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山道,朝着山脚下的海边漫步而去。
浅浅的泥土上点缀着鲜艳的深紫色番红花,一片片米粒般大小的白色荚蒾无畏地绽放着,它们稠密的伞形花序像是撒在绿野间的珍珠粉末,显得多么精致和可爱,而这一切都与大海柔和的色调相辉映。
和风吹来,所有植物都在翩翩起舞。岩石的缝隙中伸出了结实的香桃木,褐色的枝干上挂着一簇簇蓝色的小果实,还有铺满整块巨岩的**黄连木,被阳光烘焙得格外松软。
俯瞰山下,一大片亮绿色的圣彼得草覆盖着海岸,岸边有一个小小的码头,木质栈道一直延伸到海水中。
栈道旁,一艘白色豪华游艇正静静停泊在那里,宛若一只枕着波浪休憩的白天鹅,流线型的船身如同天鹅收拢的羽翼。
我攥紧里卡多的手腕,带着他踩上栈道。
“我们这是去哪?”他惊异道。
“当然是去那艘游艇上。”
他睁着茫然的眸光,就这样被我半推半就地领着,踏上了晃动的舷梯。
游艇的多功能厨房里,厨师正在炉灶和料理台之间穿梭。骨瓷盘中,橙黄的海胆膏流淌在清甜的青芒果丝上。炉火上,橄榄油在锅中轻轻跳跃,新鲜的海虾和龙虾肉在高温下迅速变得焦红,甲壳爆裂的脆响混着蒜末与迷迭香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吐司在烤面包机中慢慢变成金黄色,脆边微微翘起,预示着完美的口感。
“这是一个惊喜。”
这艘三层游艇总长约94英尺,大面积的玻璃舷窗对爱琴海的阳光足够欢迎,将海天盛景温柔框入。主甲板依次容纳了由沙发休息区和餐厅组成的沙龙区、开放式厨房和半抬升式的驾驶台。螺旋形台阶通往下层甲板的四间船舱:船舯部的船东套房,位于船艏的贵宾舱,以及两间船员区的双人卧舱。
而另一座透明楼梯则通往最上层的飞桥区域,这里视野开阔,是眺望大海的最佳观景台。此处还配备一座露天驾驶台,为游艇的驾驶增添别样乐趣。当上方的玻璃硬顶徐徐开启时,掠过发梢的不止是海风,还有盘旋追随船尾的银鸥鸣叫。
身着制服的希腊船长、船员和侍者正站在船头迎接我们。我们用英语相互问候,然后由船长带着我们简单参观船内空间。
之后,我和里卡多沿着左舷来到露天艉阱。这里铺设着淡黄色的柚木甲板,船艉处设有一面结实的玻璃护墙。
我们依偎在藤编沙发里享用早餐。海风轻柔拂过,我的栗色长发有时缠绕在他亚麻衬衫的纽扣上,他的目光始终未曾从我身上移开。
我慢悠悠地吸着玻璃杯里的果汁,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他未散尽的惊讶神色,我停下来看他:“你想说什么?”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似是仍有些回不过神。过了片刻,他低下头,捻起一缕发丝,指尖微微用力,耐心地将它从纽扣的缝隙中抽出,一缕,又一缕。为我解开最后一缕发丝后,他的手停顿了一瞬,才抬起头望向我:“秘密筹备了多久?我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我难以抑制地露出一抹笑容,但很快便敛起得意的神色,将嘴角的弧度藏好。
“来希腊的一周前我就预定好了。原本的计划是,我们在海边欣赏落日,待夕阳完全落下,夜幕降临,就一起登上游艇共进晚餐,就此开启属于我们的海上假期。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不过,虽然行程有些变动,但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惊喜。昨天下午,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我就让米丽安通知船长,让他在日出之后再抵达这儿。在我们出城后不久,米丽安和尼克已经悄悄把我们的行李送上了船。索性,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
游艇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现在的海面平静如镜,唯有我们的小白船在透明的镜面上划开了一道流动的条纹。
白云一朵又一朵地堆叠得低低的,像是一只只被主人垒起来的绵羊羔,仿佛从船顶上一伸手就能摸到洁白的羊毛,而羊群之间是调和得恰到好处的蓝色。
沿着整个海岸线分布的低矮山峦和建筑群在金雾中依稀显出轮廓,随着游艇的前行,它们在每一次眨眼后就会缩小一圈。一群飞鸟的影子在波光中一闪而过。
“怎么不刷我的卡?”他问。
果汁已经见底,我轻咬着薄荷绿的塑料吸管,声音带着些许含糊:“宝贝,要是刷你的卡就不叫惊喜了。”
他从我的嘴里把那根被我的牙齿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吸管拯救出来,然后拿起叉子,叉起一只他细心剥好的鲜嫩大虾,沾上酱汁,送到我的嘴边。
我“啊呜”一口将虾肉吞下,满足地眯起眼睛。“你觉得如何?喜欢吗?虽说这肯定比不上你的那艘,唔,‘漂浮的豪宅’。”
“非常喜欢。”他认真地说,“而且,这当然不是一艘‘漂浮的豪宅’,这是一座‘漂浮的伊甸园’。”
