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详尽的黑魔法防御课笔记,从内容到字迹都很完美。它大概也是颇具私密性的私人笔记,因为笔记的后半部分列举了数量不少的恶咒条目,不适合在众人眼前查阅。
笔记的主人似乎是那类很严谨的人,每次记录都标注了时间、天气,以及随堂作业、作业完成情况记录、课程进度,于是我们成功弄清了主人的大致年龄段:他或她,是最晚于1973年入学的霍格沃茨学生——和达克尔叔叔很接近。
然而,关于笔记中疑似作为署名、多次同日期一起出现的缩写字符“F·A”,我们没能找到任何一条可以揭示它内在含义的提示。我就此向辛维娅提议再翻翻别的地方,猜想大概还会有署名的书本,说不定能提供线索。
辛维娅和我先是撩起长袍蹲在地上,拿手电筒和魔杖扫视四周,后来腿蹲不住了,干脆跪在地上摸索那些黑暗的边边角角。
在一张被人丢弃在角落的发霉防尘布下,我翻到了同样写有“F·A”字样的草药课笔记。
辛维娅直奔主题,查看起每一课记录的末尾。这本笔记的时间段早于上一本,只写了半本,截至1972年。同时,它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一个落笔极为用力,几乎能在摩挲纸背时感受到粗粝的突起,而另一个便相对轻盈,也更加倾向花体。我们已经在黑魔法防御笔记中见过后者了。
变化在最初便显现了出来:前几课的署名不再是封面上的“F·A”,而是更直白、易懂的详细名字“Finn Yaxley”,随后,“F·Y”作为替代,成为了新的尾标,直到末次几页,我们一直寻找的“F·A”才重新出现。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F·A”,确实是名字的缩写,但它来自两个名字——“Finn Yaxley”,以及另一位未知的先生或小姐。这些灰尘遍布的笔记,与困住莉莉丝小姐的挂画,有两位主人。擅写花体的那位,便是Finn Yaxley。
“菲恩·亚克斯利,他是纯血二十八家族的成员。”辛维娅问我,“你认识吗?”
我摇摇头。
“也没听过?”
“没听过……纯血家族分支错综复杂,而且各有各的交际圈,同姓的都不一定认识,我接触过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我仔细检索贫瘠的大脑,终于找出了点儿线索,“不过说到亚克斯利家……十几年前很有名望的,后来支持了神秘人。家族里人本来就不多,战争后更是日渐凋敝,现在也沉寂下去了。”
“这个时间段……你叔叔会不会听过?”辛维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非要对比来看,亚克斯利家和沙菲克家的轨迹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同时期兴盛,又在同时期受创,后代稀少。不同之处,可能也只是沙菲克家现在还有达克尔叔叔在名利场中站稳着脚跟吧。
这样说来,十几年前,作为同样发达的两家,叔叔说不定真的和菲恩·亚克斯利有来往。
想到这儿,我一拍掌心:“那我去问问叔叔,明早就写信!”
辛维娅满意地张开嘴,却先皱起了鼻子,鼻翼翕动,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仿佛会传染似的,我刚想问她怎么样了,话都没说出口,紧接着也打了个短促的喷嚏。
我吸了吸鼻子,上手一摸身上的巫师袍,半湿的衣物果然冷冰冰的。我又摸了摸辛维娅的袍子,她没像我这般狼狈地摔进水洼,不过袍子也在发潮。
你不能指望一个依黑湖挖掘的地下密室多么温暖。
“我们今天的收获够多了,先回去吧。”我开始催促辛维娅。见她还有些意犹未尽,我赶紧道:“万一生病了,反而会耽误时间,今天已经在下面待了很久了。”
辛维娅乖乖听话了。
我们把两本笔记一人一本地揣在怀里,原路返回。走到塌陷处的坑洞时,辛维娅依依不舍地望向甬道另一端浓重的黑暗里。我不给她动摇的机会,拉着她手脚并用地爬上洞口。
外面彻底看不见太阳了。我们把手电筒关掉,仅靠着魔杖,曲曲折折地找回了来时的密道入口。辛维娅在我不赞同的目光里先把自己的魔杖扔下去照明,自己随即跳到魔杖旁边的空地上。
“你就不担心把魔杖踩断?不担心魔杖磕到石头上摔坏?”我嘟囔着,对她这种把魔杖当荧光棒丢的行为难以苟同,依然跟着往亮着光的地方滑下去。
轻车熟路地绕过级长和费尔奇常出没的走廊,辛维娅帮我把工具送到赫奇帕奇寝室,带着笔记回去睡觉了。
我蹑手蹑脚地把工具搬进寝室——太晚了,温室早就锁了门,没办法还工具——赫奇帕奇的同学们都睡得很沉,没有被我的脚步声吵醒。
一沾上被褥,奔波了大半天的疲惫感瞬间将我俘获,大腿、腰腹、手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然而感受到海带似的黏在身上的长袍,我还是靠着意志力滚下床,扯下衣服,颤颤巍巍地洗了个澡。然后睡衣也没换,倒头便睡。
直睡到日上三竿,草草洗漱后,我总算写完了信,托阿尔特寄给叔叔。
叔叔做什么都是准时且高效的。上午寄出去的信,晚饭时就送上了我的餐桌。叔叔应该是一收到信就开始写回复,然后直接让阿尔特带来了。
我嘴里嚼着半截烤肠,抬手接住飘落下来的信封,没什么精神地往格兰芬多那边看去。昨天在地下摸爬滚打,晚上睡觉也没睡踏实,梦里我因为和同学大打出手被教授训斥呢……
达克尔叔叔的信,我打算和辛维娅一起看,不过她今天没来赫奇帕奇这边吃饭——格兰芬多那边也没有她的身影。
这人神出鬼没的,又去哪了?
