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安静地向我走来,清俊的眉眼染上担忧之色。他穿着与我相同的银绿色袍子,冰冷且暗沉的色彩才是凛冬真正的归宿,我和他才是真正的一类人。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雷古勒斯垂着头,声音很轻很轻,指了指我身旁的空地。
我狼狈地擦了擦脸,挤出来一个难堪的笑容:“当然可以,请自便。”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他眼中蕴含着平静的灰色湖泊。
他很符合这个季节,寂静无声,暗沉的天色,荒芜的原野,枯枝败叶的萧瑟,结冰的水面。
他就同我坐在雪中,静静地看向远处呼啸山峦:“如果还是很难受的话,就放声哭吧,不用把我当外人,赫拉。毕竟你认识了西里斯多久,也就认识了我多久。”
他的声线是不属于凉薄季节的温吞,是雪水化开的初春。少年试探性地伸出手,温柔地拢上我的肩,将我往他的怀中带。
我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悲戚再一次涌上眼眶,我靠在雷古勒斯精瘦的胸膛上,发出小声的呜咽。他身上的气味是书籍的木质味与清浅的古龙香,温热的体温包裹着我,帮我拂去了一些寒意。
他无声地将手放在我的背上,轻叹一口气:“赫拉,在你需要之时,我可以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雷古勒斯真的长大了。进入霍格沃茨前,我把他当作疏远的朋友与弟弟。后来他进入了斯莱特林,我把他当作熟稔的朋友,也仍把他当作弟弟。
他或许能懂我的所有感受。
雷古勒斯认为我更懂西里斯,而西里斯则认为我和雷古勒斯是相似的。
——但是我还是无法彻底对这个比我小两岁的少年敞开心扉。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们后方不远处的枯黄色草垛,有一个金红色的身影隐匿于其中。
那是不久前对我恶语相向的人,
那是我心爱的自由鸟。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与西裤,领口大敞,外面不过披了一件院袍,裸露在雪中的肌肤被冻得发红。他纤长的睫毛下挂满了小小的冰晶——没有人知道他站了多久。
但他像是根本察觉不到寒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迎着狂风的呼啸。
即使白雪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即使紧紧抱在他手中的羊毛围巾已经布满了白色晶体。
他安静地看了我们许久,直至白色的霰子不再飘落,我的哭声也渐渐随着雪停而消散,他才沉默地离开。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大步离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微不可察的声音很轻很轻,飞速地被咆哮的寒风吞噬,我永远都不会听到。
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
像是为了防止我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除了上课与睡觉的时间外,雷古勒斯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其实我没这么脆弱的,雷尔。”我无奈地看着认认真真帮我切牛排的少年,从喉口发出叹息,“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他像是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将切好的牛排摆放到我的面前,温和地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帮你拿。”
“雷尔,我真的没事。”我无可奈何道。
但雷古勒斯一直盯着我盘中的、被切成小块的牛排,随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的视线使我十分别扭,于是我还是慢慢进起了食。
“在很早之前,我对布赖恩的订婚感到恐惧——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被类似婚姻、最终也会变成婚姻的事情束缚住,只要一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我就发自内心地害怕,并且恳求这一天到来的晚些。”
我轻轻的声音蔓延到彩色玻璃窗外的灰蓝色天里。
而雷古勒斯只是沉默不语。他灰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太多的神色,有痛苦,有隐忍,有悲哀,有喜悦——但只是浮现了一瞬间,最终又被他隐去在一如既往的、平静的浅灰湖水里了。
他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总是带着把我看个彻底的情绪,这令我感到隐隐约约的不安。
“雷尔?”
高傲又有些阴郁的少年微微垂下头,微卷的鸦黑发丝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再安静了半晌,最终,他只是薄唇轻启。
“...没事。”
随后他才抬起头,露出我最熟悉的笑容。我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我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或许还在更早之前,甚至几年前,他就明白我喜欢西里斯,很喜欢很喜欢。
比起他浮动在冰面下蠢蠢欲动的情绪,我更愿意将它在黑夜中忽视。我只愿相信雷古勒斯把我当姐姐,我不愿再去仔细探究他刚刚一闪而过的眼神中,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我所害怕的复杂感情。
但我明白,雷古勒斯永远都有分寸,他绝不会自己踏出那一步。
我将遮挡住他视线的碎发拂开。
“听着,雷尔,我——”
“砰——!”
身后的格兰芬多长桌传来巨响,发出一小片惊呼,引得许多人纷纷回头看去,眼神充满了八卦与好奇。
“布莱克!你发什么疯!”伊万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大喊,她火红的头发在她身后怒气腾腾地飞扬,“有病就去治!而不是突然一下发癫来踹桌子——你是什么大少爷吗?你发脾气还需要大家来忍受顺从吗?现在大家都在吃饭,请你搞清楚!”
西里斯站在长桌后,他冷冷地瞥了伊万斯一眼,眼神冷得可怕。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波特立马打断。波特连忙站起身,横插在伊万斯和西里斯之间:“好了好了,伊万斯,冷静——兄弟,你也冷静一下,你——”
“管好和你臭味相投的好朋友吧,波特。”伊万斯嘲讽道,转身怒气冲冲离开了格兰芬多长桌,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个和她关系亲密的格兰芬多女孩。
“嘿,伊万斯!”波特在原地大喊,然而伊万斯头也不回。于是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转眼看向突发恶疾的西里斯,“兄弟,你到底怎么...”
