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雷尔]无暇赴死 第16章 番外·圣徒

只有我和你是行走在地面上的，修女们行走在天上，而你的丈夫——在黑夜里。

——毛姆《面纱》

1.

“你的眼睛真美。”

当查尔斯终于放开珂洛莉斯玫瑰花蕾一般粉白色的唇时，他仍垂眸凝视着她，少女的唇因为寒冷而颤抖，碧绿色眸中带着恋慕和渴望。冬季向晚时昏暗的天光像溺死在寒潭里的煤气灯，他们躲在黑塔的塔楼上，窗外是阴霾下即将消散的冰凉暮色，渡鸦号叫着投入禁林。

“我们在回家前做一次。”查尔斯说，他握住珂洛莉斯纤细的手，她下意识挣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他握得很紧。

“我还没有考虑好。”珂洛莉斯偏过头，小声说。查尔斯是巫麻混血，珂洛莉斯出身二十八纯血之一的莎菲克，她的家族不会接纳他的。

“你在怕什么呢？”查尔斯搂着女孩纤细的腰身，胸口的温度隔着薄薄衬衣传到了她身上。保暖咒已经失效了，她开始觉得冷，用手推了他一把。“我已经熬好了避孕魔药，不然也不敢跟你做。”查尔斯在她耳鬓摩挲着，呵出的气落在了她脖颈上。

珂洛莉斯脑海中冒出的念头却是：啊，他还是不想负责。

珂洛莉斯这次用了力，推开了他，捡起丢掉的毛衣套在身上，“我有些冷了。”

查尔斯却仍不甘心，“你明年就十七岁了，你的父母会给你订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他从后拥住她，双手握住她的手臂。“等你十七岁那天，我们就要分开了。你难道不想给我们这段关系留下什么纪念吗？”

珂洛莉斯心里难过起来。她不喜欢纯血家族里那些饭桶，查尔斯虽然是混血，但是很聪明，成绩总是名列前茅，长得也很漂亮，而且他很会哄人。

“好吧。”她终于还是松口了。在嫁人之前跟真正喜欢的人做一次，至少曾经拥有过。

2.

过程并不像查尔斯描述得那么愉悦。第一次很疼，他也不习惯，结果是两个人都不大开心。

那是圣诞夜的前一天，珂洛莉斯独自从黑塔上下来，查尔斯要晚一点再离开。中庭的寒风吹得她头痛，她很冷，身体的疼痛在行走间更加明显，像穿着一双磨脚的鞋子。她走进门厅，一下子温暖起来，门厅里有一棵挂了彩球和魔法火焰的圣诞树，绿色的枝子上覆盖着魔法雪花。天花板则悬浮着漂亮的中国灯笼，珂洛莉斯抬头看着那些裁剪成各式各样形状的鱼灯，金红色鲤鱼摆着尾巴游动着，灯火也跟着一起流动着，落在她的脸上。

这里的温暖让她开始憎恶寒冷的黑塔，如果没有答应查尔斯就好了，这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她可以和室友一起在长桌前吃圣诞大餐，欣赏魔法火球和花灯，然后回到休息室的壁炉前取暖，或者在宿舍里躺在一张床上聊天，分享新买的香水和首饰。

她觉得自己还在流血，虽然用了清理一新，但这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她往休息室走去，地窖里鼓乐喧天，是斯拉格霍恩在举办圣诞舞会。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去，珂洛莉斯也想去，可查尔斯不会跳舞，也不喜欢社交，为了避免尴尬，每年斯拉格霍恩的圣诞舞会他都会借口拒绝掉。

路过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时，她小心地往里看了一眼，却刚好撞见有人出来，她忙收起好奇的目光，跟来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布莱克先生。你要走了吗？”

布莱克家的小少爷点了点头，他脸上的神情并没什么变化，打量了她一下，问，“你看上去很虚弱，出什么事了吗？”

珂洛莉斯的脸立刻涨红了，慌忙掩饰道：“我到禁林去了，外面有些冷。”

说这种谎大概骗不了雷古勒斯，但他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也就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就一起回休息室去了。临别时，雷古勒斯对她说，“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给我折一只纸鹤。”他见过她在历史课上折过一只会飞的纸鹤，给特蕾莎递话用的。

珂洛莉斯看着黑发的少年，因为长年的魁地奇训练，他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但骨相却是任何风雨斗无法改变的。他的眼窝很深，非常好看。

珂洛莉斯感觉自己的心热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跟雷古勒斯说了晚安。

回到宿舍后珂洛莉斯洗了个热水澡，感觉舒服多了，但还是很疼。她躺在床帐里，恹恹地盖着被子，多丽丝到她们宿舍来了，跟特蕾莎讲讨论着圣诞节的计划，欢声笑语传进来，她却一点都听不进去，仿佛那些快乐都与她无关。她开始后悔了，如果这件事在订婚以后被发现该怎么办？她会成为家族的耻辱，会被驱逐，她甚至可能会死在战争里。

她在惊恐中睡去，一直到平安夜的清晨。

3.

