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拜托，太宰治谁挡得住 第4章 别让我一个人疯掉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野草疯狂蔓延到肉眼可见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座墓园被淹没在一片窒息的荒凉里，寂寞，苍白，仿佛每一架棺木都有故事。

你讨厌这种氛围，你总觉得这里实在缺少热闹，因而显得格外让人难过。

是的，你厌恶情绪被己身之外的事物影响。

哪怕这里是父母的沉眠之地，可因为不受控制上涌的难过，你来时总是烦躁得要命。

今天是他们俩的忌日，依照遗嘱你一定要一个人来一趟。

你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这里墓碑稀少，彼此之间留着很大的间隔。可很不巧，这人挡在必经之路上。

倒是生着一张俊秀的脸，你“啧”了一声。

小高跟跺了跺地，示意他调整一下姿势，以便让你过去。

是的，尽管小路坎坷，你依旧穿着小高跟，打扮得漂漂亮亮，像是去赴一场宴席。

越是烦躁，越是难过，越要居高临下着面对。

这人却并不言语，依旧歪歪斜斜倚在破旧的墓碑上，大长腿横在路上，看着你，笑了笑，浅鸢色的眼睛荡开奇异的光彩。

一副妖精模样。

你强压住心中的躁意，淡淡扫他一眼，开口道，“先生，可以让一让吗？”

他清楚看出了你的暴躁，悻悻收起腿，盘腿而坐。他将身子转向你这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你的动作。

只背后的墓碑始终挡得严实，字样看不出一点来。

很显然，有故事，而你并不好奇，只想快点祭拜完，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你将花束放在指定位置，从挎包里拿出湿巾，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拭墓碑。

石刻的字样深邃冰凉，你忍不住换上手帕压着描了一遍，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用力到指尖泛出死白。

你完成了所有程序，并从头到尾完美忽视了他目光。

悠悠叹了口气，整理仪容，收拾垃圾，你风风火火便要离开。

“小姐”，他叫住了你，换上一副灿烂到让人牙根痒痒的笑脸，待你回头才继续道，“难过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身形停滞在原地，你转过身，扶了扶白色小礼帽，几乎剑拔弩张，“这和先生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呢。”

“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他站起身来，双手抬起，做出投降的动作，“所以作为补偿，请让我请小姐你喝咖啡。”

“先生，我想并没有这个必要，”你挑了挑眉，转身就走，嘴里毫不客气地继续道，“毕竟不会再见面了。”

“啊呀呀，不要生气嘛小姐……”他撩开大长腿 ，追上来讨饶道，浅咖色的大衣带来海风的气息，潮湿又明快。

真的是自来熟到过分啊。

你皱紧的眉头在他的声音里缓缓松开。

不可否认，这人如果愿意，讲起话来不是一般的讨人喜欢，而且，他长的不错，是能够戳到你的那种不错。

于是你默认了喝咖啡的邀请。

“小姐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面前的人放下咖啡杯，突然问道。

你停下不断加方糖的动作，垂下眉眼细细思索了起来，斟酌着开口，“单以喜欢不喜欢来划定太过笼统了，总归是生活，活下来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是这样吗，”男人单手支着下巴，笑吟吟看着你。

真的是这样吗，小姐。

单是“意想不到”就足以支撑你这么美好而耀眼地活下来了吗？

真是……不甘心啊，明明一眼就找到了你我之间相同的特质。

就像是对峙一样，你平静地回望着他，你们对视了很久很久。

“先生，不知道这么说算不算冒犯，”

你双手交叉，声音放得柔和，内容却尖锐，“尽管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仿佛只要你活着，人生的所有就会指向失去，因而一切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虚无的。”

“你在等什么，先生？等谁来拉你出来呢？”

你用手帕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儿，似有似无地哀叹道，

“先生，我们的人生是沼泽，如果连挣扎也不彻底的话，未免太可悲了。”

“懂了，”这人上半身前倾，突然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布灵布灵闪起光来。

太宰治心里冷笑着，看着自己用浮夸的动作、不靠谱的言语粉饰太平。

“小姐的话简直点醒了我，我几乎要爱上小姐了。”