“哇哦,”我吃惊道,“即便是对于一艘豪华游艇来说,这样的称赞也太过隆重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甜心,你的身边不正是我的伊甸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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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呀。”
许久后,我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既天真又惬意地舒了一口长气。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衬衫袖口上画着圈,与海浪的节奏渐渐重合。
桌上的早餐已经被我们吃得七七八八,餐盘刚刚被侍者收走,又为我们更换了冰镇银桶里融化的冰碴。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柚木餐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想送你一样东西。”他柔声道。
“什么呀?”我扭头去看他,发现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背到了后背。
他从背后把那只握成拳的手伸到我面前。我玩心大起,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手心里是一块包裹得鼓鼓囊囊的绒布。
“这么神秘?”我促狭道,又瞧了他一眼,发现他故作镇定地抿了抿唇。
我转回目光,用手指一挑,那方撒满新月和太阳的黑丝绒便如帷幕般展开。四角翩然垂落,一枚闪着光的硕大的宝石戒指出现在我眼前。
我的目光瞬间被这块宝石紧紧攫住。
它呈现出一种美丽的霓虹般的蓝色调,却绝非单纯的蓝可以定义,更像是冰蓝与雾绿在一场隐秘的交融中,衍生出的独特渐变。而仅仅用蓝绿色来形容它,似乎又远远不够,因为那澄澈的色泽深处,正隐隐浮现出一丝月光般清冷的灰晕。
“巴西的帕拉伊巴州出产的碧玺,由于含有铜和锰,所以宝石呈现出一种明亮的蓝绿色调。”他微笑着说。
我怔愣着凝视着这枚戒指。它被打磨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被一圈花瓣似的碎钻所簇拥,每一道切面都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像是一颗搏动着的大海的心脏,一轮沉入水底的圆月,一只鸟儿的明媚眼眸。
“是你的眼睛。”
我将目光从戒指上移开,落在他的脸上,那丝微笑始终停留在他的唇角。
“它拥有你眼睛的颜色,而我又将它设计成你瞳孔的形状。”他的嗓音轻柔得像是梦境中漂浮的气泡,“因为你的双眸就是两只小小的月亮,就是潋滟流转的波光。”
“你设计的?”
他温柔地注视着我,点了点头。“我看遍了无数种宝石,直到看到它,似月华般明亮,像海水般洁净。但愿它的光芒能稍稍衬托你眼眸的熠熠华彩。”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左手,将戒指缓缓推入我的中指。
“你愿意做我的未婚妻吗?”他轻声问。
“什么?”我猝不及防地睁大了双眼。
“我知道你不想过早结婚,我也觉得你现在需要专心学业。但我——”他突然住了口,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吞咽难以言说的情愫,他的脸上赫然升起一阵深红。
“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我真的想要一个,一个比男友更加能让我名正言顺陪伴在你身边的身份。”他有些局促地撇开目光,赧然道,“所以,我们不如先订婚吧。”
我直愣愣地盯着他,试图强迫我模模糊糊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努力梳理出那些名为理智的思绪,可此刻,它们却像是被任性地丢在了荒芜的岸边,和我隔着有整整半个大海呢!
“我没想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喃喃道。
“其实,我的计划也出了些差错。嗯……原本的计划不是在这里。我预定了一个餐厅,在爱琴海的小岛上,我原本打算在今晚问你。”
他握着我的手指,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仿佛那是一只栖息在他掌心,却随时会因一丝扰动而扑翅惊飞的鸟儿。
“不过,我不想等到今晚了。我实在按捺不住了。”他的声音微微发着颤,“佐伊,长久以来,我对你的爱意在我心里贪婪膨胀,每一秒它都在积蓄力量,已经长成一个庞然大物了。如果我现在还不说出来,那么它就要硬生生地撑破我的心壁,把它自己释放出去了!”
我下意识地将他的手攥紧,太阳穴在狂热地突突直跳。我忽然发现,尽管我残留的那一点水汽氤氲的理智正满心不情愿地抵触着我的**,它隔着整条海湾向我呐喊:
“你太稚嫩了,亲爱的!你的羽翼尚未丰满,至少还没到能和一个男人订婚的份上!”但我的目光实在无法从这个清晨里他美丽非凡的脸上移开分毫。
让他的神情始终充满光彩和喜悦,对我而言竟是那么重要!
