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完全不在意这条路会通向哪里,也不在意刚认识的织田作会否直接把祂上交警局处理,捏着他的袖角就跟人走。
祂兴味十足又不厌其烦地细细盘问织田作之助购物袋里每一件平平无奇的日用品价格用途。
并且像个万分捧场的全自动恭维机器人一样,时不时发出“…好厉害居然是促销的最后一件”“这个原来可以这么用呀织田作好聪明…”这样夸张的惊呼。
若不是想到这是个危险的可疑人物,被迫失去原名且没有称呼变更权的织田作之助险些以为自己又捡了一个孩子准备带回家。
他观察到,祂的脚步能显得如此轻盈归功于祂走路时一直处于前脚掌发力微踮脚的状态。
看似不停轻晃一蹦一跳十分活泼欢快,实则没有进行特殊锻炼根本无法长时间维系这样漂亮的姿态。
织田作之助这么想着,同时对祂一惊一乍提出自己盯着祂的脚和影子看是遇见水鬼的问题表示了否定。
虽然祂真的没有投影在地上的影子,但他并没有刻意观察这点。
非常奇异,他分明能瞧见祂眼睫发丝甚至是衣褶投下的逼真光影。
就好像阳光像穿过空气般穿过祂落在地面,而祂本身是一个晦涩的发光体才能被肉眼观察到。
祂的肌理毫无纹理可言,像是平涂的大片雪白。
当时他是抓着衣袍把祂捞上来的,如果不慎触碰了肌肤,可能会摸见冰块、金属、矿石等等一系列光滑平整的诡异触感吧。
他暂时没有任何能够用来称呼祂的代称,或许贸然开口询问就会因冒犯神鬼被立刻拖下地狱万劫不复?
前几天给咲乐讲故事读到了关于“真名对妖鬼乃至神明都是重要之物”的字句,大概会是个触之必死的隐秘问题。
感谢横滨近来一团乱麻的治安令房子很难出租或贩卖。
理论上而言织田作除了现在和孩子们居住的地方,还有个从前独居住的房屋可以用于短暂安置这位浑身上下简直写满麻烦的危险存在。
直到开锋刀具的折光和急促的喘息同时出现在了路口拐角。
迈着凌乱步伐的几个男人拿着各式武器冲了出来形成包围圈。
啊,遇见拦路打劫的了。
他们嘴里的叫喊织田作之助根本没心情聆听,他在犹豫是否要挣开捏着衣角表现得乖巧无辜的少年把这些罪犯解决。
谢谢,他荒唐的想法消失了。
现在他不感谢最近混乱的治安了。
甚至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可怜一下这几个不长眼抢劫犯,还是先可怜一下有可能被迁怒的自己。
或许是因为被紧攥的衣角,天衣无缝一直无法发动,连提前避免这几位有胆子拦路抢劫但没胆子杀人的罪犯先生自寻死路都做不到。
“诶诶?你们是来打劫我和织田作的吗?织田作织田作!快蹲下来呀?”
他迟疑地放下东西,顺着已经欢快叫囔着蹲下的少年行动而缓慢蹲下了。
浅笑盈盈的少年伸手捧住了织田作之助的面颊,绷带未曾完全包裹的指尖贴着温热,是和他想象一致的非人触感。
如冰一样光滑寒冷,如雪一般轻盈柔软。
祂的动作不会比在捧一朵花更加用力。
而后。
而后!
