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绯欲言又止。
好在林柔很快反应过来,捂着脸苦笑道:“我看我真是病傻了,那尸体也不怕热啊...”
白绯抿了抿嘴,还是认真补充道:“也不是。在我们国家的丧葬文化中,给逝者穿上多层厚实的寿衣,是希望帮助他们抵御阴间的寒冷,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丰衣足食。”
林柔表示理解,但不喜欢。所以她又追问道:“那我可以选择其他的款式吗?死都死了,不想穿得那么丑。”
白绯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紧,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笑了笑,控制自己不要失态,温和地答复道:“只要您和您的家人接受,无论什么款式都可以。”
“太好了!”林柔松了一口气,从床头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白绯看:“那就这件吧。潮了一辈子,走的时候也想穿得好看一点。”
照片里的林柔站在夏日的草地上,一头浓黑的波浪卷发,与粉色彩带交织缠绕编成一束高马尾扎在脑后,上身是一件V领露脐白纱吊带,下身一条蓝色破洞牛仔裤,手里拿着一根泡泡棒,冲着镜头笑得肆意又阳光。镜头角落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张着还没几颗牙的嘴嚎啕大哭。
很难想象,照片里的和病床上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林柔指着那个小姑娘,坏笑道:“我侄孙女,被我抢了泡泡棒,所以哭呢~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我欺负没长牙的小孩吧,没过多久我就确诊了。”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自己的脸,语气中满是怀念:“这张照片是我一年前拍的,那时候是不是还挺漂亮的?以前和我儿子一起出门逛街,别人都以为我俩是姐弟呢。现在...”
她自嘲地收回手,叹道:“只怕到死的时候,比现在还不像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起这身衣服。”
白绯心中难过,仿佛也看见了病魔是如何一点点吸干面前人的血肉。
她低声安慰道:“您现在也好看,只是太瘦了些。等病好了,多吃些长胖一点,还会和以前一样漂亮。就算...我也保证,一定会给您画一个美美的妆,让您和照片里看起来一模一样。”
“真的?!”林柔很惊讶,“这都能做到?!”
白绯又仔细看了眼照片,确认道:“您这里画的是夏日微醺妆吧?放心,难不倒我。”
林柔就像个好奇宝宝,又追问道:“那化妆品呢,用我自己的吗?我是敏感肌,很容易过敏。哦,我又忘了,都死了还会过敏吗?”
祝临川:...
白绯面对林柔是超乎寻常的耐心:“可以用您的,但是使用我们的效果应该会更好。至于过敏,您也不用担心,我使用的都是兰蔻之类的大牌,保证服帖不脱妆。”
林柔放下心来,道:“好,我这妆毕竟是要直接用到转世投胎了,是要持妆久一点。要不是以后也用不上了,都想问你要化妆品的链接。”
祝临川:...有时候真的挺不懂女人的。
林柔在白绯的建议下,又挑了套常规的寿衣,到时可以铺在棺底。
之后又按着喜欢的花纹挑了个实木骨灰盒和遗像框,并把用来做遗像的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白绯。
至于告别仪式,林柔希望不要太伤感,她原本想使用“向天再借五百年”作为BGM,后来还是作罢,怕到场的老人心脏受不了。
最后,林柔又另外发给白绯两个二维码,嘱咐她印在墓碑上。
两个小时的交谈已经耗费了她过多的体力,她躺在枕头上微微喘着气,狡黠地冲白绯眨眨眼:“可不许提前扫码偷看哦~”
临走前,白绯收拾好东西,犹豫再三还是对林柔开了口:“希望您不要放弃希望,继续配合治疗,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
林柔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叶家父子早已守候在门口了。
“爸,你先进去陪妈吧,不然馄饨就凉了,她难得有胃口。”叶怀瑾的眼眶还是通红,看得出来刚刚才哭过。
叶沐风有些不放心,怕他又和白绯起冲突。但他看了看手里的打包盒,也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待在病房,最后嘱咐了叶怀瑾一句“好好说,别吵架”,就先进了病房。
叶怀瑾站在过道里,别着头不看白绯,纠结了好久,才嗫嚅地低低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们。我只是...我只是接受不了她替自己安排葬礼,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残忍的事?”
