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老实说,如果你真想搞清楚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别再整那些扯淡的心理分析了,性格测试什么的,全是废话。你想知道他是个什么鸟人,直接去他家看看就完了。尤其是他的房间——我跟你讲,那玩意儿比什么都准。
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有经验。真有经验。你看,如果一个人的房间乱得像刚打完仗似的,脏衣服、旧报纸满地都是,那他八成也不会是什么干净利落的家伙;如果他的房间整整齐齐的,书摆得像图书馆一样有秩序,窗帘一丝不苟地挂着,还能闻到一点香薰味儿……那他多半是个喜欢安排好一切、很靠谱的人——或者,他特别擅长装模作样。
当然,还有那么一类人,专门收拾屋子给别人看,明摆着是演的,想让你以为他是那种生活精致得不得了的人。可你知道吗,这种伪装其实很累,也很贵。没几个普通人能做到每天都让自己的生活维持得那么体面、那么完美。所以,说到底,比起关注他穿了什么牌子,喷了什么香水,倒不如直接看看他的居住环境——如果你有幸被邀请的话。那些墙角积的灰,床下堆的旧箱子,才最能暴露一个人真实的处境。
你可别以为这招只能用在那些已经有自己房子的成年人身上。就算是住在爸妈家的小孩,也藏不住这一点。有些人之所以变得乱七八糟,是因为他们身边的世界早就把他们塑造成了那样。说白了,有的人能改变周围的环境,有的人则是被环境改变了,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总之,家不会撒谎。只要你不是个瞎子,或者是连墙上钉子的位置都看不清的人,你就能读出不少东西。
在拉玛西亚的时候,我们这些人经常到处串门。以前我们总去小法的家,后来小法的爸妈离婚了,突然间我们就都跑到皮克家去。
小法的房间很宽敞,装修得也很精细,而且家里有保姆,每天都会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可小法啊,他对那些小细节不怎么在意。他走到哪儿,路上就会留下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他从不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至于皮克,他的房间有时候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有时候又乱得像被龙卷风吹过。全看他今天接待的是哪种人,或者他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想收拾一番。他爸妈工作忙,根本不管他的私人空间,所以大多数时候,皮克的房间就是那种典型的“没时间收拾”的样子。
我和梅西的房间嘛,风格差不多。这倒让我有点意外,本来我还以为他会比我更有条理,毕竟你看他停球的时候简洁到不行。但是你知道吗,他不是,他就和我一样,信奉着那种“乱中有序”的美学。
一不小心又扯远了。反正我当初是这么想的——舍甫琴科的家嘛,八成就是那种典型的苏联风,冷冰冰的,特严肃,感觉一进去人都得挺直腰板儿,说话都得压低声儿。你懂的,就是那种粗犷得有点让人窒息的装潢,好像每堵墙都在提醒你“别笑”。
可结果呢?一进门我就傻了眼。什么斯大林风?一点儿都不像。那地方居然挺漂亮的。灯光打在黑胡桃木家具上,显得格外温润,白墙、白沙发、白门,连空气都透着点儿清澈劲儿。墙壁上没啥多余的东西,柜子和书架干脆直接镶进墙里,线条干净清晰。整一个利落得让人不好意思乱动的地方。
不过也别以为他是那种完美主义狂人,他家还是透着一股“随便”的气质。几个墙角的植物,叶子乱七八糟地长着,还有那张餐桌,杂志一摞摞的,信封东一张西一张,流露出一股不拘小节的气性。
但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有那么多书。真的,客厅里都摆着满满一整柜。大部分书名我看不懂,是乌克兰语或者俄语的,偶尔能见到几本意大利语的工具书,还有一些关于历史的书籍。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书居然不是摆设,而是他真的读过的——你随便一瞥就能看出来。
老实说,这让我有点受冲击。因为,说白了,我认识的大多数球员,跟“读书”这个词压根儿扯不上关系。不是说他们不上进啊,别误会我,他们人都挺好的,就是兴趣不在这儿。读不读书跟聪不聪明没啥直接关系,我知道,可你还是会愣一下。你懂吧?就像你以为某人只听重金属,结果他突然说自己从小爱肖邦——你当然得愣一下。
舍甫琴科也挺妙的,他把我丢在客厅,然后就这么消失了。我那时候也懒得坐,因为衣服全湿了,我怕自己给人家留个屁股印,太对不起那白沙发了。于是我就在他书架前杵着。
他一会儿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束卷得整整齐齐的充电线,粗的细的,长的短的,五颜六色的,统统递给我。
趁我低头捣鼓手机,他又不声不响跑进厨房去了。然后“叮”——微波炉响了,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热饭。
