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5/p5x』我是自愿替身的 第15章 天海小姐

在那之后的时间过得飞快，她每天都在从不断更新的笔记本中读取之前发生的事，从发现排球部存在问题到高卷杏，也就是莲君那位前桌的好友跳楼自杀，再到莲君和坂本同学因此激怒鸭志田而面临被勒令退学的处罚。

距离最后期限还剩几天，事态在不断恶化，“勒令退学”这几个字摆在眼前，竹取泉光是看着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可从莲君本人冷静从容的态度上来看，他似乎并不为之感到焦虑。

他还有心情点菜。

『明天的便当想吃炸猪排盖饭，你在之前已经买好肉放在冰箱了。』

把终于写完的作业推在一边，他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垫在脑袋下面，尖尖的下巴刺进手背一层薄薄的皮肉，另一只手捏着写了字的便签展示给她看，即便不言不语，他的动作足够说明他此时的懒散放松。

接过便签之后，竹取泉莞尔一笑，“好的呀，我明早起来做，那晚上吃什么呢？”

鉴于莲自己不会做饭，不出去吃的话只能靠佐仓老板的咖喱饭和泡面面包敷衍一日三餐，习惯于照顾弟弟的竹取泉义不容辞地接过了帮他打理生活的任务，也算是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为他做些事，否则作为年长的一方，赖在比自己小还过得如此艰难的高中生的住处白吃白喝，不管记不记得，只要她意识到这件事，总会觉得良心过不去。

能够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帮上莲的忙，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更何况……

她的目光在面前摊开的本子上逡巡，上面笔迹凌乱，大概写的时候心情很糟糕，标注的时间是半夜，看得竹取泉都低落起来。

晓。

如果不是刻意逼着自己想，她几乎都要把晓忘记了。

她翻遍了阁楼上所有的纸质资料都没找到他的画像，明明连龙司和杏她都有画下来。

几乎快要怀疑自己了，是否真的存在晓，所有的记载只有文字，没有足够的记忆作为凭证，她的生活里只有和笔下所记载的晓高度相似的雨宫莲。

还是说这是她前段时间在构思的漫画的主人公？她确实是有在晓的身上取材的习惯。

……不，莲。

她一时失神，呢喃出这个名字，全然没有察觉对面少年微妙的脸色。

手背搭上什么毛茸茸软绵绵还温热的东西，轻轻挠了两下，不痛，还痒痒的，是一只戴着白手套的黑色小猫，见竹取泉看过来，它张嘴应该是在喵喵叫唤，又扒在了她的胳膊上，想表示点什么，下一秒被莲揪着后颈提开。

黑猫，哎呀，可爱！

刚刚似乎在想什么，转瞬即逝，竹取泉被趴在身旁的猫猫吸引了注意力，以慈爱的眼神捧着脸欣赏了一会儿在被莲揪着挣扎的猫咪，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她刚刚好像看到过介绍。

她立刻低头去翻本子，在标注着四月十五的日期下，画了一只小猫，和前面的莲猫猫还不太一样，是黑白相间的样子，缩在包包里，是……

“摩尔加纳？”她迟疑地念出这个名字，猫咪果然有反应，它努力挣脱莲这有形的大手，跳到了竹取泉的怀里。

本子上写着是从宫殿里发现的会说话的小猫，自称不是猫咪，为了方便行动就跟着莲回来了。

同样都是在认知世界和现实里截然不同两种状态，竹取泉对它感觉很复杂，有些微妙的同病相怜，转念想来摩尔加纳的心态或许与她也不一样。

总之她也负责了摩尔加纳的伙食。

只不过两人一猫的生活费全部都压在了莲的肩膀上，好在这臂膀宽厚有力好似双开门冰箱，上能打工赚钱，下能抢劫阴影，在他告知竹取泉暂时不用愁钱的前夕，竹取泉已经开始准备起草稿准备画漫画试试投稿赚取稿费了。

她用指腹搓着摩尔加纳的下巴，轻声细语地问摩尔加纳，“抱歉哦，摩尔加纳，我刚刚不是故意忘记你的，拜托你告诉莲晚上和明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做。”

摩尔加纳得意洋洋地瞅着对面的家伙，“哼哼，吾辈想吃玉子烧！”

“……啧。”

雨宫莲不爽的意味溢于言表，但对面坐着竹取泉他又不能表现出什么，竹取泉的观察力强到可怕，他埋头把郁闷的表情藏起来，一笔一划把摩尔加纳的要求写上去，用力大到恨不得把结实的便签纸划破。

这十几天来，他已经后悔了不知道多少次，当初怎么没立场坚定地拒绝摩尔加纳，让摩尔加纳找到空隙向泉撒娇留了下来。

卢布朗里两个人的生活相当充实，横空插进来一个摩尔加纳，就算他只是一只猫，也很拥挤。

更何况他还自称不是猫！

偏偏泉不知为何对摩尔加纳偏爱得很，还主动提出让他跟她一起睡，被雨宫莲拒绝之后又是很失落的表情。

摩尔加纳自己都说了自己是男生，雨宫莲当然宁可忍着鬼压床一样的沉重负担，也不会让他跟泉睡同一个被子了。

雨宫莲面无表情地在摩尔加纳的要求下面恶狠狠补充，『泉，摩尔加纳快要超重了，是时候该控制饮食了。』

“欸，超重了……吗？”竹取泉迟疑地把目光挪向在她的怀里舒舒服服卧着的猫咪，“摩尔加纳最近胖了很多吗？”