珂洛莉斯从未想过自己订婚的对象竟然是布莱克家的小少爷。他们只是同级的同学，在纯血聚会上经常碰面，两个人手上都很干净，所以在学校里见面会打招呼，也就仅此而已了。雷古勒斯显然没有他哥哥那么耀眼，可是在斯莱特林也挺受欢迎的，大概是同等地位的家族里没有其他适龄的女孩子了，布莱克夫人才会选择莎菲克。

珂洛莉斯也是很漂亮的女孩子，跟其他斯莱特林不同，她不喜欢把巫师分为三六九等，也不喜欢霸凌麻瓜，因此总被其他的斯莱特林排挤，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她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可现在不同了，她希望雷古勒斯能注意到她。她会在上课的时候坐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去看他打魁地奇，希望他能够多看她一眼。因为她相信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会在她需要他的时候留在她的身边。

可是雷古勒斯仍旧很少跟她说话，他忙着复习功课，忙着训练魁地奇，忙着参加那些斯莱特林纯血主义的地下集会，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她几乎都见不到他。

雷古勒斯在六年级最后一场魁地奇比赛中捉住了金色飞贼，他像箭一样从空中俯冲下去，即将撞上地面时，又观众惊恐的目光里把扫帚拉起，悬停在半空，淡漠疏离的神色中多了几分高傲，金色光点已被他握在手中。斯莱特林观众席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虽然他们输掉了比赛，但雷古勒斯的俯冲已经足够俘获所有少女的芳心了。珂洛莉斯以前从不关心魁地奇，可是那一刻，她觉得那个高傲冷淡、黑发被风吹乱的找球手非常好看。

她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够喜欢她，可是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

4.

“那个布莱克到底有什么好的？”查尔斯在珂洛莉斯抄近道回宿舍时堵住了她，升入七年级后他因为寂寞又开始蠢蠢欲动，珂洛莉斯对他的回避让他变得咄咄逼人。“他从来不跟女生说话，学院里都在传他喜欢男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珂洛莉斯坚定地说。

“我看他一点也不喜欢你。”查尔斯凑近了，抓住珂洛莉斯的手，他开始变得缠绵而温柔。“回到我身边吧，莉希。我听说小布莱克加入了食死徒。”

珂洛莉斯怔了一下，查尔斯搂住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吻她。

珂洛莉斯立刻推开他，查尔斯却不放手，在挣扎中她瞥见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掀开挂毯离开了密道。珂洛莉斯奋力推开了查尔斯，追出密道，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转角，她的心就像坠入了冰湖的湖底。

雷古勒斯·布莱克。

5.

珂洛莉斯一直等待着审判日到来的那一天，可是没有，雷古勒斯什么都没有问，布莱克家也没有要跟她解除婚约。她在心里准备很多话想辩解，可是雷古勒斯一次都没有问过。他那天装作毫不知情地离开，他难道打算永远都这样装下去吗？珂洛莉斯在心里犯着嘀咕。事情总要解决不是吗？还不如尽早说清楚，她希望他能找一个体面的理由退婚，她可以终身不嫁，只要他别把这事抖出去。

可雷古勒斯还是沉默着，什么都没有问。

6.

毕业以后他们就结婚了，平平淡淡的，或许雷古勒斯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使对于自己的婚姻也是平平淡淡的，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婚后她搬进了格里莫广场12号，雷古勒斯大多数时候白天都要外出，直到很晚才回来，或者干脆就不回来了。珂洛莉斯大部分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布莱克夫人也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处理家族事务，她们两个都有足够的理由不和对方一起用餐，这让珂洛莉斯松了一口气。

纯血家族的联姻就是这样，夫妻两个一起过了一辈子，到死了都还是陌生人。

珂洛莉斯偶尔会外出逛一逛，进入十二月以来麻瓜伦敦的街头挂起了漂亮的花灯。她搭乘红色的双层巴士载着她在傍晚的街头穿行，看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然后橱窗的霓虹灯和街上悬挂的花灯就亮了起来。

临近圣诞节前，珂洛莉斯午睡醒来，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她慵懒起身，拉开窗帘，金色的夕阳扑面而来，铺满了整个广场。灰色的鸽子在夕阳里起起落落，她看到广场上一个人影，逆着夕阳，黑色的影子在他脚下被拉长。

