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白他们几个昨日被叫去了青松院?”沈景晴听到这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因着明日便是七夕,沈景晴也有不少事情要准备。上回夏兰当着众人的面刺杀沈景晴,听说夏兰进了监牢,没多久就自尽身亡,这把不少人都吓着了,好一阵都缓不过来。沈景晴便想着趁七夕,用节日的气息冲淡后怕的情绪,让大家好好松快松快。
“是,他们进去了好一阵才出来,在外头听着是和太夫人相谈甚欢,昨夜彩云来告诉我的,我见夫人那时在忙,便想着落后再跟夫人说,再后来就忘了这事,今早才想起来,真是不该,”小欢得语气懊恼,道:“夫人,这要怎么办,要去跟二公子说吗?”
“不必。”沈景晴摇摇头,以赵氏笼络人的手段,沈海白这会儿肯定满心满眼地以为赵氏是个大好人,若是特意派人去说,显得太生硬,搞不好适得其反,他还得来怪罪她这个姐姐。
沈景晴思量片刻,决定道:“这样,明日七夕,园子里不是也要摆宴么,我明日从白云观回来后,便邀着二弟妹和明姐儿来园子里吧,一道丢丢巧针什么的,我趁这个机会也探探他们的口风。若太夫人真是要他们做什么事,我也好劝着。”
七夕节是女儿家的节日,除却拜银河,摆瓜果酒肴,谈牛郎织女外,还可去拜斗,就是朝拜自己的本命元辰。只消将自己或家里人的姓名、生肖,向宫观登记,便可去观众参拜祈祷,说是能保平安无忧。沈景晴从前是不信这些,可上回去过道观之后,侯府里也是发生了不少祸事,她对这些事也是有些将信将疑了。本事想着七夕再去一趟妙峰观,可府里来了客,她走远了不好,便就近去了京城中的白云观。虽说这里的香火似乎并不如妙峰观的灵验,也遇不到上回那般的奇缘,可求个心安总是好的。
这白云观就在西便门附近,从侯府去倒是方便得很。不过即便很近,沈景晴也不敢掉以轻心,若再发生像上回一样的事,牵扯出无尽的事端,她可受不起。是以沈景晴一早和小欢一道出门,把小福留在了柳绿居看院子,外院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报小福。
这回沈景晴去宫观,只带了些果子鲜花参拜,比起去妙峰观那次,倒是轻便许多。沈景晴送完贡品,又虔诚地将些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姓名的愿心上疏于天,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这次回到柳绿居,和上次从妙峰观回来一般,也是静悄悄的。但小福在柳绿居,按照她的性子,沈景晴一回来,她就会出门相迎。可沈景晴别说是影子了,就连声响都没听见一声。沈景晴见此情景,心中突突地跳。小欢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慰道:“夫人放心,小福这丫头说不定是到哪里躲懒去了,今儿七夕节,谁会来柳绿居给咱们找不痛快,他自个儿不也过不好节了么?”
“但愿如此吧。”沈景晴一边说着,一边加紧了脚步,就快走到门口时,就见一丫鬟探头探脑地开了门,见到沈景晴时,如见救星一般,两三步就跑上前来,道:“夫人,您…您快去看看吧。”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沈景晴深吸一口气,跟着那丫鬟进去,就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瘫坐在屋里的地上哭着,周围的丫鬟们围着她,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明姐儿,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呢?”沈景晴俯身伸手把双目通红的沈景明扶起,可问她话,她也不答。沈景晴便转头问那几个丫鬟,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福呢?她去哪儿了?”沈景晴知道,小福绝不是那等会抛下事情不管的人,这会儿不在沈景明处,肯定是别处还有更重要的事。
“小福姐姐在侯爷那,”那些丫鬟听总算有能答上的问题,连忙道:“她不让我们过去,说让我们看着四小姐。”
在侯爷那儿?还不让人看?沈景晴心中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就在此时,隔壁“林燕飏”睡的地儿又传来一阵凄厉的鸟叫,沈景晴是想也没想,就往里边走去。
进了里间,再走进碧纱橱,入眼就是一片狼藉。只见“林燕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屋子的最中央,怒视着前方,身子前倾,似乎是在奋力挣脱什么要冲出去,但嘴被塞上了布条,发不出声来。他的正前方,站着一只金色的鸟儿,正打算再次起飞向“林燕飏”进攻。
那“林燕飏”见沈景晴来了,瞬间冷静下来了,也不挣扎了,只是苦了后边一直拉住他小福,一下就摔了个屁股蹲。
沈景晴眼疾手快地把鸟从地上捡起塞进怀中,又扶起了摔倒的小福,再望向站在屋子中央的“林燕飏”。好在他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沈景晴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波澜,露出一个笑容来,牵过“林燕飏”,让他重新躺在了床上,一只手抚上了他的眼睛。过了半晌,沈景晴再松开手时,“林燕飏”的眼睛已经是牢牢闭上了。
沈景晴再探了探他的鼻息,平稳而缓慢,看来是熟睡了,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转头问小福道:“这是怎么了?谁把他弄醒了?”
