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烛光在带着水汽的石墙上跳动,清脆的脚步声本来在走廊中清晰可闻,但越临近地窖,便被里面响彻的争吵淹没。
“噢,好啦,先生们——不要吵啦!请各自认真听清楚自己的禁闭内容!波特先生和布莱克先生——你们两个去处理鼻涕虫;罗齐尔先生,穆尔塞伯先生和埃弗里先生——你们三个去整理地窖内的储物柜,记得药材要分类!当心打碎那些瓶瓶罐罐,不许有一个人使用魔法偷懒——噢!赫拉,你来啦!”
石门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细致雕刻的蛇头,待我说完口令“火灰蛇蛋”后,蛇头将它尖锐的信子缓缓收回张大的蛇口中,轻轻一扭,沉重的石门便缓缓打开了。
地窖内稍比走廊明亮,但空气仍阴冷潮湿。储物柜高耸至天花板,其中摆放着数不清的玻璃瓶罐,罐中则是各色各类的魔药材料,在冰冷的药水中上下漂浮着。
西里斯背靠一张储物柜,双手懒洋洋地抱臂在胸前。他站在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刀削般凌冽俊美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沉。
他灰色的双眸中充斥尖锐的嘲讽,蕴满寒意,宛如利剑般,直直地朝埃弗里一行人刺去。
注意到我的身影,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立马挪开了视线。那落在我身上只有一瞬的眼神复杂多变,我不愿去细究。
波特站在西里斯身旁,他吊儿郎当地扬起恶劣的笑容,伸出手握拳,装模作样打了打自己鼻子。
西里斯发出大笑。
“波特,你这个——”
“穆尔塞伯先生,请安静!”斯拉格霍恩大喊道,“既然我的得力助手沙菲克小姐来了,那我就先走啦。记得好好完成各自的任务,先生们!我会来检查的!”
语毕,斯拉格霍恩便提起他那只崭新的公文包。他半秃的圆润脑袋在灯光的跃动下锃亮无比,脸颊上的皱纹因为肥胖而堆积。
他摸了摸自己肥大的肚腩,朝我露出一个激励的笑,随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地窖。
在石门重新关上的一瞬间,原先紧绷的弦彻底断裂,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恶劣的光。
“我这个什么?怎么不把话说完啊,穆尔塞伯?”波特笑嘻嘻举起魔杖,对准了盛怒的穆尔塞伯,镜片后的棕色眼睛里充斥着嘲弄与恶意。
为了防止战况升级,我忍无可忍地大喊:“够了!波特,把你的魔杖收起来!你和布莱克,现在立刻去处理这一桶鼻涕虫。穆尔塞伯,你把你那蠢蠢欲动的手收回去,我知道你也想掏魔杖——麻烦你们清楚,这里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不是给你们决斗的地方。”
穆尔塞伯眯起他的眼睛,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随即朝着储物柜走去。
地窖内阴冷且潮湿,微弱的白炽灯在凹凸不平的天花板上闪烁着。玻璃罐之间由于摩擦而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伴着从铁桶中捞出鼻涕虫的粘腻声,掩盖了地窖内两旁带着怨气的咒骂。
“波特就是一个贱人!”穆尔塞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他像是把装着鳄鱼心脏的玻璃罐当做了波特,拿着抹布擦拭时,用出的力气巨大无比,简直是为了发泄怨气。
“放心吧,艾瑞克。”罗齐尔鄙夷地盯着在另一端处理鼻涕虫的西里斯和波特,“他们迟早会后悔的。”
波特实在是无聊至极,于是他便把鼻涕虫放在自己的手中,看着它在自己掌心里粘腻地咕踊,又嫌恶地皱起了眉。
西里斯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处理了无数次——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一直是地窖的常客。
“快点,詹姆斯,别走神了。”西里斯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早点搞完早点回公共休息室。”
“噢不,兄弟。”波特悲伤道,“你忘记了,我们还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像是被埋进了墓中,沉闷地待着,一直到老海象回来——”
“别垂头丧气了,兄弟。”西里斯凑近了波特,扬起他一贯的嘲讽又轻蔑的笑,“难道我们没有乐子吗?那几个斯莱特林的蠢货就在我们身后啊。”
罗齐尔刚好下了爬梯。闻言,他立即把手中染了灰尘的抹布甩在地上,面色凶神恶煞,仿佛巴不得把西里斯和波特千刀万剐:“布莱克家有你这种人,真是沾染了几百年的不幸。你就是个令人恶心的纯血叛徒!”