他的声音又开始哽咽,泪水从面颊划落,既像是在和白绯寻求答案,又像是在质问命运的不公:“妈妈年轻时在山区支教了整整十年,即使后来离开了也一直在资助贫困的孩子。有人遇到困难,她也总是挺身而出,有一次为了帮助被当街家暴的女孩,自己甚至还受了伤断了一根肋骨。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从不后悔,依然会在有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援手。爷爷奶奶说现在很多都是诈骗,利用人们的同情心罢了,妈妈也只是笑笑说,万一他是真的走投无路呢?能力范围内能拉一把是一把...难道她还不算是个好人吗?”
白绯感觉自己的嗓子里就像吞了一大碗干噎酸奶,根本说不出话来。她艰难地开口答道:“林女士当然是好人。”
“那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叶怀瑾看起来都快碎了,“她还这么年轻,都没看到我走进大学,没看到我娶妻生子,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她?对待我们?”
然而自然法则从来都是这般残酷,它是一场规则模糊、结局荒诞的随机游戏,众生的命运都会在混沌中被碾作齑粉。
“还有希望的,如果好好配合治疗,一定还会有转机。”白绯听到自己这么开口,但在场的人谁都没有被说服。毕竟不是到了走投无路,谁又会想到安排后事。
叶怀瑾自嘲地笑了笑,伸手胡乱抹掉眼上的泪:“借你吉言吧,我去陪妈妈了,就不送你们了。”
擦肩而过时,他听到背后那个和门神似的男人对他说道:“有家人陪伴,她会更有勇气去面对最后的结局。”
叶怀瑾难得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白绯和祝临川走出住院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路过走廊的拐角,在那里看见了一个跪在地上对着墙壁低声祈祷的老太太。
老太太佝偻着身躯,稀疏的白发也不剩几根了,穿着件有些破烂的布衬衫,双手合十不断向神明祈祷:“菩萨保佑我儿,菩萨保佑我儿.,请菩萨将所有的灾厄都降临在我身上,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一条命...”
医院的墙壁比寺庙听过更多的祈祷。
走出医院来到热闹的大街上,看到那些健康的行人,祝临川紧绷的肩膀才松弛下来。
虽然大家都因为做了一天牛马而显得生无可恋,但起码都是健康平安的。
白绯看起来有些烦躁,她突然弯腰凑近祝临川,伸手从他提着的背包侧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动作间,垂落的海藻般的长卷发搭在祝临川的手上,随着她的动作勾缠在指间,让祝临川刚刚放松的身体又下意识地绷紧了。
白绯直起身,把烟含在红唇间,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照亮了她此刻颓废又美艳的脸。
烟雾缭绕中,白绯对着祝临川道:“小童工,你先回去吧,我去喝一杯。”
每当心理压力过大时,白绯就会想找个男人玩玩。鲜活的□□能让她暂时忘却生命的脆弱和五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一直以来表现乖顺的小童工却拒绝了她。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白绯心里烦躁,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上,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插入发间揉了揉,随口道:“那你就陪我一起去吧。”
医院斜对角就有一家酒吧,名叫“浮光若梦”。
白绯抬脚朝那边走了过去,而祝临川竟真的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二人都是堪比娱乐圈明星的长相,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围观,尤其是正准备进酒吧的客人,都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们。
白绯单手解开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宽松的白T恤,下面是一条做旧的阔腿牛仔裤。
在进门前,她最后问了祝临川一句:“小弟弟,真要跟我进来?”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祝临川的唇,又划过滚动的喉结,红唇微勾:“你这样的,进去可会被吃掉哦~”
祝临川接过她手臂上挂着的外套,沉默却又坚定地跟了上去。
见状,白绯轻轻笑了一声。她单手抓住衣服的下摆,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中脱下了T恤。
在被衣服兜头盖住脑袋遮住视线之前,祝临川只看到了如蛛网般缠绕的蕾丝与其下包裹的胸前饱满的弧度。
鼻尖是白茶花的馥郁香气,有人俯下身凑到自己耳边,带着和衣服上如出一辙的香气。
慵懒又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是羽毛轻轻扫过,激起细微的战栗。
“呵...原来你喜欢啊,小童工。”
里面是可外穿的辣妹蕾丝吊带,不是bra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压力大时就会想找个男人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