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严文问出是什么蒙蔽了她,傅停雁就道:“或许是爱吧。”
因爱而蒙蔽了爱?
严文抿唇,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傅停雁又点燃了一支烟,这次她只是把烟夹在指尖,看那点火星渐渐燃噬烟草。
“如果我不爱她了,就不会记恨她,只会在六年的时光里渐渐把她忘却,可是我没有。”傅停雁声音沙哑,像是一张粗粝的糙纸。
酒店房间的装修千篇一律,生硬冰冷,长长的光线照下来,透过缭绕的烟雾散开,冰冷而又颓废。
傅停雁手中的那支烟燃了一半,她好似在烟雾中看见了伊居檐平淡深邃的眼睛,兀地笑了一声,笑声温柔缱绻:“我对她算不上是一见钟情,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下半辈子都要幸福了,那时我觉得荒谬,我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能确定她会给我带来幸福?可我相信了。”
严文问她:“那你觉得幸福吗?”
傅停雁嘴角的笑容凝固,笑意渐渐消失,她把快燃尽的烟送进口中,抽完了最后一口,她看向严文,反问她:“你觉得呢?”
不幸福。
严文想都不用想,一下就得出结果了。她没有见过傅停雁和伊居檐在一起幸福的样子,她只见过傅停雁因为伊居檐痛苦的样子,所以在她眼里是不幸福。
傅停雁把烟头掐灭,她叹息一声,说:“严文,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恋爱。”
严文的眼神立马变得警惕起来,她道:“傅总,你不能让我做试验,然后为你的爱情保驾护航。”
傅停雁瞪了她一样,道:“你在想什么呢,只是看你老大不小了,到今天还没有谈过恋爱,我怕你到最后孤家寡人一个。”
严文无所谓道:“安达还比我大一岁,她不是也没有谈过恋爱吗,以后和我作伴算了。”
严文见过幸福的小情侣,也见过整日争吵伤心的小情侣,但她见过最长的一段情是傅停雁在一场戏结束后开展的独角戏。
而且,她觉得傅停雁还是多关注自己的未来吧。
傅停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等以后安达谈恋爱了……”
严文皱眉道:“不可能。”
她和安达整天被压榨,除了工作外,还有老板的恋情要顾,谁还有空谈恋爱。
傅停雁看她坚定的眼神,只是笑笑,然后开始赶人了:“行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好好想想方案。”
看着严文走出房间,傅停雁脸上的笑顿时消失,她低头看着满是烟灰的烟灰缸,神色晦暗不明。
严文离开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呆呆的,她掏出手机给安达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对面才接起来,安达疲惫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出来:“怎么了?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严文看着浓厚的夜色,她道:“安达,我发现我们的老板真的是个痴情种。”
对面的安达嗤笑一声,道:“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
严文道:“唉。”
“怎么了,老板和你说什么了?竟然让你叹上气了。”
“说了一些话,虽然还是没有明确说要复合,但是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想要复合。”严文没把傅停雁跟她说的话告诉安达。
聊到这,安达也有了些疑惑:“你说六年的时间里面她没有想要复合,结果六年后突然就想要回国追爱了,是什么原因?”
“谁知道呢……”严文打到了车,“不说了,我先回家了。”
安达哀嚎道:“啊!我还在加班呢,你怎么就可以回家了!”