小福方才是吓得魂都差点没了,要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发狂的“林燕飏”,今天还要她独身一人控制它,实在是叫要吓破她的胆。小福缓了好一阵,才理好思绪,开口道:“夫人昨儿不是给四姑娘和孟夫人捎了信要请她们来七夕宴么?她们两今日一早便来柳绿居了,见夫人不在,孟夫人就要四姑娘在这儿等着夫人。她们是夫人的娘家人,我也不好拦着,便让四姑娘进来了。这四姑娘边等边喝茶,等了一会儿不见夫人来,就说要去净房,我便亲自领着她去,我明明亲见了她进去,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我在外头喊,也不见有人应,我这才赶去推门,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小福说道此处,语气了添了几分激动,道:“之后我赶紧去找人,在院子里跑了一圈,都不见人影,直到回到了屋子里,听到侯爷的房间里有响动,忙跑了进去,进去就看到,看到,四姑娘正在,正在宽衣解带,往,往侯爷的床上……”小福说到此,脸已经红得不行了,毕竟小福是个黄花大闺女,也是没见过这种自荐枕席的事情。
“然后呢?”小欢这会儿是比沈景晴还急了。
“我哪儿能让她真把衣服脱完了,赶紧把她扯到外头去了,可侯爷被她这么一弄,也醒了过来。夫人知道的,侯爷现在是醒来不见夫人就要闹,我费了好大劲,才往侯爷嘴里塞了快布,好让他不叫出来,这次没被别人发现,结果那只鸟偏要这时来凑热闹,”小福说到此,本有些委屈的语调变得愤怒,控诉道:“这只鸟儿一来,侯爷就更控制不住了!侯爷要抓鸟,这不怕死的还要往侯爷面前撞!好在夫人回来了,不然这之后都不知要变什么样了。”
林燕飏听了小福这事只觉得冤枉,他是见到有人要上自己的床,着急忙慌地赶来,见到小福制服了这四姑娘,鸟人又闹起来了。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来帮小福一把,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他林燕飏变成了傻子,待他以后真正恢复了,还怎么见人。林燕飏刚探出一颗脑袋想要咕咕几声辩解,就被沈景晴一手按了回去。
沈景晴听完着一堆事,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现下也没心情搭理这只鸟了。她想了千百种沈景明哭的原因,却独独没有想到她是要爬林燕飏的床被抓包了。她图什么呢?林燕飏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不是耽误了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小姑娘吗?
沈景晴捏了捏眉心,现在能庆幸的是今日还好是把小福留下来了,小欢虽是机敏,可没有力气能拦下这横冲直撞的“林燕飏”,现在这事也还是有挽救的余地。
沈景晴起身,走出碧纱橱。沈景明见她来了,惶恐不安地从座位上站起,手里紧紧掐着裙边,指尖都泛白了,看着很是紧张,一双眼也不知该往哪里瞟。
沈景晴瞟了她一眼,便让屋子里看沈景明的丫鬟先出去,自己则在上首坐下。她盯着沈景明看了一会儿,刚要开口问话,却听到沈景明噗通一声跪下,哀切地颤声道:“大姐姐救我。”沈景明说这话时,鬓发蓬乱,衣领也歪斜着,双目簌簌落泪,瘦窄的肩还在轻轻抖着,仿佛是在沈景晴这里吃了天大的亏一般。
方才听小福说的,是这沈景明自己脱的衣服,这会儿又要自己救她,沈景晴实在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能问道:“你要我救你什么?”
“我今日所做,不是自愿,都是被逼的。”沈景明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来报道:“夫人,二公子屋里的孟夫人来了。”
沈景明眼神瞬间变得闪躲起来,又开始低头看着地上,不再敢说话,原本停止的脊背也弯了。沈景晴见状,心下猜出大概是怎么个事了,冷声道:“叫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