眼前骤然模糊,像是冰锥在瞬间用力刺入,双目眼窝下缓缓传来不绝的黏腻流淌感,茫然大脑半晌才传递痛楚的信号。
他意识到,流淌的黏腻感觉,是自己眼球破碎晶状体玻璃体正混着血液滑落面颊。
眼球并没有痛觉感官存在,只是破碎的眼球往里压迫神经。
织田作之助的咽喉好像被什么恐怖存在夺走了,徒劳翕张的唇齿并不能发出任何细微的呼救。
他听见祂发出了愉悦的轻笑。
另一种音声亦响了起来,却又迅速归于寂静。
好像有一些纤细涌动的物件铺在身上,又窸窸窣窣地游向地面。
未知攥紧了他的心跳,剥夺了对身体的控制。
斑斓的触觉,滚烫的听觉,温馨的嗅觉,清脆的味觉…
怪异的,天方夜谭到像是病句的知觉源源不断涌入大脑。
快奔向祂…奔向祂…
本能在耳边低低诱哄着。
鼓膜也在说什么,或者只是在单纯的嗡鸣抗拒而已。
一声美丽的轻颂在脑中响彻,耳中闪现过骤然的疼痛。
鼓膜被什么东西刺破了,风声钻入了空洞,大脑被本能的尖啸与痛苦填满。
被拒绝了…被拒绝了?被拒绝了!
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一切奇妙戛然而止。
冰冷的东西抵上了下唇。
正常的世界重新映入了织田作的眼睛,正常的音声重新传入了他的鼓膜,正常的触觉重新还给了他的皮肤。
眼前依旧是浅笑盈盈捧着他面颊的漂亮少年,祂好奇地问:
“怎么了?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僵硬地环顾四周。
空无一人,空无一物,好像他只是走着走着突然蹲下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自己的面颊。
干干净净,没有血液或者晶体碎片存在的痕迹。
就像是一场幻觉,一场只有他拥有的幻觉。
能够证实刚才一切并非虚假的只有面前依旧微笑的少年。
祂伸手抚摸织田作之助的额头。
就像咲乐有时不能分辨他有没有受伤时做的事情一样,首先怀疑发烧然后伸手触摸想要震慑一下病魔的可爱举动。
“没发烧呀,织田作有哪里不舒服吗?”
祂的语气也像咲乐会使用的,关切又可爱。
“…”
“没事。”
织田作之助重新拎起购物袋站了起来。
没有蹲了很久突然站起来的轻微酸软或眼前一黑。
远处枯树的枝丫轻颤,仿佛刚停过一只鸟雀。
之前,他的视力和听力,有这么好吗?
作为一个前职业杀手,他一直有意识地好好保护自己的感官敏锐,压抑的心情无法提供更多佐证。
没有根据,无法验证,痛苦又堪称莫名其妙的怀疑萦绕着他。
是某种异能吗。
是某种异能吧…
肯定、一定要是吧?
超出理解范畴的恐怖好似已然降临于他身,或许应该切断与所有牵连者的联系将这种恐惧带离此处永不复还。
可是,可是!
也许正如他遇见祂那时所想一般
——人类绝无法抵御祂的存在,连想起要举起武器作出反抗这种事情不可能做到。
“织田作、织田作!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家呀。刚刚我差点以为有炸弹要飞过来了。”
重新捏住织田作之助衣角的太宰治打了个小哈欠,薄唇温柔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与棱模两可的抱怨。
一直安安静静地到了家门口,祂突然微微诧异地蹙了下眉。
【六星特殊“运数定数天数命数”使用次数×1】
哎呀,好像在不知道的时候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很有趣的支线呢。
[离开河岸的路程中,他们在中途稍停了不到一分钟。]
这便是详细报告。
或者说,这是人类和他们的文字能够承载最详细的信息量。
摄像头,云端录像,监控者,修复资料的异能者,将生前小段记忆转成文字的异能者,半页文字报告…无一幸免。
费奥多尔没在意这事。
尽管下首维系日本礼仪跪坐的负责人在抑制颤抖汇报着为此付出的种种时已经冷汗津津。
他坐在高脚凳上,正独自沉溺在一场作画中。
油彩层层相叠逐渐厚涂出姿容模糊的男人,他被包裹在厚重的黑暗中,围着一条像已吸尽他此生血液的红围巾。
没有套上防污衣的临时起意令迸溅的颜料沾染上费奥多尔平整熨烫过衣服,有些甚至擅自蹭上了面颊。
“擅自以神的名义掀起的种种斗争,充其量也不过是渎神的罪孽。”
“但这建立在神坛上供着的只有教义、权力与虚假的前提下。”
“为什么呢。”
负责人痉挛的手指逐渐平息,身体尽可能前倾渴求圣渝的指引。
一切都会好转的,只需要,只需要听从他的话语就好。
无需质疑,无需听懂。
就像从前一样。
沉静的紫色眼眸挪开了端详画作的视线,偏头倒映出权力信徒的迫切狂热。
不慎点上斑斓的手指随意递予了涮笔筒一侧折叠的白纸,便被立刻如获至宝地接过小心翼翼展开。
按捺激动的负责人刚展开那张纸,却听见上首已然回首之人传来近乎呢喃的轻声疑问,像极了自言自语。
“上任港口Mafia的首领的名字是?”