没几分钟,他端出一盘披萨,往餐桌上一放,丢了句:“吃吧。”然后又走了,继续忙他那套神秘流程。就……他真的好忙。厨房,卧室,走廊,像个不断接收新任务的机器人,永远处在待命状态。最后他一头钻进浴室,开始哗啦哗啦地洗澡。
我也懒得想太多了,反正坐下来吃披萨吧!说真的,好吃得过分了点。用微波炉打的,饼皮居然还是脆的,完全没塌。就这细节我都能看出来:这是正宗的意大利货,不是那种塑料芝士工厂货。
吃完后,趁电池好不容易充进了一点电,我赶紧装回去,给罗伯特打了个电话,报个平安,也顺便证明我这脑子还转得动,没彻底宕机。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天,我几乎能想象他一边皱眉,一边在脑子里分尸我的那种脸。说实话,他也没错,我自己都觉得这事挺扯的。我顺嘴报了舍甫琴科家附近的一个诊所名字,差不多算是间接告诉他:放心,我没疯,还知道认路。
他最后叹了口气,像那种快累瘫了的交通管制员似的,跟我说他会联系酒店,让他们派人来接我。然后还补了一句:别乱跑,别再给人添麻烦。
我也没跟他抬杠,没那个力气。再说了,这次确实是我自己瞎折腾出来的,只能乖乖点头,说我知道了。
这时候舍甫琴科从浴室出来了,头发还滴着水,一身白浴袍,像刚从哪个牙膏广告片场收工回来似的。
我这边随口跟罗伯特说了声“拜”,手机一塞回口袋,跟舍甫琴科复述了一下刚才的通话内容,也没讲得多详细,就那意思——我没闯祸,或者说,还没。
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然后一句话也没接。转身就把空盘子端走,丢进洗碗机,也没问披萨好不好吃,口味合不合那种客套话。那感觉就像:你吃完了?行,流程结束。
我摸了摸脖子,还是决定问点什么:“舍瓦,我能看看你书架上的书吗?”
“请随意。”他很客气。
得了特许,我就不装了,随便挑了本意大利小说下来,盘腿坐在他那块一尘不染、干净得叫人发怵的实木地板上开始翻看。说是看书,其实我压根没记住书名,翻页也只是给自己找个正经点的借口待在那儿。说白了,我的注意力百分之九十九都被舍甫琴科吸过去了。
他就没个闲的时候。刚擦完头,又一头钻进书房打电话,门虚掩着。我本来真没打算偷听,可有些词你挡不住,它们像会自己拐弯的飞镖,直接冲你耳朵里扎,躲都没处躲。比如——“腿伤”。
说真的,我以前只知道他在伊斯坦布尔的那场比赛之后,精神和身体双双挂了彩。那场比赛谁都忘不了,堪称灾难/奇迹级别的逆转现场。媒体也写过,说他小腿做了手术,装了钢板之类的。但我一直以为,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着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结果看他那神色,听他电话里的只言片语,我才了解到那伤根本就没彻底好过。
酒店那边的电话比我想象中来得快。电话一响,我立马从地板上跳起来,边接电话边把书收起来,然后把那堆五颜六色的充电线全部还给舍甫琴科。
准备走之前,我突然冒了句比球迷还球迷的话:“舍瓦,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可以,来吧。”接着他歪了歪头,像个老练的模特一样补了一句:“我需要配合你摆什么姿势吗?”那语气实在太好玩了,像个广告拍了三十年但还没失去人味儿的老模特,职业感十足。
我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就像那些球迷在训练场外拼命挤着想要和球星合影的样子,贴得那叫一个自然。然后我把诺基亚举到最保险的角度——你懂的,经典45度仰角,谁拍谁知道——咔咔咔,连拍了好几张。
“放心吧,舍瓦,”我低着头翻看照片,一边打了个响指,“我把你拍得像封面人物一样帅。”
他站在门那边,抱着胳膊,好像还真的被我的话逗乐了,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最后我主动帮他关了门,门“啪”地一声合上,瞬间就像世界把我一个人丢在了门外,我趁着楼道里的灯还没灭掉,赶紧拖着行李箱朝电梯那儿跑去。
一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翻行李箱,扒拉出那台快散架的笔记本电脑。插上网线,网卡的指示灯开始一闪一闪,我坐在床边等它连,手指头在键盘边上瞎扣。那会儿不知怎么的,眼角瞥到键盘边那张快掉色的贴纸,突然一下子就想起了伊诺。
伊诺那家伙,还有他哥,早在2003年就整出点新花样。他们搞了个Friendster账号,那玩意儿据说是地球上第一个真正“火”起来的社交网站。上百万的用户,全世界的人好像突然都要认识全世界的其他人似的。然后没过多久,又窜出来个叫MySpace的东西,基本就是Friendster的进化版,你可以把自己的个人界面做得花里胡哨,这几年火得不得了。
它的设计非常简单。建个个人页面,加几个朋友,发点状态,上传几张自拍。你还可以开个话题让大家凑热闹,翻别人照片找八卦,看着谁跟谁突然合影又突然没了,就开始暗戳戳推理。
最抓马的是所谓“置顶好友”功能——你得把你那几个最重要的人排个顺序,还得公之于众,跟排行榜似的。很扯吧?可你偏偏还会为这种扯事儿琢磨一整天。
你会开始胡思乱想:我是不是在谁谁的置顶里?排第几?怎么突然掉下来了?是不是他不爽我了?要不要把某人换成皮克?把伊诺踢出去?然后再加回来?这一顿折腾,纯属给自己添堵,可你又停不下来。
