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独留人间照不透 第49章 第 49 章

等他们去到特种兵公寓，天边已泛鱼肚白。

她本来以为萨菲罗斯请假后，会和她一起在公寓里窝一整天，但事实好像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伴随着短促的敲门声，走进浴室里的萨菲罗斯，赫然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作战服。紧身的皮革衣物泛着暗哑的光泽，每一处裁剪都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特种兵宽阔的双肩、劲瘦的腰身和遒劲的肌肉。

他极其自然地踩着遍地水洼，走到她面前。

她腿上的伤口不便碰水，因而沐浴也只能限于简单的擦洗。此刻她正坐在和浴室格格不入的高脚椅上，身侧摆着一桶逐渐变凉的热水。

袅娜的水雾在空气中飘散，凝结成镜面上的一层水汽。偶尔水珠子轻碰到一起，便骤时化作一条长长坠下的泪痕，擦亮底下迷离的镜面。

隐约可见的镜底上，映出银发特种兵弯腰的身影。长而柔软的发丝从他的肩甲上流下，覆有黑色皮革的手轻柔地托起女子腿弯。白雾飘渺，如梦如幻，仿似一道镜中幻象。

“你要出去吗？”

“嗯，得去神罗一趟。”

她的身上还冒着擦洗过后的细微热气，当萨菲罗斯靠近之后，这点微微发烫的温度也不可避免地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萨菲罗斯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下，可他面上不显，镇定自若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但你不是请假了吗？”她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请假是不处理公事，但我还有私事。”说这句话的时候，萨菲罗斯在凝视着她。

是公开，向神罗的高层公开。最起码也要让特种兵部门主管拉扎德知情。

公开之后，他就可以把第六区发生的事情摆到台面上，去进行调查和清算。

从废弃工厂里逃走的研究员、代号有着「朱红」二字的女人、以及宝条，他们背后的谜团，都需要他耗费精力去安排推进。

但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犹疑。萨菲罗斯缓下声线，问道：“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想趁这个假期让自己休息一下。”

萨菲罗斯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她感受到男人的胸膛发出愉悦的震动，萨菲罗斯用下巴蹭了下她的发丝，声音里也含有一丝笑意。

“我不会在公司待太久的。”

木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卧室清冽的冷香霎时涌入她鼻中。萨菲罗斯的卧室十分敞亮，阳光透过单薄的纱帘铺洒满室，抬眼望去，满眼都是和他本人一样的黑白色调。

他把她放到房间里唯一的床上，俯身轻吻她眉心：“睡一会吧，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临走之前，萨菲罗斯拉上了遮光的窗帘。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躺在萨菲罗斯的被窝里，就像正被他拥抱着一样。柔软的棉被拥有一定的厚度，洁净的被套上散发着洗衣液清新的味道，还有一抹不知该怎么描述的萨菲罗斯的气味，有一种很令人安心的感觉。

她没有做梦，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静谧的深渊中不断下沉。但虚空中的黑暗却并没有让她感到恐惧，反而传递出无比的亲近。

难以言喻的暖意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她在那一阵暖融融的漆黑中任由自己下坠。

像是回到了心安之处。

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有轻微的凹陷，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清浅呼吸声。

她睁开双眼。

房间里光线晦暗，没有亮灯。厚重的黑色窗帘遮蔽阳光，四周只剩一片昏沉。过了足足有好几秒，她的双眼才适应过来，从这片漆黑中捕捉模糊的轮廓。

萨菲罗斯正坐在她旁边。十分难得的，他终于没有穿那套常年如一的皮革作战服了。

他换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衬衣。这件衣服对于萨菲罗斯来说或许有点宽松，他把衣袖捋到手肘的位置，衣领最上方的三颗纽扣随意松着。敞开的领口下方，性感的锁骨和胸肌若隐若现。

他的膝盖上放着几份密封的牛皮纸袋，应该是神罗的机密文件。

萨菲罗斯的呼吸很轻，节奏平稳。她听了有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好像睡着了。

酣眠时的萨菲罗斯很安静，忽略他本身与生俱来的强大压迫感，此刻的萨菲罗斯看上去甚至有点安静的乖巧。细密的睫羽温顺地耷拉下来，凌厉的眉峰自如地舒展着，唇角也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