好像十几日前才汇报过的答案挤在嘴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他故作镇静地更加前倾身体,故作未曾听清请求重新询问的姿态为自己争取回忆时间。
焦躁的视线胡乱停在了展开的纸上——上面没有如同往常般只需要熟背并且挨个执行的步骤,只是分隔随机地零散打印了些音节。
“Dazai Osamu。”
他下意识地连贯拼读。
大小不一的打印字号突然放大了。
他想眨眼确认这是否为错觉,然后意识到身体已离自己而去,不,是自己的头颅已然紧贴于那张纸。
Dazai Osamu
咽喉发出气音震颤。
Dazai Osamu
骨骼摩擦嗫嚅悲鸣。
Dazai Osamu
血肉瘫软窸窣音调。
满身尘世污秽的我,竟也能够以因念诵您的名讳而散去悲苦。
祂的身姿如此慈悲,祂的荣光如此仁爱,祂的垂怜如此美丽。
费奥多尔仍旧专注于尽可能地细化藏色,令这幅没有人物具体面孔作品看起来足够地尽善尽美。
留白有时也是一种艺术,如同维纳斯失去的断臂,尽管她一开始并非是无臂的姿态。
“真美啊。”
他对着必须残缺的画作轻叹,转头注意到一片干净地面方才摘下了隔音耳机。
沉溺于一场作画,隔绝嘈杂的噪音是必要的。
他自顾自地解答了最初的提问。
“只有同等的存在才可以谈论罪孽与否。”
“对于人类未曾往蚁穴中倾倒热水或铝液、只是为了观察特定工蚁而踩碎了几只工蚁的行为,能够认知到这点的蚁兽也会不住这样唱诵与赞美——”
“如此慈悲,如此仁爱,如此美丽。”
门扉被拉开了。
从前笼罩在曾经港口Mafia威压下几乎形同虚设的半个日本政府正在竭力吞食着首领更迭动荡而碎裂的权柄。
以至于他们这些天疏忽了这些年一直过分安静甚至于寂静的战略级超越者。
“但,涩泽君,你觉得蝼蚁是可以成为人、或者寄居人类的吗?”
白发红瞳的男人双手抱臂,闻言只是扯起了双唇的弧度。
“你觉得,我和祂是同样的存在?”
在为他生命的光辉葬送生命浑浑噩噩重生后,那个名字已是不可忆不可想不可说的存在告予他真相,而后永远带走了他的光辉。
那时他被告知了三件事,迫使他直至今日——港口Mafia先代首领坠楼后又过一个季度的盛夏方才踏入横滨。
日更*2
今天更新这么晚因为看了新话熟肉,发觉对陀思妥最终目标的谬误导致我这卷原大纲逻辑链完全废掉了,目前已经重写了大纲重定了戏份,前两章一些不起眼的伏笔直接废掉了明天我可能回头小修一点点
从今天往后的新话再出现人物行动逻辑大失败就当我是私设吧T^T
ps:对于beast首领宰累死累活最后突然甩手的拯救世界方法,我有一些有趣的解读想法会放到文里慢慢讲,还是建议囤文因为我最高日更,再多真的挤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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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太宰治:五感加强术谁用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