雷古勒斯。

他蹲在地上，把手里的苞米撒在广场上，鸽子纷纷落下啄食，有一只停在了他的手肘上。

珂洛莉斯换了衣服出门，她很少在白天见到她的丈夫。她走向他时，鸽子惊飞了，雷古勒斯于是回头看到了她。他冲她淡淡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像遇到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雷古勒斯递给她一把苞米，“你也来试试，它们会飞到你手上。”他说着，往地上撒了一把苞米。珂洛莉斯脱掉手套，用手抓着望地上撒苞米。

“听说麻瓜用鸽子来送信，真不知道这些没有魔法的生物是怎么把信送对地方的。”雷古勒斯好像是在跟她聊天，但是珂洛莉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我听克利切说你喜欢麻瓜伦敦。”

珂洛莉斯涨红了脸，她知道布莱克家不喜欢麻瓜，于是她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没有关系。”雷古勒斯说，他已经撒完了苞米，把双手插进了黑色长大衣的口袋里，仰头望着即将消散的那一抹夕阳。“有时候，我其实希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魔法。”他说这话时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嘲弄，珂洛莉斯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烟灰色的眼睛里被夕阳染上了苍凉。

雷古勒斯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好看。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了。”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是很轻很轻的、温柔的笑意，珂洛莉斯的脸红了，她伸出手，轻轻挽住了雷古勒斯的手臂，他没有回避，于是她对他笑了笑。

她碧绿色的眼睛很好看，在夕阳下就像橄榄石一样闪闪发亮。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翻毛长大衣，长发在头顶盘成了花苞的形状，戴着一顶缀着天蓝色丝带的小帽，像个麻瓜贵妇人。

“陪我去看看吧，”他说，“麻瓜的戏法。”

他们一起坐上红色的双层巴士，去摄政街看天使灯，然后去了一家麻瓜餐厅吃法餐。珂洛莉斯只记得她喝醉了，雷古勒斯送她回来，可是第二天她的酒醒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雷古勒斯。

7.

沃尔布佳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布莱克家的家族魔法告诉她雷古勒斯已经死了，可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她一无所知。

她去找了贝拉特里克斯，却被后者无情地戏弄和讥讽，说雷古勒斯是懦弱的逃兵，是叛徒。沃尔布佳甚至拔魔杖跟她打了一架。

然后她又找到了小天狼星。他们达成了某种协定，小天狼星开始寻找雷古勒斯。可不久后，沃尔布佳就在疯癫和悲痛中病死了。

格里莫广场只剩下珂洛莉斯一个人，她成了布莱克家的女主人。在清理房间时，她发现了克利切藏在碗橱里的挂坠盒，直到她用强制性的命令让克利切带她去那个岩洞时，一切才真相大白。

她用厉火毁掉了挂坠盒，过度的悲伤耗尽了她的身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珂洛莉斯回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那已经雷古勒斯过世的一年以后，她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卧房里，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在室内清冷的温度里，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如果梅林能让她回到三年前的那个黄昏，在黑塔的塔楼上，让她能够拒绝查尔斯，或许她和雷古勒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最坏的结果就不会发生。

金色的夕阳铺满了格里莫广场，灰色的鸽子在珂洛莉斯的脚步中惊飞。

她独自走向了广场尽头。

8.

“等你十七岁那天，我们就要分开了。你难道不想给我们这段关系留下什么纪念吗？”

“见不得光的关系不需要留什么纪念。”

十六岁的珂洛莉斯坚定地推开了抱住她的查尔斯，又往前走了一步，彻底脱离了他的束缚。

“为什么？你的室友们都做过，只有你还没做过！你就不向往吗？”

珂洛莉斯转身望着他，碧绿色眼睛是冷漠的，她冷漠地摇了摇头。

“我不希望第一次是跟一个不想负责的家伙发生的。”她回忆起黑塔上那个寒冷的夜晚，回忆起在地窖见到雷古勒斯时内心的波澜，“如果你想找个秘密情人的话，换个人吧。我们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查尔斯几乎是气急败坏地问。

因为我在后来会遇见一位圣徒，他的高尚让我对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羞耻。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这世上不止有苟且和偷情，还有一种高尚的品德，叫自重自爱。这里太冷了，我不想再来了。”

珂洛莉斯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塔楼。

她听到了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匆忙离去的声音。她走到窗前，往外看去，一个黑发的少年裹着斗篷急匆匆向城堡走去，行走之间，黑色的校袍翻出了绿里。

9.

夕阳一点点散去，黑夜的冰冷一点点漫上来，倒在月季花丛中的女人感受着体温一点一点消散，她不知道，雷古勒斯死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冷。

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她祈祷着，陷入了永恒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