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疯狂超乎想象,江绵一挤进去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和汗味。
有人捂着被打破的头歪在一边哀嚎,有人抢夺上头,对身旁的人无差别攻击,人群中央一个个头显得最壮的男人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抱住怀里的盒子,像一个人形堡垒被挤在中间寸步难行,他的手臂上布满争夺的人抓出的一道道血痕,秋日的阳光依旧炽热,照这下方的这片死局。
江绵被人流撞来撞去,眼神却死死盯着那个银色盒子,可人太多了,她稳住摇晃的身形,却始终挤不到前面。
“丧尸马上就来了!”江绵突然开口喊道“要是被丧尸抓到,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还不如大家现在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似乎没人听到,她继续奋力喊着,试图煽动人们内心的恐慌“你们没听到丧尸的声音吗?!回头看看,它们要来了!我们都要死了!都要死了!要死了!!!”
终于,有人开始回头观望,不远处的丧尸群映入眼帘,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抑制剂还能再造,命只有一条!”江绵趁热打铁地不停喊着,她的声音如同一支利剑,彻底划破了抢夺热潮的薄膜,不少沉浸其中的人终于开始抬头看向后方的丧尸——黑压压的丧尸潮正嘶吼着赶来。一部分人脸色煞白,他们眼神来回摇晃抉择,最终还是抵不过恐惧,尖叫着,开始陆陆续续地逃跑,有人带头后,离开的更多了。
江绵趁着人群防线松动,睁大眼睛一个猛子往中央扎进去,装有抑制剂的银色盒子就在她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
而中间的那位壮汉,依旧死死抱着盒子不松手!
江绵的大脑飞速转动,此时人群争夺的狂热氛围已经逐渐被恐惧代替,这是她的机会。
“救命啊!有丧尸咬我!!!”
她扯着嗓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同时拼命挤到壮汉身后,冷不丁地张口在他胳膊上就是狠狠一咬。
“啊啊啊!别咬我!”壮汉紧绷的神经终于扛不住了,他误以为凶神恶煞的丧尸就在身后啃食他的胳膊,慌乱地挥拳往后打去,其他人也陷入恐慌,尖叫声一片。
就是现在!江绵灵活地躲开攻击,猛地在他腰窝一撞,趁壮汉手中松动,她迅速地把盒子捞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一阵混乱的尖叫殴打过后,那个壮汉最先反应过来,其他人当然不会放过江绵这个制造混乱的狡猾家伙,一双双手索命一般向她伸来,江绵退无可退,突然抱着盒子一个灵活转身钻进了旁边的一辆面包车下面。
可就算她钻进去也没用,他们已经把面包车围了起来,那个发现自己被戏耍的壮汉更是怒吼着抓住了江绵的脚踝,比她强悍太多的力量正在把她往外拖。
江绵用力抓着身边所有可以延缓自己被拖出去的东西,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想季鹤死。
那个被她绑在绿化带,生死未卜等她回去的季鹤。
那个板着脸怪她不懂规矩,却又转身独自抗住所有董事会压力,说“我相信她”的季鹤。
也是那个被丧尸咬了,想让她快走的季鹤。
江绵憋红了脸,一只手紧紧扒着车底,另一只手牢牢地把象征着唯一的希望抑制剂盒子压在身下,随着身后壮汉的拖拽,盒子底部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臭娘们!敢骗我!给我出来!”壮汉怒骂着,对即将到来的丧尸的恐惧让他加重了力道,双手抓着江绵的脚踝猛力往外拽。
还剩下的几个急红了眼的人正在试图挪动面包车,把下面的江绵揪出来。“放开我!”江绵脚踝痛得几乎要碎掉,咬着牙绝望地喊着,但依旧徒劳无功,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她的下半身已经脱离了面包车的庇护。
这样下去,被拉出去抢走抑制剂只是迟早的事。
就在即将要坚持不住的刹那,江绵却突然松开了自己抓着车底的手,她的身体猛地被拉出一大段。
危机就是转机!她的双手如电,迅速扣开盒子的卡扣,在众人看不到的车底死角处,伸手抓住里面的唯一一只针剂,极其迅速地把它滑进右边袖筒中。
冰凉的筒身贴着她的肌肤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江绵睁大眼睛,死死抓紧右手袖口,肌肉紧绷,脸上狂喜和惊疑交替,来不及多想,在她迅速重新扣上盖子的下一秒——
“刺啦——!”
她被完全拉出了车底,暴露在无数贪婪的目光下。
“想要抑制剂,来抢啊!”江绵大喊着,抢先在众人发难之前使出全身力气把已经毫无用处空盒子往另一边扔出去。
银色的盒子如同一颗璀璨的明星,带着所有人屏息凝神的目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一辆被砸扁的车的车顶。
人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狂热,不同于抑制剂被壮汉独占和被江绵护在车底的困局,现在它就在车顶,只要够快,谁都有可能拿到它,只要有了它,就等于拿到了一张诺亚方舟的船票,成为末世中不同于所有人的存在。
“我的!我的!抑制剂!”
