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悬溺 第7章 夏在慕尼黑7

谁会不记得他呢？那个在异国的朋友，那个金发的日耳曼少年。

当夏尔在拜仁的大名单里找到那个名字时，他这样想到。

他童年发生在法国中部的一个农业小镇，在那里，他度过了一个烂漫的童年。

爸爸在一家大企业里当销售，领着远高于当地薪水，妈妈照料着家务，空余时间侍弄花草。

此外，他还有个年长他不少，却很爱他的哥哥路易。每当哥哥放学后，他们总会一起踢足球。

哥哥总是会让着他。他接受他的幼稚，容忍他的调皮，解答他如《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多的问题。

他的哥哥总是那么博学，那么厉害。夏尔进入了和哥哥一样的当地小学，在那里，许多曾经教过哥哥的老师都对哥哥赞不绝口，校园里也不时流传着他的传说。

夏尔为自己的哥哥骄傲着，但也不自主地担心起身为路易弟弟的身份。他总是怕自己配不上成为哥哥的弟弟，他总想要老师能给予他和哥哥一样的评价。

学业，足球，比赛，他花了许许多多地精力去锻炼这一切，但只能感觉到疲惫和迷茫——哥哥总是游刃有余地就能把事情做好，而他却要拼尽全力。

夏尔初二的时候，哥哥考上了法国顶尖学府之一的索邦大学，正式放弃了足球，开始专攻学术。

夏尔在为哥哥高兴之余，也松了口气。哥哥走上了学术的道路，那他可以去踢球。他们家或许不需要两个大学生。

当时全家人都在为哥哥路易上大学而忙碌，他就一直把自己的想法憋在心里。

直到哥哥正式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直到爸爸妈妈为哥哥置办好了行囊，直到一家人趁着暑假远赴巴黎为哥哥租好公寓，直到计划好的德国旅游即将启程，他才终于说出了口：“我想去踢球。”

“亲爱的，当然可以。不过巴黎我们不太熟悉，也许我们可以问问学校的人哪里有球场。”妈妈以为夏尔只是在巴黎跟着他们处理事情有些无聊了。

“妈，我是说职业足球。”

“职业足球吗？你或许可以问一下你的爸爸。”布洛赫夫人的语气有些迟疑，她几乎立即预感到一些不妙的场景。

果不其然，布洛赫先生拒绝了小儿子的愿望。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学习才是第一要务。

事实上，这也依然是许多欧美人的观念。

之所以欧美给人以自由，能够解放天性，让人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通过其他途径取得成功，其实是因为欧美过于严重的阶级固化使得民众很少有像中国人那样在学业上的冲劲和内卷的动力。

而在这一点上，欧洲做得比美国还要差。工人的待遇相较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当然很好，但大部分人也因此世代都会是工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欧洲人对阶级跃迁没有兴趣，事实上那些中产们对此反而会更加重视。而曾经通过学习跨越阶级的布洛赫先生自然而然地也很重视这一点。

那是夏尔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哭。他慌张，他害怕，他本来放下的石头又被提起，在他的心头投下一片阴影——他又需要像一个缩小版，一个删减版的哥哥一样回去上学了。

或许很多年后的他会与哥哥阴影下的自己和解，但刚刚步入青春期的他只能感觉到伤心，并无比畏惧自己又要处处被拿来和哥哥比。

然而，另三个布洛赫并没能关注到他的心理变化。在忙碌完哥哥在巴黎的住所后，他们就登上火车，前往慕尼黑度假去了。

到慕尼黑的当天下午，夏尔又一次向妈妈提出了那个请求：“妈，我想去踢球。”

“宝贝，我也想答应你，但这还是要看你爸爸的意见。”布洛赫夫人面露难色。

“我是说去球场踢球。”

“哦哦，当然可以，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球场吗？”布洛赫夫人如释重负。

夏尔点了点头。

布洛赫夫人给小儿子准备好出门的衣服，之后又有些愧怍地往夏尔的手里多塞了点零花钱：“路上看到什么想买的就买点”。

夏尔接过钱出了门，低着头，慢悠悠地沿着马路晃到了那个球场。

路上，他没有看街边的商铺一眼——他不想花妈妈给的那些钱。那看起来像是被人买断了未来。

“嘭！”

夏尔走进了球场，却不太愿意走上草地。

“嘭！”

他默默地沿着场边的楼梯走到观众席的最高处，开始沿着整个球场里最大最高的椭圆行走。

“嘭！”

这是一个典型的野球场，没有半封闭的棚顶，没有一排排的塑料座椅，有的只是一圈圈小腿高的水泥阶梯像罗马斗兽场一样矗立。

“嘭！”

球场的观众席只有10层不到，站在最顶端往下看也不过两层楼的高度，但这已经足以让清风吹拂着夏尔的衣摆，让夏季被云朵遮挡却依然白亮的阳光照耀他的身躯。

“Freund, willst du zusammen spielen?”

球场上的踢球声突然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稚嫩的高呼声。

夏尔扭头往下看向草地，一个金发的男孩正站在草地上向他招手。

“他在邀请我吗？”夏尔想到，“显而易见。”

他不由为自己的自问自答感到好笑，然后立即向着球场俯冲下去。

楼梯的重力势能让他越跑越快，劲风梳着他的发丝，追风的少年把一切烦恼丢到脑后。

阳光，夏天，足球，清风拂面，他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个下午。

“夏尔！”晚上回家的时候，眼尖的哥哥路易看出弟弟今天的按捺不住的喜悦，不由喊了他一声。

夏尔听到哥哥的呼唤后，兴冲冲地跑过来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又有些害羞地跑进房间里去了。

“久违的感觉！”哥哥路易在心底叫道。

在经历过高中的疯狂，大学录取的喜悦后，他的心情终于在抵达慕尼黑后平静下来了一点。而此刻弟弟的亲昵则像丢入湖泊的一颗石头，又激起了喜人的涟漪。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路易为夏尔换掉了妈妈准备好的浅色衣服，取而代之一套漂亮的红色球衣。

他看着弟弟惊喜地收获哥哥的礼物，然后穿上它们早早地出门去，嘴角不由地咧了开来。

但这个乐呵呵的哥哥不知道的是，他貌似聪明懂事的弟弟其实正傻呵呵地在上午去赶赴一个下午的约。

他可爱的弟弟要在场边坐上半天，才会等来自己的小伙伴。

路易靠在窗边，抿了口咖啡，惬意地翻了页书——这是他从学长手里淘来的大学课本，今天的他将要和这家伙鏖战上一天。

……

傍晚的时候，夏尔回了家。哥哥路易一面嫌弃地指责他身上的汗臭味，一面拿开手上的书，让自家弟弟在自己干净的居家服上留下一个拥抱。

他把弟弟赶去洗澡，等弟弟洗完澡就领着他吃晚餐。

布洛赫夫人看着自己优秀的大儿子和可爱的小儿子的互动，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爸爸回来了。

……

夏尔和哥哥在准备前往列日的火车上。火车还没有开动，布洛赫夫妇正在别的车厢检查他们的东西。兄弟俩谈论起夏尔想要踢球的愿望。

路易摸着弟弟的脑袋，向他保证道：“我来处理好吗？我保证你会踢上球的。”

夏尔点了点头。

很快，爸爸妈妈回到了车厢，兄弟俩停止了他们的秘密计划。

夏尔把目光扭向窗外，看着车窗玻璃在夜幕的映衬下反射出他的倒影。

“等等我，好吗？”少年的夏尔在心里默默想到。

“我愿意！”穆勒看着面前**着上身的青年，激动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