而我可能愿意付出一切,以确保自己不会失去那种感觉——那既是一种能将所有意识都浸没和搅碎的,如同春天解冻的碎冰一路欢歌着涌向下游般流向他的永不疲倦的爱意;也是一种纯粹到极致、原始得近乎本初的力量,是在这世界上蛮横地、温柔地牵引着我的绳索。
一端系着我漂泊在虚空中的灵魂,另一端连接着那危险的、闪亮的光曙之地。当我从漆黑进到光明,我分明听见了黑暗在我身后发出愤怒咆哮,而在靠近黎明的瞬间,每一寸肌肤都战栗着对未知的隐忧,可灵魂的蹁跹却让我品尝到的快乐无以言表!
“可是,我还没见过你家人呢。”半晌后,在他满含忐忑与期待的目光里,我微微垂眸,轻声说。
他的面庞刹那间燃起狂喜,就像旱季干枯蜷缩的花朵,在潮湿气流裹挟着生机来临之际,蓦然撑开花瓣的绚丽。
“他们都非常喜欢你,早就期待着能见到你。你完全不必担心他们的看法,我跟他们说我找到了此生的挚爱,他们都为我感到开心。”
“甜心,要是你在意这件事,那不如就现在见个面吧。”他热切地说。
“现在?”我失声惊呼。
他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就现在!我这就给西蒙妮打个视频电话。”他的手已经飞速伸向口袋。
我顿时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大脑仿佛被一键清空。老天啊,巴西和希腊足足相差了5个时区,此刻的圣保罗仍然陷在深夜之中。在这么晚的时间去打扰他的家人,真的合适吗?这会不会显得太过冒犯了?
“里卡多,等等,现在这个时间——”我的话音还在空气中慌乱回荡,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点击,拨通了电话。
“里奇?”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但依旧温和的声音。
紧接着,画面渐渐清晰,屏幕里出现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她有一张和里卡多相似的面容,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惺忪,但眼神里满是慈爱。
“晚上好,西蒙妮。”我身边的男人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我想让你们见见佐伊,我们正在雅典度假,就在刚才,我请求她成为我的未婚妻。”说着,他迫不及待地将手机镜头转向我。
紧张在心底翻涌,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你好,西蒙妮,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们……”
出乎我意料的是,西蒙妮的眼中居然闪过惊喜的光芒,整个人刹那间精神了许多,原本带着困意的眼神变得明亮有神。她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和我身边这个男人如出一辙,温暖而亲切。
“宝贝,别这么说,我一直盼着能见到你,里奇实在是把你藏得太深了,你比照片上还要美丽可爱!你们现在在雅典?我几年前也和他爸爸一起去过那儿,那是个充满古老韵味的浪漫之都。博斯科,亲爱的,你也来见见佐伊。”
话音刚落,画面里又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士的面庞,他面容和蔼,想必就是他的爸爸博斯科。
“你好啊,孩子,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们对你一点也不陌生,里奇每次和家里通电话都会提起你。”
我连忙应道:“我也一直很期待能见到你们。里奇经常跟我讲起他小时候在圣保罗的趣事,让我感觉非常亲切。”
“亲爱的,里奇刚才向佐伊求婚了。”西蒙妮在一旁悄悄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这让我不由地有些羞赧。
“只是订婚。”我小声解释道。
“哇哦!恭喜你们!”博斯科立刻说道,“佐伊,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我们全家人都非常喜欢你。”
“里奇有准备戒指吗?是不是在爱琴海边求婚的?我希望我这个儿子能在关键时刻多些浪漫。”西蒙妮调侃道。
我扬起手,将手上的碧玺戒指送到视频镜头前。“我们正在爱琴海的游艇上,里奇送给我这枚戒指,是他自己设计的。”
“太美了!”西蒙妮赞叹道,“宝贝,这戒指和你眼睛的颜色简直太相称了!”