“为了表达我的爱意，可以邀请小姐去殉情吗？”

“？”

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我不要，麻烦你清醒一点好吗？”

开什么玩笑，我，朝拾理奈，父母双亡，有车有房，有权有颜有身材，一个不高兴整个家族谁也别想好好吃饭，堪称横滨富二代巅峰。

大好的人生不去享受，和你去殉情？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不行下一个。

谁要和刚认识的“树”吊死。

你继续补充道，“看长相，和你殉情也不亏，但是总感觉会是我死了你没死的样子。”

他又笑，顺势松开我的手，“真是无法让人反驳的回答呢，不愧是小姐你。”

所以，聊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最后是你付的钱？

…………

后来，你知道他叫太宰治，异能力的名字跟他人很像。

工作在武装侦探社，有个妈妈一样的搭档。

之前是□□干部，不过叛逃了。

有一个死去的朋友，就是第一次见面时他靠着的那个墓碑。

他经常整夜整夜的失眠，以至于眼下有了消不下去的青色。

他习惯追求死亡，又如你所说的很难死掉。

以及，他很孤独，活着让他很累。

他开始习惯叫你理奈酱，声音拉长再拉长，甜腻腻的，蜜糖一样勾人。

你总是一边不厌其烦地听他讲废话，一边无数次地想：真过分啊，只撩不负责。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迷迷糊糊你们就同居了。

以情侣的身份。

假的，方便他蹭吃蹭喝而已。

碗筷要准备双份，家里随时备着胃药，医药箱开始定期补充，冰箱里永远储存着蟹肉罐头，还有每周的脏衣服，从一堆变成两堆。

生活处处是他的痕迹，又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消去，比如一场比三天更长的不告而别。

他开始掐你桃花了，就很过分。

你，朝拾理奈，二八年华花季少女，横滨名号响当当的夜场女王，坚决捍卫每一朵桃花。

太宰只能看不能吃，不如有个能碰的小宝贝儿。

……抗争最终以失败告终。

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确对他有不可言说的心思，意思意思挣扎了一下就丧权辱国地默认了他的行为。

可你没有耐性去爱他。

你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力，没有过人的头脑，有时候并不能跟上他的思绪。

你不想介入他的世界，因为你要活得精致，活得漂亮，活得飞扬跋扈、肆意挥霍。

如果不这么活，你就不是朝拾理奈了，你会失去他所向往的东西。

他变着戏法自杀，你换着花样潇洒。

你不阻止他，不拒绝他，也不回应他。

救他太累了，你做不到。

他喝醉了胆子会大些，半夜爬起来抱住你，死死地抱住你，用力得让你感觉自己几乎被嵌入他的身体。

他会小心凑到你耳边来，声音嘶哑，表情悲怆，脆弱又颓丧地一遍遍重复，

“理奈酱，别让我一个人疯掉。”

“理奈酱，别让我一个人疯掉。”

“理奈酱，别让我一个人疯掉。”

辣醺醺的酒气熏得你心口一突一突地疼，于是你次次沉默。

他清楚你不能回应他，你也知道。

他知道你救不起他，你也知道。

他是个没良心的混蛋，你也是。

“理奈酱真是太过分了，”他自顾自地抱怨道，“我的人生果然都必将指向失去啊，因为连得到都没体验过。”

“理奈酱，我好疼，好疼好疼啊。”他带着哭腔钻进我的颈窝，炙热的呼吸喷到皮肤上，引起深入骨髓的战栗。

“为什么不阻止我，我好难过，自杀时恰好碰见你那次，明明呼吸还畅通，可看见你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我不知道怎么，没有入水却感到窒息了。”

“理奈酱，你难道不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救救我？我想你亲我抱我跟我讲爱讲好多好多事情。”

“艹”，你骂了句脏话，在他无数次酒醉之后，第一次回抱了他，紧紧的，用力的，仿佛融入骨血。

你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你耐心回应他的每一句话，你恶狠狠地、近乎啃噬地撕咬他的唇，你粗鲁地、耐心十足地吻遍每一道伤口。

太宰治，遇见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起疯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