无奈,我只好拆开信封,先一步读起来。
展开的纸张上,那句话平地炸起惊雷:
他是个食死徒。
“……”
我愣了一会儿,舔舔嘴唇又咽了口唾沫,才从信的第一行重新读起:
菲恩·亚克斯利?阿莎怎么会突然问起他?你应该没听过这个人吧。不过,我的确和他有过几面之缘。
亚克斯利家族在我那个时代是上流社会领头的那一部分,而菲恩·亚克斯利的父母是家族的领导者,我们因此在舞会上打过不少照面。他在1971年入学霍格沃茨,早我一届,进了斯莱特林。说实话,亚克斯利和我并不熟识,想来性格原因占比很大,在我模糊的印象里,他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不过要承认的是,他挺聪明的,在学校里始终名列前茅。
啊,他妈妈是来自格林格拉斯的小姐,所以,你知道的……他的妈妈很健康,而他却不如妈妈一般有着奇迹般的幸运……亚克斯利有症状严重的血液咒。但……他最后并非死于血液咒。
战争中,亚克斯利家追随了神秘人,菲恩·亚克斯利也做出了和父母相同的选择——他是个食死徒,最后死于战争。
我不太清楚阿莎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的事,阿莎,我想说,做任何事都要以自身安全优先,与食死徒相关的一切都是危险的。遇到问题一定要和我商量,好么?
最后一个字母滚过眼球。
长吁着把信纸折好塞回信封,我眨着眼,觉得眼角干涩。面前的橙汁不知不觉已被我喝完了。
达克尔叔叔尽他所能地为我描述出了亚克斯利的背景。辛维娅和我苦苦寻找的“F·A”,其中一位是食死徒。这则消息震得我发懵。
况且,与亚克斯利亲密到足以共享笔记的人,食死徒的同伴,会是怎样的人呢?他们的笔记为什么会出现在黑湖下的密室里?困住莉莉丝小姐的挂画既然来自于他们,那他们又为何这样做?莉莉丝小姐的求助背后,问题似乎比我们最初想象的复杂。
费尽心思从线团理出了一根线头,另一端却仍旧凌乱地仿佛打了死结,无从下手。
找辛维娅商量一下吧。
没心思再吃下去,我把刀叉简单规整,方便家养小精灵回收清洗,计划到格兰芬多寝室门口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逮到辛维娅。
穿过中庭,沿旋梯直上,格兰芬多塔楼的顶端,是一副色彩饱满的胖夫人画像。胖夫人背后便是格兰芬多寝室,然而夫人向来尽职尽责,不可能让我进去。
晚饭过后,胖夫人画像始终有学生进进出出。站在人流里等人让我感到不安,于是我向角落凑了点,缩在打开的圆窗边,这里能看见高耸的天文塔和湖面一角。
晃眼的水色与天光里,不断有格兰芬多学生大嗓门的交谈,顺着风闯进我的耳朵。
“快快快要赶不上了!这次口令是什么来着?我又忘了我又忘了!”
“甜酒!笨蛋!快点,都怪你刚刚慢吞吞的!”
“等一下去广场玩高布石,你去吗?”
“不去,没兴趣,无聊还幼稚。”
“真不去?”
“不去,我要去打魁地奇。”
“那谁也去哦。”
“……我去!”
“——欸,今天女寝那边出事了!”
“哦哦哦!我听说了,那个威斯玛——”
嗯、嗯嗯?
我猛地站直身体。
“那个威斯玛和室友打起来了,直接把魔咒往对方脸上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