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浮沉沉的时间里,现实一般刺骨的梦都会让春一次又一次茫然又遗憾地醒过来。
是梦吗。
究竟让人不堪的是梦还是我。
春总是不禁把事情通通往自己最不想要的地方想。
或许是作为普通的人活着的时候的习惯吧。
毕竟只要做好最坏的想象并接受它,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无论是什么事情。
但是。
这是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
太难接受了。
有些东西真的太难接受了。
在梦里,春看到自己坐在小阳台上,呆滞地看着天空,然后低头搜索了安睡丸子。
为什么它不能让我安眠呢。
如果让我一下子就这样离开呢。
或许在我遇到某些转瞬即逝的美好之前。
他每次睁开眼睛都很怕看到谢朝南的脸。
或许在我变得更需要之前。
我很开心,但是。
春对自己说。
我好像很难接受我为不断消失的时间。
因为是我,所以……消失的是你。
我也会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你的脑海里。
人好像会在不断的痛苦里变得更会伪装和脆弱。
这份伪装通常都是用来骗自己的。
我好像过了很悲惨的一生。
对人类社会来说这是很渺小的事情。
对很多人来说这也不算什么。
但是这是铸造我的世界的所有骨架。
它们就是这样脆弱不堪,搭建了脆弱的我。
所以我也可以理所应当地倒下,是吗。
或许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
但是被禁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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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安然的方法被禁止了。
伪善的世界。
对于梦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在泪水模糊了一切的时候,荒凉的沙滩上,春坐在那里。
“那是什么?”
他问道。
他好像在问谁,但是他身边谁也没有。
“那是什么?”
他又问道。
他这时又在自言自语。
春依稀记得梦里还有很多其他的画面,或是残忍淋漓的猎奇事物,或是荒诞可笑的无力回天,他能想起来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就只是这些相对来说比较梦幻的东西。
是梦吗。
让我变得害怕的是梦还是自己。
我害怕吗。
我是害怕还是无奈,还是痛苦,还是绝望。
伪善冷血的人类。
谢朝南一定是热的,看他安睡着呼吸的样子,起伏的胸膛,时而流露出悲伤担忧的面庞,他曾破碎过吗,是谁把他拾起,是谁将他贴合。
一定也有人拾起过我,他好像来得太晚了,忙忙碌碌,又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他说对不起,但是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呢。
好像一切都是我应得的,一切都是睁开眼睛就注定如此的。
世界上不是只有我渴望热烈,我能看到别人的热烈,能感受到别人的热烈,但是我好像屡屡燃烧,又很快化为灰烬。
我手捧焦灰,不知向谁哭诉,然后恳求堕落,祈求逃脱,一遍,又一遍,又一遍。
这个伪善的世界,拒绝了我,拒绝了我。
一定我有人在那头。
春忽然心里有了强烈的预感,他不知第几次在夜里坐起来,转头看向躺在床的另一边。
卑鄙的人总会想要权衡,明明那么需要你,却总在情绪平复后想要再看看。
或许我的伪善就是以欺骗换取关怀。
甚至欺瞒了自己。
他是谁。
会是梦里询问的那个人吗。
会是阳台上,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吗。
这些人,又是否是以哭的表情笑着,不厌其烦地捡起碎片的那个人呢。
其实我希望都是你。
那我就可以把你当成从天而降的神明。
他眼中映出浅薄的月光里谢朝南的脸。
我希望你睁开眼睛。
我希望你不要察觉。
如果我的命运里还有幸福的话,可以全都给你吗。
我或许已经没有了。
或许本来就没有。
但是如果有的话,就都给你好了。
还有那个,在那头的人。
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生命也不需要。
如果你们想要的话就尽数取走。
有没有这么一个商店,可以从我的格子里取出所有的生命和幸福,赠与你。
耳边传来一声声“滴,滴”的,有些尖锐的声响,隐隐的消毒水的味道,夜晚不应该看到的阳光,被风吹起的窗帘。
这是死去的感觉吗。
人在死去的过程里看到的,会是如此明媚的阳光,如此轻柔的微风,干干净净地走吗。
那如果是被人杀死的人呢?
这么一想到,脑海里的美丽便急剧地破碎,意外和恐惧侵袭,心脏要破裂般跳动起来。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整个人的五脏六腑。
“春——”
“————”
“——”
春在深蓝的月色中猛然睁开双眼。
我又……
他轻轻地转头,谢朝南还是记忆里最后看到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地安睡着。
春有些诧异。
不是他。
叫我的人……不是谢朝南?
比起梦中剧烈的情绪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春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我是,被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