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修平所说的那个私人医院,原来离东京是有一定距离的,差不多到了长野县的边缘了。
因为要保密前去,所以也无法动用其他的交通工具,只能是由在原家的安保公司,所抽调的护卫车队,一路开车前去了。
在比较漫长的路程中,本来就大喜大悲的我,就慢慢的,于在原修平躺着的病床前睡着了,
因为是我自己,坚持要上同一辆车,来照料自己的恩人的。
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有睡意的男人,似乎用他带着书写茧而略显粗糙的食指,反复在我的天生泪痣上磨蹭着,
确认那颗泪痣的真实性之后,他才若无其事的把手收了回去,转而深深的凝望着,我趴倒的侧脸轮廓,
我一路睡了多久,他就一路看了多久,似乎是怕我“随时不见了”。
而且到了地方之后,他还吩咐其他人不要吵醒我,任由我继续趴在加长豪车的病床边沉睡着,
等到我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一直用目光笼罩着我的在原修平,早已不在我的身侧,反而身处在了一间现代化的手术室了,
他打上了麻醉药,开始进行子弹的取出手术。
因为不愿意全麻影响脑神经,他只打了半麻,因此,当在原家所属的私人外科医生,拿出手术钳,深入枪伤之处,去夹出那粒嵌入血肉之中的弹药的时候,
那剧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肌肉痉挛般的握紧了手心。
然后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抬头的他,就看到了我“醒来之后”,在特殊的透明玻璃处,焦急而愧疚的样子。
看到我的眼底因为愧疚而出现的隐隐水光,在原修平居然在拨开血肉的剧痛中,还能保持理智的想到,
(至少,这一次,【他】的所有情绪,都是因为我才展露的,而不是因为,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冬吾哥!)
还有,他已经吩咐在原安吴去调查(鹤见亚)从出生之后的所有经历了,而在那份资料里,绝对会出现那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是他在前世身为陆军大将的时候,所得到的经验。
那个陌生的男人,他也会把他查的清清楚楚,然后再,不留痕迹的【驱逐出去】。
因为此世,和【鹤见亚】纠缠不清的,只有他们兄弟俩就够了!)
取弹手术很成功,不到两个小时,在原修平就被转移到了私人医院的高级单人病房里,
一贯气势凛冽的男人难得的显出一份虚弱,他唇色有些苍白,朝后靠坐在升起的病床床头的软垫上,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而我,则端着一份私人医院里刚刚制作完成的白米肉粥,打开了病房的门,
看到来人是我,在原修平似乎怔了一下,才淡淡道,
“这些小事,让安吴来做就可以了,鹤见君今天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你可以去好好休息的。”
我端着餐盘,坐到病床前,才眼眸明亮的看着他,眼底满是感激,
“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觉,我已经没事了,修平大人,
我知道您事务繁忙,但是这一个月,在医院里休养的时间,请让我来照顾您的起居好吗?
要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因为您不仅救我于危难,还因此而受了枪伤,
要不是您及时赶到,也许我如今已是……”
说到这里,我蓦地停下了话语,视线低垂,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底显出不堪回想的痛苦和恐惧,就连端着餐盘的双手,都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到我陷入可怕梦魇而害怕不已的男人,原本不动声色的黑色眼眸,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
趁着我眼眸低垂,他才敢放任自己的心疼和柔情在眸底满溢而出,几乎忍不住要伸手,拢住我纤弱的肩膀,将我带入他怀里紧紧抱住,再低头轻吻我的额头了,
因为前世,在他每次要因为军务,而出差很久的时候,看到我因为不舍而黯淡的眼神,他就是这样“安慰”我的,
和他的弟弟在原业平截然不同,前世的铁血之心,除了我之外,从来没有和别人有过亲密关系的在原修平,并不会对我说什么甜言蜜语。
即使他心底的柔情蜜意,已经快要让那颗铁血之心融化成水,他也只是沉默不语的,将我按进他的怀里,然后抬起我的下巴,俯身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低声承诺,
“别难过了,我答应你,公务结束之后,我当晚就会回来。”
自然,他是一个无比守信的男人,无论多晚,他都真的星夜兼程的赶回了我的身边,
看着我沉睡的模样,他却不会叫醒我,而是会无比温柔的,在我馨香的发丝上落下一吻,然后低低的喟叹,
“我回来了,放心安睡吧,我在你身边。”
在原修平这个男人,就是如此的,情深如海,
却又,克制隐忍。
最终,知道我们之间,还是太过【陌生】的冷峻男人,没有放任自己心底的冲动,而是转而握住了我端着餐盘颤抖的双手,
将我有些冰凉的双手,包裹在他微热的掌心里,他才声音低沉的安抚我,
