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雪纷飞。
为了庆祝五条悟的生日,神宫寺无月邀请了高专的孩子们一同来到五条家,这也算是在他进入这个任务世界以来,举办得最用心的一场聚会。故而,他盛装出席。
鸦黑的海藻卷发高高盘成兵库发鬓,搭配着华丽的飞鸟金簪与珍珠排簪,妆面精致而雍容,衣衫上是在光线下金光粼粼的鹤纹,远远看去,艳丽而高贵。
美丽而荣耀,一位如玉美人。
“五条!你又在搞什么鬼?!”
屋外忽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神宫寺无月此刻尚在监工侍人们布置聚会场所,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身望向屋外。
皑皑白雪中,少年少女们并肩而行,生日聚会的主角戴着毛茸茸的耳罩,趁走在前面的庵歌姬不注意,捧起一小捧雪,倒进对方后脖颈上的缠绕的围巾空隙之中。
庵歌姬被突如其来的寒冷激得浑身一颤,转头恶狠狠扑向笑嘻嘻的罪魁祸首。
并非她的直觉如此敏锐,而是因为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灿烂了,灿烂到欠揍的地步。
“这次可不能这么算了。”一反往常,夏油杰无奈地摇了摇头,勾起的唇角透出几分宠溺之意,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他伸手强硬地揪住了企图逃跑的白色大猫猫的后脖颈。
高挑的黑发少年在挚友不甘的注视下,缓声道:“歌姬可是女孩子。”
五条悟仍是不死心,一边用余光打量着一脸凶相的学姐,一边在夏油杰手下挣扎着:“歌姬这副模样,哪里像个女孩子?”
在他话一出口的瞬间,家入硝子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她的这位同期,欠揍程度与实力显然达成正比。
庵歌姬不怒反笑,拳头捏得噼里啪啦响:“那今天就让你看看,女孩子到底该有什么模样!”
嘭嘭嘭!
拳头砸在五条悟的无下限结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砰砰声。
五条悟双臂环胸,显得气定神闲:“歌姬就不要白费力气啦。”
“我的无下限术式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破解了啊。”
自降生以来,他便可以随着心意操纵这项名为无下限的五条家代代相传的术式,只要开启术式,越是接近他的东西,便越会停下来,越触碰不到他。
……耍赖的能力。众人不约而同地想。
恰在此刻,一股微风拂面而来,从空中垂直向下飘落的星点雪花瞬间转了方向,朝着五条悟的正脸吹来,视线即将被雪遮挡,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却未曾想,预料之中的冷意并未袭来,反倒是头顶传来熟悉的触感。
啪地一声——
“要好好向歌姬道歉才行。”不知何时到来的女人一手撑着一把沉重的黑伞,另一只手还停留在白发少年的脑袋上,由于两人身高差过于明显,她甚至需要在穿着木屐的前提下踮着脚才能敲到五条悟的脑袋。“这种话也太不尊重歌姬了。”
她强调道:“也不尊重所有女孩子。”
“……喔。”五条悟摸了摸方才被轻敲的部位,嘟了嘟嘴,然后身体老老实实地朝向庵歌姬,抿唇道:“对不起,歌姬。”
庵歌姬此时还维持着挥拳的姿势,相处多日,她从未见过这位一贯嚣张跋扈的学弟如此乖巧的模样,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还是身旁冥冥的偷笑使她重新回过神来。
“咳咳。”庵歌姬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正经气氛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一抹绯红飞上她白皙而清秀的脸蛋,她挠挠头,粗声粗气道:“……没关系啦,五条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们大家都习惯了。”
本来也是好心,但此话一出,无疑是在五条悟耳边炸响一个惊雷。
他想,完蛋了。
平时在学校里随心所欲惯了,忘了要瞒着他那一心想让他当个好孩子的继母大人了。
果不其然,女人一双梅红色的眼眸瞬间有些暗沉。
她抬眸望向继子,成功在对方脸上捕捉到那抹飞快闪过的心虚。
冥冥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家伙也只有在校长您的面前才是这副模样,其他时候可是能把夜蛾老师气到眼前发黑呢。”
一直在院子里东看看西看看、对着各类昂贵陈设大呼小叫的灰原雄闻言被勾起了兴趣,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一双狗狗眼亮得出奇:“什么?那个整天板着脸的夜蛾老师也会露出那样的反应吗?”
“对呀对呀。”白发少女一双漂亮的眼睛都笑成了一对月牙,伸手拍了拍学弟的脑袋。“下次也让你看看。”
敏锐地嗅到空气中越来越低的气压,七海建人抿了抿唇,隐蔽地拽了拽同期的袖子——别说了,站在面前的可是校长啊!
“……”
五条悟磨了磨后槽牙,感到有大滴的汗水从鬓角处滚落。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火上添油啦!