他徇着西里斯的视线看去,便与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我对视上。
紧接着,他噤声了。
我再一次看向西里斯,他灰色的双眸里充斥着凛冬,如同雕塑般,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我。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布满了一大片阴翳,脸色黑得可怕,眼里晦涩不明的篝火在熊熊燃烧。
他看向我的视线里,充斥着不是我所习惯的厌恶,而是另一种浓烈的情绪。
雷古勒斯在我身旁拧起眉头,他站起身,挡在了我身前,隔开了西里斯的视线。
“哈。”
在鸦雀无声的礼堂里,西里斯轻蔑地嗤笑一声,尤为明显,随即他转身大步离开。
波特急忙追了上去:“嘿,兄弟!西里斯!等我!”
片刻后,窃窃私语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教授席上也面面相觑。只有邓布利多,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但这些我并未发现,我在意的只有余波的袭来。
“哇哦,精彩,太精彩了!”
穆尔塞伯夸张地大笑,他和埃弗里还有罗齐尔笑得前仰后合。
“好啦,好啦,雷尔,坐下吧!那个纯血叛徒已经走啦!”埃弗里亲昵道,令人恶寒。
雷古勒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别喊我雷尔,喊我雷古勒斯就可以了。”
埃弗里挂在面上虚假的笑容在瞬间有些崩坏。
“你还想吃东西吗,赫拉?”面对我,雷古勒斯立马换了另一种温和的态度。
我摇摇头,随即也起身:“走吧,雷尔。”
礼堂的闹剧短暂地结束了,但是流言蜚语在此刻才真正的四处流传。什么“沙菲克大小姐与两位布莱克少爷的旷世爱恨情仇”、“西里斯·布莱克先前走廊无情拒婚,如今吃醋大闹礼堂又是哪般?”、“沙菲克究竟会和哪个布莱克联姻?”等等。
我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
“Diffindo.”
在我抽出魔杖之前,雷古勒斯已经给霍格沃茨报来了一个四分五裂。报纸顷刻间化为碎片,在我面前飘散开,落于地面。
“放心,赫拉,谣言很快就会消失的。”他安慰道。
“我知道。”我闭起眼,拿食指与拇指捏了捏山根,“我已经和父亲写信了,会被压下去的,只不过我又要受到他的一顿教育。”
“连累你了,抱歉,雷尔。”我抬起眼,看向坐在我身旁的少年,语气充满歉意。
雷古勒斯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笑笑:“没事的,赫拉。”
壁炉里的火光跃动,湖光透过落地窗倾泻到地板上。银绿色的灯链低垂,灯光洒在我的脸上。我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在柴火的噼啪声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是一个爱自欺欺人的人。
但我现在不该继续自欺欺人。
西里斯,难道会在意我吗?
—
圣诞假期,沙菲克庄园红与绿的装横华丽,明明看上去应当充满温暖的氛围,却莫名让人感到更压抑。
父亲为此事大发雷霆,母亲只是无言着,为父亲顺着气。
“威廉...实在不行,雷古勒斯也可以?”逆来顺受的美丽妇人试探性地问到。
父亲只是大手一挥,把桌面上所有的文件甩到地上。他低声咆哮,愤怒已经化为实体充斥着整个房间:“雷古勒斯再好,他也不是继承人!除了布莱克,沙菲克也不需要退而求次和其他家族联姻。那群小子,全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就只有一个姓氏值钱,但是也比不上沙菲克!”
我只是沉默地端坐在桌前,与三年级暑假的模样如初一撇。
布赖恩懒散地靠在一旁的架子,颇为无聊地开口:“不要生气了,父亲。干脆多等一年,等赫拉五年级的时候,再来说联姻的事情。经过三百多天的深思熟虑,您只会做出对家族更有利益的选择。”
“是呀,亲爱的,布瑞说得没错。”母亲连忙附和着。
父亲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插在腰上。他镜片后鹰隼般的眼眸闪着锐利的光,在脑海中策划着一切。
思索了半晌,他叹口气,算是默认了布赖恩的观点。
那个我一直以来害怕又敬仰的男人——我的父亲,他鬓边的白发并未被烛光沾染上温度,而是在昏暗中更显冰冷与威严。
最终,他只是理了理做工精致的袖口,随即快步离开了书房。
就这样,我的订婚又搁置了下来。
布莱克家长子的悔婚在纯血家族中引起轩然大波,雷古勒斯写信告诉我布莱克的颜面颇为挂不住,沃尔布加阿姨天天在宅子中对远在波特家的西里斯破口大骂,疯狂地摔着各种名贵花瓶与茶具,以此泄愤。
我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羊皮纸表面。
又是寒冷的圣诞夜,窗外白雪在黑夜里纷飞,昏暗的路灯为雪地染上了浅黄,万籁俱寂,只余寒风呼啸过枝桠与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我在窗边等了一晚上,还是没能等来西里斯的任何一封信。
或许那个誓言,那个“无论发什么什么,他的信总会第一时间送到我身边”的誓言,早在二年级的圣诞假期里,在碎冰般的沉默中隐去了。
赫拉不知道的是,赫拉不知道的事。
以及放心吧饱饱们,后面还有更狗血的[合十]
本文绝对1v1(因为雷尔是单相思),但后面小雷的戏份会多起来,毕竟他是男二,但是该虐的还是会虐!
三个人后面都有各自的虐点[猫头](被打)(逃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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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