“谢谢你。”西里斯毫不在意道,“我还觉得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所以才出生在布莱克家。”
我攥紧了书页。
我只记得那日窗外大雪纷飞,走廊内人声鼎沸,他的眼中有着冬日最凛冽的寒冰,嘲弄道布莱克家不配称之为家,而他自己绝对不会和一个纯血主义者订婚,更不会成为布莱克家的继承人。
“麦克唐纳那种泥巴种就应该滚出霍格沃茨——布莱克,你和波特真不愧是纯血的耻辱!”罗齐尔抑扬顿挫的声音充斥着嘲讽与恶意。
西里斯轻蔑地笑了,他把刚刚捞起来的鼻涕虫用力地扔回了铁桶里,缓缓抬眸,眼神嘲讽且阴沉:“罗齐尔,纯血论也只有你们这种脑子里充满粪蛋的巨怪才会信仰了——推崇神秘人的蠢货迟早命不久矣。”
他的语气极轻,宛如在和一团烂肉说话:“还有,埃弗里,被缴械咒击飞的滋味痛不痛快?”
“埃弗里,我说真的,如果还不够痛快,我现在就可以再对你施一次‘除你武器’——你别用那种恶心眼神看我,邪恶的斯莱特林。”波特立马接话,大喊大叫里带着明晃晃的鄙夷。
埃弗里的脸色在此刻比坩埚底还要黑,他缓步走上前,眼中带着轻视与令人恶心的同情,声线愈发嘲讽:“其实你们也挺可怜的,毕竟只要被泥巴种们沾染上了臭味,那么这种臭味一辈子也洗不掉。”
紧接着,他突然看向我,露出怜悯的微笑:“沙菲克,要我说,幸好布莱克他不想和你订婚——如果你和他这种纯血叛徒在一起,结果简直不堪设想,你会——”
出乎意料的,西里斯直接冲上前,提起埃弗里的领子。他英俊的面庞在此刻十分狰狞,布满阴翳,像极了被触及到逆鳞的,从地狱冲出来的困兽。
他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来,一字一句道:“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他黑色微长的鬈发垂下,微微遮挡住了埃弗里的面孔。而埃弗里的眼中霎时闪烁起兴味的光,他就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嘴角逐渐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我说,你不想和沙菲克订婚是沙菲克走了大运——比起你这个不成器的兄长,雷古勒斯可比你合适得多——”
“砰!”
来不及反应,坚硬的、青筋暴起的拳头便愤怒地朝着埃弗里的脸狠狠砸下。
西里斯的眼中在刹那间布满红血丝,仿佛一只巨大的、被踩了尾巴的肉食动物,在此刻只想不顾一切地反击。
这一切的发展过于迅速。
虽然西里斯揍埃弗里看得我十分痛快,但他们现在是来关禁闭的,而不是来斗殴的!
在单方面的痛殴转变为五人互殴之前,我连忙掏出了魔杖,率先对准了即将要砸下第二拳的西里斯。
“Petrificus Totalus!”
西里斯的动作瞬间僵住,随即他直直地往身后倒去。波特眼疾手快地冲上来,立马扶住了失去平衡的西里斯。
“沙菲克!你要干什么?”波特让西里斯靠在他自己的身上,双手扶住好友精瘦的肩膀,警戒地看着我,“不要多管闲事——”
“波特,听着。”我将魔杖也对准了他,“我是按照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要求来管理你们的禁闭,而不是让现在又变成下午魔药课的闹剧。如果你再多嘴一句,我不介意也给你施个咒。”
“你——”
“对啊,波特。”埃弗里幸灾乐祸地打断了波特的话,呸了一口血,给自己施了几个治疗魔咒,“少说几句吧,蠢货。”
“你也是,埃弗里。”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头,“包括你,再加上穆尔塞伯和罗齐尔——现在即刻把玻璃罐子擦干净,摆放好。如果再多嘴一句,我就给你们一人施一个恶咒。”
波特由于抱着西里斯而无法上前,但此刻他看向我的目光是斩钉截铁的嘲讽,默认了我就是和埃弗里那群蠢货是一丘之貉,我就是一个邪恶的斯莱特林。
我懒得在乎,我也尽力忽视着从未离开过我的,冰冷又阴沉的、夹杂着熊熊怒火的、复杂浓稠到使我难以呼吸的视线。
我知道这道视线来自于西里斯。
我不愿再看他,我想逃避一切。他被我施了石化咒后无法再说话,而此刻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则包含了他对我所有的未能说出口的语句。
我不愿细究。
其实埃弗里在某种层面说的并没有错,西里斯确实不应该和我订婚。然而,这不是我的幸运,是他的幸运。
如果和我订婚,他只会被束缚在血统的怪圈里,被禁锢在家族的深渊里。这是他的不幸。
片刻后,我给西里斯解了咒。但我意料之中的嘲讽与暴怒并未袭来,他只是沉寂着,继续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盯了我半晌,最后安静地前去处理剩余的鼻涕虫。
他的眼神让我从心底深处感到恐惧。
他沉默到近乎诡异。
争吵总算消停了,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但氛围却越来越紧张,烛火的燃烧声,黏液的咕噜声,玻璃罐底部与木柜的摩擦声全都清晰可闻。
笔记本上的字母开始在纸张上跳跃,无法彻底进入我的脑海。我还在思考与纠结西里斯莫名的怒火与复杂的眼神(因为我并不觉得埃弗里那一句话可以给西里斯造成什么杀伤力,但他就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一般)。
石门打开,斯拉格霍恩挺着他的肚腩,笑着走了进来,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真是难得的安静啊——辛苦你了,沙菲克小姐。好啦,先生们,应该都完成的差不多了?现在就让我来检验结果吧!”