我有时候会想,要是现在的社交软件还保留那功能,估计只要某个明星一动列表,狗仔和八卦号就能嗨上三天三夜,从“友情变质”一路写到“家族恩怨”。
反正我们那时候,全队都在伊诺的怂恿下注册了MySpace。一个个开始上传训练照、比赛剪影、更衣室里的鬼脸自拍,还有那种大家打闹的视频,连队医打哈欠的视频都有人发,配的背景音乐不是后街男孩就是早期艾薇儿。
我们谁都没想过这玩意儿哪天会变成前自媒体时代宝贵的“历史资料”,也没想过“粉丝经济”或者“品牌形象”这些鬼词。我们就图一乐儿。发泄一下教练有多变态,吐槽今天吃的披萨像鞋底子,再看看哪个明星又跟哪个明星分手撕逼了。大多数人的页面乱七八糟,像贴满胶带的旧笔记本,可我们却为那点点赞数能高兴好几天。
一连上网,我就发了条状态:“落汤鸡,但被伟大的球员拯救。”配图是两块披萨,其中一块上还插着我半条胳膊伸出去的叉子,角度奇怪得要命,拍糊了,构图也一塌糊涂,但不知为啥,那画面居然有点荒诞派的幽默感,像谁半夜饿疯了突发创作的后现代作品。
我还顺手贴了首绿日的新歌,《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情绪上正好搭。可我没把和舍甫琴科的合照发出来,那张我留着,存在手机里,打算回去再和皮克他们炫耀。
我盯着自己那条状态,反复点进去看了好几遍,像个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中学生,还在那儿研究哪块披萨更上相,搞得好像我真的是某种生活方式KOL。等我终于从这场无意义的自我欣赏里挣脱出来,才猛地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莎琳。
我们说好了今天要通话的。
我立刻拨过去,和她讲了一大堆机场见闻,全是些没营养的破事:比如那个秃头老头,光着脚却提了个GUCCI限量包,然后是那个提着猫笼一路狂奔的女孩,脸上全是“别拦我,我要为吾孩冲锋陷阵”的坚定眼神。
我们聊得完全没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也正合我们俩的风格——谁在乎主题?能扯就行。
挂电话一看,果然,伊诺已经点了赞。他永远在线,像MySpace附赠的NPC。
过几秒,评论跳出来:
Hinojosa:which one
我立刻噼里啪啦打字。
Griffith:Sheva!!!!!!!!!
九个感叹号,代表我九颗激动的心。
然后我例行公事地刷起搞笑演员的主页,Dane Cook之流,看看他们有没有吐出什么新段子。
正刷着呢,手机突然响了。
皮克。
“你怎么已经见到舍瓦了?”他一开口就是质问语气,“你不是才刚下飞机吗?”
我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我们一个航班的你敢信?我手机没电,他居然就直接把我送回家——披萨热好了,水倒给我,还递了充电线,你说他是不是宇宙无敌大好人?”
“我恨你。我超级超级喜欢他你知道吗?”
“放心,我会帮你弄一件他的亲签球衣,你就好好想想拿什么跟我换。”
“滚!还有,你头发是怎么回事?谁怂恿你搞这么酷的?”
“怎么样,够劲儿吧?”
“我现在也想去染头了,你说……染个绿的怎么样?”
“你妈会把你踹到火星去。”
“哎,说得也是。”
皮克沮丧了。我们随便扯了几句就挂了。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头发还在滴水,手机屏幕却亮着,是普约尔的未接来电。我一边拿毛巾胡乱擦头发,一边点了回拨。
“怎么了队长?”
那头的几个人笑了。普约尔的声音随后传来:“没事,德科看到你发的状态了,跟我们说你已经见着新队友了。”
“对!”我一边坐到床沿,一边用毛巾死命揉头,“我遇到核弹头了。要不是他,我估计现在还在航站楼打地铺呢。”
“记得好好谢谢人家。”他说,“舍瓦是个好人。他愿意管你这档子事,说明对你印象不错。以后说不定还能罩着你。”
“明白,老大。”我条件反射一样回了一句,语气比刚才正经了一点。
普约尔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在琢磨怎么说后面的话。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低了点,不是严厉,是那种认真、放缓的语气。
“新赛季别松懈了。安切洛蒂跟弗兰克不一样,不会事事盯着你,但这更危险。没人盯你,你就得自己盯自己。别觉得你是租借的就注定边缘化,只要你够强,在哪儿都会有人给你位置。”
“明——白——了。”我一边答应,一边故意拉长语调,想让普约尔别那么严肃。
他大概也习惯我这点德行了,懒得搭理。又顺嘴絮叨了几句什么“饮食注意点啊”“别老熬夜看电视啊”“训练别迟到”之类的常规唠叨。但说实话,我挺爱听的。因为普约尔说话的声音像块花岗岩,沉稳,扎实,能把你心底那点浮躁全都压住。就好像不管这世界怎么乱,只要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格里菲斯言论仅代表自己 作者本人是很爱折腾性格测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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