雨宫莲郑重地点头。

竹取泉立刻开始斟酌，“难道猫也要吃减肥餐……？可是我觉得摩尔加纳不胖呀。”

“喂，喂——不要污蔑吾辈啊，吾辈究竟哪里重了！！！”

摩尔加纳一个弹跳蹦到桌子上，大声反驳。“你就是在嫉妒吾辈能吃泉做的饭吧！”

“我当然也能吃。”雨宫莲这个时候仗着竹取泉听不到，肆无忌惮地炫耀，“泉做的饭我吃的最多。”

“这有什么好计较的，那是因为你是人的体型啊！你难道就不怕超重吗！”摩尔加纳怒而跳上竹取泉的肩膀，只恨她不知道对面这位怪盗团团长的险恶用心，“泉你不要听他的，他是在公报私仇，吾辈想吃玉子烧啦，玉子烧呜呜呜——”

听不到总能感受到，竹取泉沉默片刻，还是护住了左摇右晃的猫猫，也撑住了肩膀处甜蜜的负担，艰难道：“我觉得…也、也…也没有那么重，摩尔加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重点也是应该的，还是不要限制他的饮食了。”

闻言，雨宫莲不再说话，幽幽地盯着她，他把眼镜摘下来之后露出了那双深灰色的猫眼，不知怎么让竹取泉读出了无声的委屈幽怨，竹取泉更心虚了，她撸过摩尔加纳的光滑的皮毛，宽慰他，“毕竟是猫猫呢，猫猫怎么会重呢。”

都是因为人太弱小了没力气负担嘛。

她这么想着，决定等会给莲的饭也加些份量。

做饭的时候她额外注意了储备的食物，估算下来刚好只够今明两顿，连明天的晚餐都没着落。

又该买菜了。

她转身去找熟悉的身影，“晓，明天我们一起去买食材吧，再买些饮料，帮忙写下来贴在冰——”

未说完的话在看过来的黑发高中生的视线中戛然而止，竹取泉怔愣了几秒，便看到他已经把便签贴在存放食材的地方，又顺手拿走她手里的蔬菜去水槽那里清洗。

晓……吗？

是、是晓吧。

晓在哪里？

那是晓吗？

下意识的怀疑与身体本能的信赖彼此冲突，明明还是站在原地，一个恍惚间又好像置身浓雾之中，放眼望去四下皆是乳白色的雾，睁大眼睛竭力找寻，才发现几乎要消失在雾中的那个纤细的背影，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要…要去哪里，晓，要去哪里！

不要走，不要再走了，不要再丢下她！

竹取泉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张张嘴想喊又喊不出声，害怕到浑身不住发抖，她回到了在医院的时候，四面八方都是白墙，没有一个人，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仿佛世界单独将她隔绝在外，她看得到门外人来人往，她能看得到窗外飞禽掠过，朝阳晚霞，车水马龙，一切似乎和从前没有区别，但她陷于寂静的世界，所有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安静到让她恐惧发疯。

在那时，她只能接受到怜悯的目光，唯一想要找的人也不在身边。

『天海小姐，没有雨宫莲这个人，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

『天海小姐，他们说你的记忆力受到了损伤，或许是你记错了。』

不是。

『竹取小姐，不要再往外跑了，这里是东京，不是你说的那个乡下，你身边真的没有雨宫莲。』

骗人。

所有的文字都在质疑，仅有的美好的记忆就像镜花水月，须臾幻影，梦里明明看到了莲泪汪汪质问她跑到了哪里，醒来只有她自己待在令人窒息的真空世界。

“我一直在公园等着你，姐姐，你在哪里。”

她睁开眼时，只记得这句话，安静的世界里，只有这句话回荡在耳边。

公园……对，公园……

天海伊月跳下病床，推开房门，正值午后最热的时候，走廊里除了在值班的医护人员外看不到任何人，她蹑手蹑脚跑出去，没被任何人察觉，一直跑到了附近的公园，竹取泉已经看到了，那道身影，他背对着她，站在秋千边。

竹取泉想哭，又想笑，她快步冲过去抱住那道身影，“莲，我找到你了。”

从公园里，从迷雾里，从过往里，她找到了被所有人否认存在的弟弟，她抓住了那道背她而行的身影。

莲缓慢地转过身来，竹取泉兴奋地睁大眼睛看他，入眼却不是记忆里红发红眼的秀气少年。

竹取泉一时愕然，回过神来，顾不得颊边的泪痕，她慌慌张张道歉，“对不起，我找错……”

雨宫莲没来得及放下手上的西红柿，一把抱住她，“你找到我了，姐姐。”

但良久之后，竹取泉抬起头来，看到雨宫莲身前湿了一大片的衣服和被抓出来的褶皱，脸上只有迷惘无措，“莲…莲君？我又……犯病了吗？”

“抱歉，我记不清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竹取泉窘迫地退后几步，“可能是太想晓了……抱歉。”

雨宫莲沉默片刻，默默把手上的西红柿捏碎了，他打算掏出手机来打字，但满手鲜红的汁液阻止了他的动作。

灶前狭小的区域忽然陷入了诡异又尴尬的氛围。

摩尔加纳做完自己的事，从阁楼跑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大为委屈，“莲，都九点了，吾辈好饿！你不要拖着泉只谈情不做饭嘛。”

雨宫莲：……

“你该减肥了。”他冷酷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