严文讽刺她啊:“谁前天和我说想想六倍加班费的,你也想想安慰一下自己吧。”
“你可真是无情。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
伊居檐是凌晨四点到达泉市,她坐上出租车,看着外面还是黑沉沉的天,心中压抑,她给院长打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起来了。
“小檐,你到了吗?”院长的声音略显沧桑。
伊居檐:“嗯,快到了,大概还要五分钟。”
院长的声音明显高兴起来,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我去给你开门。”
“先别出门,外面风大。”伊居檐嘱咐道。
院长应了两声,然后挂掉了电话。
五分钟后,伊居檐还坐在车上的时候就看见了在大门处等着的院长,院长穿着普通的长衣长裤,外面披着一件针织毛毯,在她的身边有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光明福利院。
伊居檐下车的时候,院长眼睛都亮了,她连忙跑过来几步,抢过伊居檐手中的行李箱,道:“小檐,累了吗?再去睡一会儿吧。”
伊居檐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无奈地看向院长,没有抢过来,只是盯着院长身上有些旧的衣服,道:“丁姨,这件衣服旧了。”
“穿久了有感情了,反正还没坏就先穿着。”院长原名叫丁如,年龄已经四十多了。
伊居檐明白院长已经习惯了节俭,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光明福利院,福利院的牌子看上去很老旧,可是里面的房子却很新,看上去差不多只修建了四五年的样子。
现在的福利院和伊居檐六年前看到的截然不同,那时候的福利院破旧不堪,里面的设施老旧的几乎不能住人。
伊居檐在离开泉市之后,只回来过两次,如今她看着大变样的福利院,心中不是怀念感慨,而是悲伤。
丁如看着伊居檐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道:“小檐,你看上去比电视上的还要瘦。”
伊居檐轻轻笑了笑,道:“丁姨,演员就是这样。”
丁如眼眶微红,想要说什么,但哽在喉间。
伊居檐拍了拍丁如的肩膀,道:“丁姨,回去吧,外面风大。”
丁如抹了抹眼角,拉着行李箱,道:“对对对,你赶紧休息,要不累坏了。我昨天买了新的床单被罩,房间也好好打扫过了,要是还缺什么,你就和丁姨说。”
伊居檐走在丁如身旁,听着丁如的絮絮叨叨,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丁如把她送到房间就离开了,伊居檐赶了一晚上的飞机,确实很累了,她只是稍微适应了一下新的房间就睡着了。
伊居檐是被外面小孩儿的嬉笑声吵醒的,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伊居檐洗漱完出去的时候碰上了丁如,丁如看到她脸上就扬起笑容,道:“小檐,起床啦,给你留了早餐在下面的食堂。”
“嗯。”伊居檐的房间在二楼,她在走廊上往下看,看见底下的小花园里面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
丁如听见嬉笑声,她也忍不住笑道:“这些孩子是越来越开朗了。”
伊居檐道:“这是好事。”
丁如道:“多亏有你,小檐,我和这些孩子们都很感谢你。”
伊居檐望着底下的孩子,她平静道:“我只是想为他们多做些事情。”
丁如看着伊居檐的背影,默默地叹气,她拍拍伊居檐的背,道:“下去吃饭吧。他们都很想见见你。”
伊居檐点头,下楼吃了早饭,福利院的早饭不算丰盛,但是营养均衡,味道也很好。
等伊居檐吃完饭,丁如就带着她去刚才看见的小花园那边走去。
路上,丁如说:“小檐,你上次来见到的那些孩子里有几个大孩子已经出去社会了,这几年也有新来的孩子。”
伊居檐默默听着,边走边说的情况下,很快就走到了小花园。
穿过紫藤花走廊,入目是一些颜色艳丽的花草,在花草包围的中间有十几个小孩儿在玩耍。
院长和伊居檐走到小花园的正前面,有些小孩儿看见丁如,都很兴奋地跑过来,还有些孩子是经过别人提醒才看见了前面的丁如。
“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你看我……”
好几个小孩儿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
也有好几个大一点的小孩儿盯着伊居檐一动不动的。
伊居檐看到有两个小孩儿的脸上戴着墨镜,手里杵着导盲杖,还有四五个小孩儿脑袋上戴着助听器,甚至还有三个小孩儿坐在轮椅上。
这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带着残疾,可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看上去阳光开朗。
丁如止住了这些孩子的叫唤,然后把伊居檐拉到她身边,介绍道:“这位是伊居檐,你们要叫她伊姐姐……”
丁如的话还没有说话,就有小孩儿喊道:“我知道她是谁!她是院长妈妈说的那个人!”
带着墨镜的小孩儿都朝身边的人小声问道:“谁啊?”
那个喊出声的小孩儿又喊道:“就是那个一直都在帮助我们的姐姐!非常非常漂亮!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漂亮!”
提到电视上的姐姐,那些小孩儿都用感激害羞地眼神看着伊居檐。
伊居檐疑惑地看向丁如。
丁如道:“我一直都在给他们播放你演的几部影片,告诉他们是你一直在帮助他们。”
伊居檐愣了下,然后感觉到有小孩儿拽了她的衣角,她低头看去,一个穿着黄色小裙子的女孩儿拿出一块糖递给她。
伊居檐看着那块糖,轻声道:“你吃吧,姐……姐姐不吃。”
伊居檐现在的年龄对于这些小孩儿来说是可以叫阿姨了,但丁如介绍她竟然还是介绍的姐姐。
丁如看到那孩子,道:“这孩子叫欢欢,她听不见,医生说人工耳蜗也没有用了。他们给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吧。”
伊居檐看着欢欢,迟疑片刻,伸手拿走了欢欢手中的糖。
欢欢朝她甜甜一笑,可爱至极,伊居檐也跟着笑,沉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