她忍不住想到：如果小时候的萨菲罗斯要去幼儿园，那么他一定是班里午睡最乖的那个。

时间在这一刹好像静止了，她将手臂垫在脑袋下方，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仰头捕捉萨菲罗斯的睡颜。

昨天晚上，萨菲罗斯也很累吧？

除了斑驳在墙壁上的刃痕，第六区几乎没有任何线索。她不敢去想在那三个小时里，萨菲罗斯到底找过多少个地方，最后才漫无目的地赶到贫民窟的废弃工厂。

后面他还带她去了医院，还和她回去收拾了一趟行李。特种兵就算再强大，再有强健的体魄和充沛的精力，却也终究是人，也会有各方面都消磨到极限的时候。

让他睡一会儿吧。

肚子里传来一阵饥饿感，她尝试性动了下左腿，想要看看能不能靠自己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她总不会睡了一整天吧。

昨夜蔓延在腿上的剧痛此刻淡去不少，虽然痛感还是很强烈，但好歹上过药，又有萨菲罗斯的治疗术作辅，不至于到疼痛蔓延整条腿、让人难以动弹的程度。

但没想到她刚掀开被子，身旁传来的呼吸声就变调了。

“……达索琳？”萨菲罗斯的声音有点像梦中呓语，没有完全清醒。

她只好转过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我在。”

苍白的脸庞上，萨菲罗斯缓缓掀开眼帘，纤丽的睫毛抬起之后，露出下方那双漂亮的碧瞳。他的眼睛里还盈着刚醒时的浅浅雾气，有一瞬间仿似薄暮之际的流光野景。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他们就这样隔着浓郁的漆黑对视半晌，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叠。

那是很温馨的感觉。

最后她先问道：“我吵到你了吗？”

萨菲罗斯摇了摇头，“没有。我本来也没想到会睡着。”

萨菲罗斯的嗓音里，还透着一丝轻微的疲乏。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引来萨菲罗斯“嗯？”的一声。

那声笑音其实很无来由，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喟叹。

于是她拉了拉萨菲罗斯衣角：“你要再休息一会吗？”

“不用了，我不需要太多睡眠。你要起来吗？”

她没说话。

萨菲罗斯隔了两秒才从着份静默中察觉不对，“怎么了？”

“我记得去年好像差不多也是这时候，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啊……那时是在她的公寓楼下。接近凌晨四点，是一个不太妙的时间。

黎明前微凉的夜风中，尚不相熟的特种兵和研究员生疏地挑起话题。她问萨菲罗斯，为什么你也还没睡？

他也回了相同的答案：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

去年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神罗招牌的1st特种兵，就算再强也不是连轴转的机器人。少眠或者不眠可不是个好习惯。”

话音落下时，她和萨菲罗斯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原来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我好像睡了很久，现在是几点了？”

萨菲罗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还不到晚上七点。”

“原来我还真的睡了一整天……”她喃喃低语，须臾又抬起眼帘，捎上两分狐疑，在萨菲罗斯不解的目光中盯着他，“早上你说，等我醒来之后就能见到你了。你是已经想到我会睡一整天了吗？”

“还是说，你不会……”她微微抿唇，“给神罗打了一天白工吧？”

她想起凌晨时萨菲罗斯请的那个假，心底觉得有些不值，又微微泛着酸楚。

萨菲罗斯其实是个十分自律、控制力又奇强无比的人，前世她和萨菲罗斯在一起的那几年里，她很少见到萨菲罗斯疲惫得随处睡着。虽说特种兵并非机器人，可依她亲眼所见，萨菲罗斯确实是一个不管经历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体肤精神受再多磨砺，都能保持清醒的男人。

如果真的是因为神罗抓着他休假的时间，又疯狂给他塞工作，那他也未免活得太过辛苦了……

听到她的用词后，萨菲罗斯讶异地挑起眉梢，随后他低声辩驳，“我没有。都没有。”

