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u 第17章 第十七话 呼吸

“上面说你要在你出现的地方做仪式。”谢朝南单手捧着本水红色的硬皮书，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吊儿郎当地歪头站着，“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里默念十三遍你的愿望。”

春啪——地合掌，紧闭双眼，像被什么压制着的力量驱使般晃动着手臂举起来。

“你感受到奇妙的力量了吗？”谢朝南托住手肘，手一伸，书页朝下。

“……嗯，有，有点。”

然后谢朝南呲地笑出来，收回开页的书挡在脸前，缓缓露出含笑的眼睛。

春哀怨又无语地看着他。

“你哪儿来的力量。”他的话里满溢出来的笑意和忍俊不禁的表情都让春觉得特别丢人，“就算按照这破小说里写的，也还要五个蟑螂的嘴巴，两只蜥蜴的爪子，三颗鳄鱼的牙齿，一把牛的睫毛，三条猪的尾巴……”

“就这些啊。”春没声好气地敷衍道。

“嗯嗯~还有一个，你猜是什么。”

他差点就翻了个白眼，放下为了让仪式更正式而盘起来的腿，直接倒进沙发里，“说。”

谢朝南神秘兮兮地靠近，在旁边坐下来，撑着太阳穴，轻声，“新生婴儿的心脏~”

“什么邪叫仪式啊？你真会找。”

“起死回生的法术。”他举了举手里的书，饶有兴趣地翻看，“我朋友小说里写的。”

“……我现在是要灵体归位。”

“要不要出门走走。”

“出去干嘛。”

“说不定走着走着你就回去了呢。或者，想起什么东西，恢复记忆之类的？”

春往另一边挪了一个屁股，别开脸，“你要是想出去可以直接出去，别拿我当借口。”

“我这不是想和你一起出去吗。”

“喔~你别总是要我陪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朝南没有马上回答，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里。

春脑子里打着乱，准备率先翻篇的时候——

“你呢？”

他看向妖娆地撑着身子的谢朝南，表情里看不出什么，眼中尽是平静之色。

“什么啊。”

“我说你呢？”

“什么我。”

谢朝南眯起眼睛，“你会随便亲别人吗。”

两眼一黑。

春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发出咯吱咯吱的老旧的齿轮声，然后上方还有一只笼子，里头的鸟边跳边叫，一直叫个不停。

“……我会。”他咬牙道。

“嗯~”谢朝南抬了抬下巴，爬起来，“那你家风还挺开放的。”

说什么呢，怪不中听的。

“今天他们要回去，我得开车，夜里才回来。”他左手撑着腰，右手摸着后脑勺，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有什么表情，“你饿了自己点个外卖吧。”

春看着谢朝南我行我素没吱声，看着他走进洗手间，好一阵子，盯着玻璃门，等到他从里面出来，大声说，“我也要去。”

“啊？”

“我也要去。”

谢朝南习惯性在肚子两边的衣服上拍拍擦手，略微想了一想，“去送他们回城里？”

“嗯。”

“行吧。我去叫他们起来收拾行李。”

——

“你朋友来无影去无踪的出现得还挺频繁的哈。”谢景明把东西理进后备箱，看到坐在后排的人，春还冲他笑，“哦忘了，是你召唤出来的。”

然后他也冲春笑了一下。

谢景明带着柳林央上车，给他扣好安全带。

春正打算跟他打招呼，在那之前柳林央指着这边的座位大声喊，“为什么不放东西在这里啊，不是说后面都要放不下了。”

谢景明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那里有人。”

“没人！！”

“我说有就有。哪儿那么多话。”他狠狠地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吓得柳林央不敢吱声。

“你也太凶了。”春小声念叨。

“你有意见？”谢景明稍微偏了偏头，从后视镜和春对上眼睛。

春不自觉地摇摇头，把身子挪到驾驶座后面去企图挡住视线，发现没挡住，忙转身背过去看向窗外。

呀！！谢景明好凶！！

眼前经过的人用指甲盖在窗框上敲敲，声音很低，“系安全带。”

春看他，“哪有幽灵系安全带的。”

“你不是人类吗？”

春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好像很久没有坐过车了，风打在脸上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感觉到……活着。

他不由地看向天空。

以好像所有的悲伤和哀愁都压成一条扭曲的线，以追寻着浩瀚的不知为何之物的双眼。

他突然感觉到了虚无。

那片视线尽头，一层又一层的云后面，再也无法探寻下去的模糊的，瞳孔捕捉不到的。

风的速度让人感觉到追赶，也让人感觉到与静止极其相似的什么。

放大了听的话，像是耳鸣。

他们在车里聊起天，春听到了，好像又没有听到，他没有捂住耳朵，也没有张开嘴巴。

有个声音来自远方，它也和他们一样，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内容，但却好像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