“鹤见君,不要害怕,此时此刻,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他接着又提出,
“把餐盘给我吧,鹤见君,麻烦你去取一个床上餐桌来可以吗?我想,我是需要进一些食了。”
听到他的提醒,我才如梦初醒,侧过头,掩饰性的从他掌心中抽出右手,擦了擦隐隐泛出泪光的眼眸,我才抬头神色坚定的看着他,
“修平大人,我刚刚问了医生,您的手术处不能用力,所以您靠坐着就好,我来服侍您吧。”
看到我自梦魇中清醒了过来,在原修平已经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自己的双手,重新把那太过深沉的情绪,收回了自己的心底,
似乎想要留住什么触感般,他的手指微微往回收缩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淡淡出声,
“那就麻烦鹤见君了。”
我拿起瓷勺,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细细的吹了吹,才递到了男人的唇边,姿态柔顺温婉,
“修平大人请用……”
在原修平一刻也不错眼的,看着我体贴的动作,顿了顿,才吃下了那勺白粥,
然后,在我们一个喂,一个吃的和谐氛围下,一碗白米肉粥,很快就见了底。
我放下手里的空餐盘,起身去洗漱间,将一个洁白如雪的新毛巾,用热水浸湿,才返回在原修平身边,轻柔的将他稍显苍白的薄唇擦干净,
然后我又换了一条新毛巾,擦起了男人的双手,
不仅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我连他的每一条指缝都细细的擦着,仿佛整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
整个过程中,在原修平都沉默无言的任由我施为,
擦好他的双手之后,我才抬起眼眸,对他婉约一笑,
“修平大人的手掌,真是比我的,大上很多呢,看着就让我心生羡慕,从中感受到了惊人的力量呢,
而我的手指却很纤细,力气也很小,唯一令我有些自满的,就是我的微末厨艺了,
这段休养的时间,委屈修平大人,先吃些清淡的餐食了,
等到我们回到鹤雅别院,我一定为修平大人,奉上我最拿手的【金目鲷热海煮】套餐,里面的大仁豆腐和高级梅干,均为我的手作,
到时候,请您来品鉴一番……可以吗?”
我眉眼含笑的模样,就像是为新婚丈夫询问明日餐食的妻子那般,自然而熟稔,
这温馨柔情的氛围,让男人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终于保持不住那份不动声色,嗓音低沉的回复道,
“好。”
得到恩人肯定回答的我,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谢谢您,修平大人,那么,鹤雅别院期待您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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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即逝,很快,在原安吴为在原修平争取的一个月的养伤时间,就过去了。
而在这个月之内,我确实贯彻了自己的诺言,对男人的每一件小事都亲力亲为,力求完美,服侍他进食,换药,擦身体,穿衣。
不过,在原修平只让我帮他擦拭上半身,却并不会挟恩图报的,让我照顾他的下半身。
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意外,他到底还是前世那个威风凛凛的陆军大将,即使他受了枪伤,他也不会像个废人一般,全部假手于人,
如果服侍他的人不是我,他甚至都不会让人对他进行贴身服侍,即使那个人是他的贴身秘书在原安吴,
正因为服侍他的人是我,他才想要用那些“贴身照料”,来满足他足足压抑了十四年,自从寻到我之后,就越来越强烈的,对我的【渴求】。
对此,我自然是心知肚明。
直到一个月之后,在原修平腰腹处的枪伤可以拆线的那一天,看着我盯着那条伤疤,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他的眼底才闪过一丝柔情和好笑,
拆完线之后,他就挥退了其他人,任由我替他穿上了一身,一如既往高级定制的浅黑色西装三件套,
我低垂眼眸,在高大男人的低头凝视下,毫无所觉的,替他整理着,那一条崭新的金棕色西装领带,正在和一枚镶嵌着碎钻的柳叶型领带夹【斗智斗勇】,
因为为了配合不同宽度领带的设计,通常领带夹长度夹好后,绝不能超过所夹的领带位置的宽度。标准的长度是领带的3/4长。
而且领带夹佩戴时,有其特定的位置,从上往下数,别在衬衫的第三,与第四粒纽扣之间,
一般以扣上西服纽扣之后,从外面应当看不见,或者稍许外露领带夹为佳。
还有,领带夹的使用,还要同时将衬衫前襟夹进去,而不是光夹两片领带。
如果把夹子稍微朝下倾斜会更好,这样领带上,就会出现一个优雅的短弧线。
所以,为了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柳叶型领带夹,能够得到最佳的佩戴效果,我一直以极近的距离靠在他的胸前,不断的进行细微调整,
而从来不浪费时间,雷厉风行的在原修平,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情绪,
他默默的看着我,以一种可以说是“吹毛求疵”的态度,摆弄着他的领带夹,黑色的眼底看似不动声色,实际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