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痛苦的循环。
春坐在最边上的小餐桌旁,看着一对新娘被冲进来的中年人撕扯婚纱。
谢朝南坐在旁边,什么也没说,把跟前的鲍鱼夹进春的碗里。
春想起了一些事情,不多。
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痛苦的吧。他认为。
他转头看了看谢朝南的侧脸。
谢朝南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柔软地回望过来,“你要吃什么?”
春摇头。
那几个中年人被坐在前面几桌的年轻人架起来拖走了,离开的时候嘴里还拼命咒骂着。
为什么呢?春想。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人的一生是短暂又漫长的,人有七情六欲,事有旦夕祸福,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受苦,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抱歉打扰到各位。”台上的其中一位新娘取下头纱,“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小插曲结束了,仪式还没有结束。”
在争执的过程中她摔倒了,那块头纱和裙摆上都沾着点点红渍。
或许人总是向往着能够让自己拥有这种勇气的幸福才得以生存下来吧。
这场婚礼的餐桌都很小,如果不愿意,甚至可以自助取餐后自己坐下来。
和春还有谢朝南坐在一起的有一个女孩子。
“好久不见。”女孩说。
谢朝南点点头,没有回答。
“你一个人来吗?”
“不是。”
女孩环顾一圈,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也要结婚了,你会来吗。”
谢朝南顿了一顿,皱眉,“你男朋友呢?”
“和我一个朋友闪婚了。”
春手里的叉子差点掉盘子里。
“早就跟你说了。”
“说什么?”
“我不喜欢他。”谢朝南淡淡地说,又夹一块扇贝放到春跟前,“看样子就不是好人。”
女孩笑了。
她拉下肩膀的袖子。
谢朝南和春同时眯起眼睛。
她露出的皮肤上有些密集的皮肤病疤痕,和干净的脸不像是一个人所拥有的。
“他说我像怪物。”
“谁。”
“前男友。”
春看着谢朝南轻轻拉起她的袖子。
“反正都是前男友了。”
谢朝南和春同时这么说道。
他们又同时愣了一下。
“你旁边有人吗?”女孩问。
“……”
谢朝南一时没有说话,春的动作也僵住了。
“嗯。有一个。”
春有些诧异。
“他也会来我的婚礼吗?”
“……”
“我也要去。”春说着,叉起扇贝的肉吃掉了。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谢朝南回答。
“好。”女孩把一封扁扁的请柬推进谢朝南的盘子底下,“我会留你们的位置。”
春和谢朝南都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不太自在的气息变得愈发浓重。
“喂。”春叫道。
谢朝南抬了抬眼皮。
“来的时候看到彩票累计12亿奖金。”他摇晃叉子,“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要买十几套房子,然后开公司,找人给我的小作文画漫画,然后开服装店……”
“彩票都没买就开始想了。”
他的嘴就应该直接缝上。春这样想。
“嗯,那你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出租啊。”春放下餐具开始比划,“我自己的话就找个安静的高档点的小区,一个小屋子就好了,大概80平?反正我自己住。
你看,玄关进门,是客厅,连着半开放厨房,然后有一条过道,两边是洗手间,衣帽间和我的房间。不过我也可以睡在客厅。”
谢朝南不动地听他说完,笑道,“都不知道格局就都想得这么详细了。”
“反正人生就是要有梦想的嘛。”
“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春正打算接着说,在这个瞬间愣住了。好像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凝结在这里。
“……没有。就是,脑子里装着呢,没忘的。”
他不知道谢朝南这么询问的含义。
关于“以前”的所有话他都不想说。
至少现在很开心,所以一点都不想。
虽然身体里有一种的“过去的在等待”一般强烈的归心似箭,到至少现在他还没做好离开这里,离开谢朝南的准备。
可能我向来就很卑鄙吧,比起模糊的记忆里某个我很挂念的东西,此时此刻我贪婪地想要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儿,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眼前的重要得我想永远留下来。
春知道自己想起了一些或许对自己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不想向谢朝南坦白。
我不想让“过去”夹杂在我们或许所剩无几的相处之中。
说起来,我的爱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
我仅仅只是留在你身边那么点时日就要说我爱你,我认为这样轻浮的配不上你。
春很想把自己所想的一切都说出来。
说出来,然后获得原谅和安慰。
但是他很害怕这些东西暴露之后会像被舍弃的,鲜血淋漓的五脏六腑那般散落在地。
像被开膛破肚的麻雀。
然后身体开着足以翻过来的口子,还蹦蹦跳跳当做没事的小鸟看起来一定很奇怪。
怪尴尬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