语毕,他突然略微凑近我,带着揶揄笑意的声线压低了,在我耳畔响起:“赫拉,雷古勒斯就在地窖门口等你。”
他的声音的确不大,可谁让房间内过于安静——夸张点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于是那个五个人又齐刷刷转头看向我,埃弗里一副胜利者的笑容,瞥了一眼西里斯;穆尔塞伯皱起眉,那副模样像是在质疑雷古勒斯居然会和我关系这么好;罗齐尔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大口鼻涕虫,盯着我看了许久。
又来了,那种复杂且粘腻到令人恐惧的视线。它是冰冷的,是寒冬中的冰天雪地;它是阴沉的,是沉寂的湖面上永为灰色的、冗杂着雾气的天空。
“那我先走了,教授。”
我朝着斯拉格霍恩笑笑,便快速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雷古勒斯安静地站在门口,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和西裤。衬衫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的扣子扣到顶端,领带一丝不苟地打了个温莎结。他的袖子捞到肘关节处,露出精瘦的小臂。
他帮我从手上拿过笔记本,而我有些无可奈何:“这里距离公共休息室最多走十分钟,你居然还要特意跑过来。”
“...你不想让我来吗。”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眸里透露出隐约的委屈。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会很麻烦!”我急忙否认,安抚般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背。
“不麻烦,关于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麻烦。”
清浅的笑容浮现在他高傲的面庞上却一点也不违和,柔和了他凌冽的轮廓线条。
我和雷古勒斯刚准备回到公共休息室时,西里斯突然大步走了出来,与我们六目相对。他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面色愈发冰冷,眼眸森然,眼底酝酿着风暴,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我们。
“西里斯。”雷古勒斯微微往前走了一步,“要回格兰芬多塔楼似乎不是这个方向?”
而西里斯只是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并不回答。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无奈感从我的心底冉冉升起。我深吸一口气,从雷古勒斯身后走出,微微蹙起眉:“喂,你们——”
就在这时,波特立即从地窖冲了出来。他健步一迈,挡在西里斯身前,掏出了魔杖,怒目圆睁:“布莱克,你是要和西里斯决斗吗?沙菲克,你居然是布莱克的帮手!?没关系,西里斯——我来帮你了!”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雷古勒斯用看蠢货的视线看了几眼波特,随即嗤笑一声,拉过我的手腕,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雷古勒斯。”
半晌,西里斯突然开了口,声线冷得仿佛猝了冰。
雷古勒斯的脚步停住,而他并没有回头,也依然没有松开我的手腕。我用了一些力气挣脱,而他却无动于衷,只是死死禁锢。
我微微侧过脑袋,看向身后的西里斯。他的神情阴郁,眉眼间的锋利感加了倍,灰眸中凝结着两团冰花,笼罩在一团幽寂的怒火中,并没有融化的现象。
“乖乖回去当妈咪的好宝贝吧,小雷尔。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你插手,你只要操劳你那关心着的狗屁家族荣誉就够了。”
“西里斯。”雷古勒斯头也不回地答话了,他的声线极为平静,就像在阐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实际上是你先做出了一些举措,说出了一些话,然而现在你又后悔了,不是吗?”
关于魔咒:Petrificus Totalus——统统石化
穆尔塞伯在hp里面并没有提及过教名,所以我就随便瞎编了一个。
本章的小天:破防破防破防破防破防
小天不后悔退婚,小天要是后悔退婚了那这才是真正的ooc(虽然可能我写的小天也没有不ooc到哪里去)。
他只是不能容忍他讨厌的人随意评判他和赫拉之间的关系(虽然埃弗里那句话的确让他破防了)。
他在疯狂吃弟弟的醋,他无法接受赫拉和雷古勒斯可以这么亲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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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