的。”
诸如此类的议论,在走廊、食堂、每一个角落弥漫。
王烁和他那几个跟班,脸上的得意几乎掩饰不住。他们虽然没有公开声称对此负责,但那副看好戏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风暴眼中,沈墨言和江尽野的表现截然不同。
沈墨言选择了彻底的沉默和隔绝。他不再去图书馆,甚至很少出现在教室,仿佛人间蒸发。所有试图联系他、安慰他或者打探消息的人,都吃了闭门羹。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将自己彻底藏匿起来,独自舔舐伤口,或者……酝酿着什么。
江尽野则恰恰相反。他依旧按时出现在每一个场合,面对各种目光,他反而挺直了脊背,下巴扬得更高,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桀骜与挑衅。他甚至会在有人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时,直接走过去,冷笑着问:“讨论得这么热闹,需要我提供点第一手资料吗?”那强大的气场,往往能让议论者瞬间噤声。
然而,苏久在近距离观察时发现,江尽野插在口袋里的手,总是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眼底那簇火焰,燃烧得愈发炽烈,却也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毁灭性的边缘。
团队里的其他人,也被这场风暴深深卷入。
赵朝阳气得在篮球场上差点和王烁的人动手,被队友死死拉住。他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吼道:“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他妈的血口喷人!”
林澈试图去找沈墨言,却被拒之门外。他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外,听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眉头紧锁,温和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也去找过江尽野,想劝他冷静,却被江尽野一句“放心,死不了”顶了回来。
苏久的笔记本,迎来了有史以来最高强度的记录。她分析了举报信的措辞,追踪流言的源头(尽管最终都模糊地指向王烁那边),记录沈墨言和江尽野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试图从这片混乱中理出头绪。
她知道,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污蔑。时机、手段、针对的对象,都精准而恶毒。这不仅仅是想要剥夺他们的竞赛资格,更是要彻底摧毁他们赖以骄傲的根基——才华与清白。
她在笔记本上用力写下:
「危机事件:匿名举报。目标:双星。攻击方式:污名化。当前状态:沈墨言(完全防御姿态,信息隔绝),江尽野(激进防御姿态,风险极高)。外部环境:敌意浓度持续升高。团队状态:焦虑,无力,试图干预但收效甚微。」
她合上笔记本,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观察和记录,在这样**裸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放学时,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苏久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沉重。她看到江尽野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在萧瑟的秋风里,显得有几分孤狼般的决绝。而沈墨言,则不知所踪。
她忽然想起林澈之前说过的话:“真正的对手,或许比普通朋友更懂得如何尊重彼此的选择和……暂时的落后。”
那么,面对这样肮脏的、意图将两人一同拖入泥沼的构陷,他们这对“真正的对手”,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各自为战,被动防御?还是……
苏久不敢再想下去。风越来越大了,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场针对天才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掀起它的第一片瓦砾。而风暴之下,那些看似牢固的关系,那些无声的默契,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