特种兵的嗓音低缓平稳：“你冤枉我了。”

她眯起眼睛，换上审讯般的口吻：“你是几点回来的？”

“上午十一点。”萨菲罗斯的语气从容不迫。

“……”她的目光再度巡睃了萨菲罗斯一圈，后者气定神闲，任她打量。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萨菲罗斯的膝盖上——那沓文件袋上的封口线尽皆解开，偶尔有几个文件袋上的资料还未完全收进去。显然是被人刚刚看完，随意塞回的模样。

心底隐约猜到了什么，她的声音不可思议地高了几个度，“上午十一点回来，然后就一直在这里看文件到入睡吗？”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卧室里仍旧没有光源，漆黑之中，萨菲罗斯的存在感愈发强烈。她能够感觉到萨菲罗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顺着棉被起伏的弧度，一寸寸侵吞空气，定格在她脸上。

她莫名不敢看他，继而转开目光，先前质问时的声势也因此弱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她醒来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双眼也已习惯这份黑暗，她清晰地看见，男人肩上的发丝是以一种怎样柔顺的弧度垂下去，发尾软趴趴地搭在书面材料上。

猩红的神罗标记熠熠夺目。

萨菲罗斯忽然动了，他随手把那几份文件叠在一起，丢到床头柜上。但他的双眸依旧在专注地看着她。

她神色怔松，只能将目光从原先空荡荡的地方挪开，转到萨菲罗斯的脸上。

男人完美如惊世雕塑的脸庞如瓷般白，骤然绽放在他唇边的细微弧度，仿佛将那冰冷之物从非人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没有在给神罗……”他诡异地停顿了下，“打白工。”

她的眼里浮现出几分意外，像是不信神罗竟然会有这么好心。也不信萨菲罗斯居然真的会选择休息。

萨菲罗斯只好又补了一句：“我确实没看多久。”

“好吧。”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而后又小声说，“其实你可以叫醒我的。”

“你现在需要多休息。”他的语调十分平稳。

但是她伤到的只是大腿，不是大脑。于是她用含糊的鼻音应付过去。

“要起来吗？”萨菲罗斯再度问道。

“嗯……睡得有点久，身子骨有些乏，想动一下了。”她说，“而且我也有点饿了。”

萨菲罗斯微微点头，抬手按向床头柜上的台灯。

橘黄的灯泡缓缓亮了起来，透过半透明的磨砂灯罩，倾洒出柔和莹亮的光线。

这道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但足以照亮床上的人了。萨菲罗斯走了下来，从床的另一侧绕到她这边。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萨菲罗斯身上的衬衫还做了收腰的设计，宽松的也仅仅只有胸膛以上的部分。衬衫的下摆被萨菲罗斯扎进休闲西裤里，每走一步，紧致的布料就会勒出下方刚劲的纹理。气势冷峻的特种兵也因此添上一层野性的美。

“说到这个问题，”萨菲罗斯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边走边说道，“你想吃什么？”

这好像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她轻启嘴唇，正准备报菜名，但转瞬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的公寓里有吃的吗？”

萨菲罗斯脚步一顿。

她谨慎地补充：“从护理学的角度来说，适合伤患食用的、富含营养的、益于恢复的食物。”

“……”从萨菲罗斯的表情上来看，显然没有。

但是他说：“可以有。”

四十分钟后。

随着清脆的门铃声，客厅的餐桌上摆满了热乎的饭菜。和这些饭菜一起来的，还有来自安吉尔亲切的问候。

安吉尔提着两袋沉甸甸的食盒来了，安吉尔两手空空地走了。

萨菲罗斯神情自若地撕开包装，将筷子递到她面前。她欲言又止地接了过来。

于是萨菲罗斯眼睑一抬，疑惑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原来战友兼挚友是这么用的。”等外面终于听不到安吉尔的脚步声，她才忍不住感叹道。

谁能想到萨菲罗斯那句“可以有”的意思是摇另一位1st帮忙呢。

“安吉尔的厨艺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萨菲罗斯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

这一点确实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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