一张张兴奋,狰狞,扭曲的脸从江绵两侧跑过,人群如同浪潮般朝着盒子猛扑过去,汽车被浪潮冲开发出吱吱嘎嘎的金属碰撞声,有人摔倒,但后方的人不论他们死活,踩着摔倒者的头颅身体继续前进。
然而在所有人忙着抢夺时,刚刚被他们从车底拽出来扔到地上的那个身影,早已逆着人潮,猫着腰踉踉跄跄在无人在意的阴影中悄悄消失在人群的边缘。
与此同时,被绑在绿化带里的季鹤侧耳倾听着人群的动静,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即将变成丧尸缘故,手腕上被领带勒出红痕的地方痛感下降了许多。
没了眼镜,不远处的人群和后方的丧尸群都像蒙上了一层雾,他控制不住地回想着江绵冲向人群时的背影,数着人群的躁动次数不来停分析情况缓解内心的焦灼,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看不到只能听到,让他生出了许多恐怖的想象。
人群中爆发的怒骂呵斥声……那是在骂她吗?
一声凄厉的惨叫,好像不是她的声音……可万一呢?
又是“砰”地一声,她摔倒了?还是……被围攻了?
每一个细小且有可能与江绵有关的声响,都如同一只只蚂蚁,啃噬着他的理智。
季鹤感到一阵无力,一直从容不迫保持秩序感的自己,现在被这个失序的世界打得粉碎,如果不是自己多管闲事,江绵也不必如此拼命。
他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她,她那些“想一出是一出”的点子,尽管打破了他规整的人生,却又有多少次让他拍案叫绝。
可是这一次,他真希望她能放弃给他抢抑制剂的这个点子,好好活下去。
季鹤靠着树干,努力驱散自己脑海中冒出的不幸猜测,一道仓促而又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擂鼓般敲醒了他濒死的心跳。
季鹤猛地抬头,江绵熟悉的身影在他的视野里从模糊到清晰,再到他的眼前,他所有的恐惧和焦虑,全部土崩瓦解。
江绵大口喘着气,双手支着膝盖,原本绑成马尾的头发乱糟糟的,破破烂烂的衬衫上满是灰尘血污,一只胳膊肘上还有伤,她看向季鹤,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注意到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后方的丧尸正在步步紧逼,惊喜,心疼,震惊的话在他嘴边转了又转,最后吐出一句近乎决绝的哀求“江绵……别管我了,别抢什么抑制剂了,你现在得赶快跑!”
她听到季鹤这话时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又挑了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直起身:“怎么,老板你不相信我?”
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筒里抽出一支闪着蓝色光芒的针剂。
季鹤愣住了。
她扯开一个疲惫却又难掩得意的笑看着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季鹤,利落地解开绑着他双手的领带,拉过他被咬的那个手臂,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便举起针筒便给他扎了下去。
随着活塞的推进,冰冷的药剂入体,季鹤闷哼一声。体内传来一阵入骨的寒意和刺痛,死亡的气息和生命的药剂在他体内对抗,他低下头痛苦地捂住胸口,江绵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
在一阵眩晕感后,季鹤的眼底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抬起头对江绵露出一个有些虚弱但无恙的微笑。
终于松了口气,不等季鹤絮絮叨叨地说谢,江绵伸手一把他拉起。
季鹤连忙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握紧她的手。
两人一刻都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往他们没赶完的路上跑去。
身后的丧尸潮离他们不足百米,两人重新踏上车顶,大概是因为丧尸快到了的缘故,这里的人少了许多,中间的一辆黑色轿车车顶上扔着已经被发现只是个诱饵的敞着口的银色盒子。
匆匆看了一眼那个盒子,因为里面没了抑制剂,现在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一旁,无人问津。
他们继续赶路,人群散去,也就有了更大的空间,他们赶路的速度快了不少,再加上这些横七竖八的车辆也可以堵塞丧尸的前进。
两人互相扶持着前进,跨过一个又一个的车顶,终于在尸潮抵达堵车路段的另一端时,他们成功落地,已经成功越过了这段最难走的路程。
因为之前弃车逃生的人不少,两人气喘吁吁但顾不上休息,趁着还剩的一小段时间,开始分头寻找能开的车。
“江绵,这里!”季鹤很快找了个车门敞开,里面带着钥匙的破皮卡,他连忙冲江绵招手。
好一点的车早就被其他逃跑的人开走了,不过好在皮卡车身上锈迹斑斑但勉强还能开。
二人迅速上车,启动,甩开身后试图爬车的丧尸,往人更少,更安全的郊区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