“这艘游艇是佐伊预定的,”里卡多补充道,“我们都想给彼此一个惊喜——”
“没想到对方也早就准备好了一份惊喜在等着自己。”我接话道。
“就像是莎士比亚的爱情喜剧对不对?”西蒙妮笑道,“要我说,你们两个确实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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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我躺在最顶层飞桥区的日光浴垫上,波涛像摇篮似的晃悠起伏。海风乍起,仿佛纤细的手指不时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发丝,红色裙摆被风吹得紧贴小腿。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一只悠然自得、仰面躺着尽情伸展四肢的猫,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
脚步声很快就临近了。
“甜心。”一声甜蜜的呼唤。我的上方出现了那张微笑着的俊朗脸蛋。他逆光的轮廓像镀了层金箔,发丝间沾着沐浴完毕后海盐和薄荷的气息。
我眯着眼睛看着来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若有所思道,“那时我在沙滩上打着盹,阳光照耀下,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而美好。就在我半梦半醒之间,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露出灿烂的八颗牙齿。”
他在我身边挨着的另一张浴垫上坐下,将手里那本用金夹子紧紧扣着的黑色缎面书轻轻放到边上,而另一只手里则端着一盘去籽的草莓,层层叠叠得像一座鲜红夺目的小金字塔。
“那天卢卡跑来告诉我,他要去捡上一堆五彩斑斓的贝壳,为一位会说葡语的可爱女士服务。我无比庆幸我因为好奇心作祟来瞧了瞧这位可爱的女士。于是,从那天起,从你用沾满了沙砾的手轻轻摘掉墨镜望向我的那一刻起,所有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
我笑而不语,他从盘子里拣了一颗草莓递到我嘴边,冰镇过的果肉沁出晶莹水珠。我正要张嘴吃下,他却忽然把手腕一缩,收回了手。
我挑了挑眉毛,嗔怪地看着他,他轻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答复。”
“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我只是想听你说。”
浪花在船舷炸开,他的眼神中盈满了无限的柔情、恩慈和欢乐,天神般的高贵,螟蛾般的卑微。
“我想要你快乐,亲爱的。”我轻盈地侧过身来,支着手肘,“我当然愿意成为你的未婚妻,毋庸置疑,”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因为那也会令我快乐,未婚夫先生。”
于是,恰似一场突如其来的绚烂梦境,毫无征兆地在那双褐色眼眸的深处轰然绽放。
我双眼亮晶晶地凝视着这样的他,忽然伸手捻起一颗草莓,沾上酸奶,一股脑地塞进他嘴里。看到他被酸得五官挤作一团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笑倒在软垫间。
就在我毫无防备之时,他一下捉住了我**的脚踝,报复性地轻挠我的脚心,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我顿时蜷成一团大笑着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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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闹过后,我脸颊泛红,轻轻坐起来,去拿他带来的那本书。
封面鎏金的烫印纹路映入眼帘,不是我以为的《圣经》,而是一本葡法双语版的加缪书信集。
“加缪在第二段婚姻维系期间,邂逅了他此生的挚爱,西班牙女演员玛丽亚·卡萨雷斯。而后,他们之间开启了一场长达十二年的书信往来。”我用指甲轻轻划过某段被反复摩挲的法文段落,油墨早已晕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那个在《局外人》里塑造出如此冷漠疏离形象的加缪,在写给情人的字句之中,竟满是热情、痴狂与自卑。”
“在爱情面前,所有的名气、骄傲与才华,都变得微不足道。”里卡多叹息道。
我枕上他光洁的大腿,双手稳稳举起书,翻过一页,继续说道:“你以前可是觉得这是一种不道德的爱情。你会认为,这是对婚姻的公然亵渎,更是上帝无法宽恕的行为。”
“我仍然认为加缪在私德上有瑕疵。可现在,我却情不自禁地被这种热烈、绝望且并不完美的爱所感染。”他的声音中像是闪过一丝忧伤。
“他生前写给玛丽亚的最后一封信里说:‘给你写最后这封信,是想告诉你我星期二到。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你,我满心欢喜,以至于在给你写信的时候都一直在笑。给你送上我的亲吻和拥抱,周二见,到时候我会重新开始。’那时,他正在普罗旺斯的村舍里创作他的小说《第一个人》。然而,在前往巴黎的途中,汽车不幸撞上了大树,他当场离世。就这样,他永远也见不到他深爱的人了;而他的爱人,也再没机会为他拍掉一路舟车劳顿所沾染的尘土。”
说着,他抬起手臂,手掌百般温存、万分温情地贴上我的脸颊。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又像是在传递他心底里的爱意与担忧。
“这种即将见到爱人时内心满溢的雀跃,我无法不感同身受;同时,我又怎能不感到一丝恐惧,命运无常,倘若有一天意外降临,我再也无法亲吻你的双唇。所以,请原谅我,佐伊,我知道今天的我有些冲动,我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
忽地,我将翻开的书合上,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我抓住了他的手,他原本游离的目光随即凝聚,与我的眼眸隔空交汇。
“‘在这个坍塌的世界里,在这样人的生命轻如鸿毛的历史中,即使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也一定要去爱,这是一件伟大而了不起的事。’第32页,第16行。”我微微仰头,用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扣合住他的手指,“为什么要为你爱我而道歉呢?你只是在爱我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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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