半晌,女人殷红的唇微抿,她分出一丝余光瞥向正厅内的五层大蛋糕,终是感叹似的勾唇一笑:“罢了,谁让你今天是寿星呢?”她扭头的侧脸仿佛某种剔透的琉璃,清澈地映照出对面人脸上的晃神。
“阿无……”
五条悟顿了顿,随后行云流水地开始牵着女人的手开始撒娇:“如果今天不是过生日的话,阿无会怎么罚我?”他动作自然地接过了神宫寺无月手中的黑伞,两人并肩向正厅走去。
嘿,怎么还有敢上门讨罚的?神宫寺无月目不斜视,手指轻轻绕了绕鬓边的卷发,极具光泽感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如同一缕上好的绸缎,极致的黑与白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只听女人声音懒散:“就撤回高专的甜品厨师好了。”
“欸???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狠?!”墨镜后,少年水汪汪的湛蓝双眸瞬间睁大,打破他从容不迫的面具。
而女人看上去则是心情大好:“打蛇要打七寸,这点我教过你的。”
五条悟瞬间不满地抗议:“欸——好过分!我在阿无眼中难道是那种滑腻腻的冷血动物吗?”
“呵。”年轻到过分的家主发出一声轻笑,梅红的眼底似有波光流转,反问道:“怎么可能?”
当然,纯白的、懒洋洋的大蛇没什么不好。
只是……
“悟是大猫咪。”
顿时,硕大的伞面出现一丝偏斜。
执伞者显然心波不静。
“嘛……”
白发少年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抬手握拳,匆忙掩住自己泛红的脸颊。
“怎么了?”神宫寺无月思忖着道。“像悟这个年纪的男生,果然还是很讨厌这种形容吗?”
他刚要补充几句,却未曾想,并肩而行的少年压低了声音,粗声粗气道:“……这种话下次不要当着杰他们的面说啦。”
“……当然,阿无私下这么说的话,偶尔听听也挺有趣的。”
神宫寺无月:“……”
他要是看不出这孩子的害羞,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伞下,女人红唇微勾。
轻柔的声音仿佛要被风雪卷走。
“挺可爱的。”
旁听到这里,五条悟的同期们再也憋不住,一个二个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的,就知道在这里破坏气氛。”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气鼓鼓的可爱表情,长腿一踢,溅起的雪花落在站在最前面的夏油杰身上。
夏油杰却不和他计较这些,手臂搭在家入硝子的肩膀上笑得身体一颤一颤:“悟酱发脾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呢。”
闻言,就连七海建人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高专的学生们已经和他们这位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颇有手段的校长大人打成了一片,在那副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外表下,藏着一颗比金子还真的真心。
或许是同性相吸,大家也越来越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众人在相处之时,也很少再有顾虑。
所以可以这样放肆地笑出声来。
“就算是猫咪,这家伙也是其中野性最强的一种吧?”庵歌姬说话一针见血,“按照瞳色和发色来说,明明对应的品种是猫中小公主白色布偶。”
“其实也能对应得上。”家入硝子咧嘴一笑,然后嫌弃地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少年:“杰,你太重了。”
闻言,夏油杰无辜地眨眨眼。
“就是就是,硝子多瘦,你们这些傻大个就不要动不动装成一只没骨头的猫了。”庵歌姬有些强势地挤开他,亲亲热热地挽起棕发少女的胳膊。
“嘿,怎么还带无差别攻击的!”五条悟猫猫不干了。
一手挽着家入硝子,一手牵着冥冥,庵歌姬深吸一口气,嗔怪道:“要是咱们高专能多点女孩子就好了。”
就要和女孩子一起贴贴!
说罢,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唰地抬起脸,望向不远处的女人。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好似在说着——
快来加入我们的女子贴贴组!
无论芯子还是壳子的实际性别都为男性的神宫寺无月:……
这样不太好吧!
他的笑容凝滞一瞬,然后悄然转移了话题:“怎么只顾站在门口说话,外面风大,大家还是进去吧。”
说罢,年轻的女人嗔怪似的盯了一眼继子,好似在说怎么不好好招待他的朋友们,随后莲步轻移,带头进入正厅。
吸取了方才的教训,神宫寺无月在接下来的宴会中愈发小心,一直保持着和在场所有女孩子的距离,好在一直相安无事。
啊唔一口咬下蛋糕,白发的寿星少年眼冒小红花,好吃到令他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好好吃!
此时五条悟已经摘取了墨镜,一双苍蓝色的眼眸在室内环顾一周,直到众人都被他的视线吸引了注意力时,他才徐徐开口——
“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少年懒洋洋的拖长了尾音,一字一顿道。
吃吃喝喝到心头上的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纷纷歪了歪头。
五条悟:……歪个什么头啊!
他浮夸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背着手在正厅中走来走去,走到每个人面前时,都极大幅度地摇了摇头。
“唉!唉!唉……”
一时间,室内充斥着他一个人的叹气声。
虽说是正厅,但房间并不大,神宫寺无月特地没有将宴会的举行地放在主院——而是放在他和五条悟日常起居的偏僻小院,为的就是让孩子们不要拘束。
房间不大,于是五条悟背着手转了一圈又一圈。
众人见状,更加不明所以。
这家伙……又在憋什么屁?
神宫寺无月嘴角抽搐了一瞬,然后端起茶杯掩盖住自己嘴边的笑意。
在房间内不断转悠的少年,就像一只不断发出动静吸引铲屎官注意力的白色大猫猫。
“早就准备好了。”神宫寺无月轻合掌心,小春立刻会意,将一直端在手中的托盘上方的红布掀开。
五条悟立刻眼前一亮,捏着嗓子甜甜地朝他撒娇:“还是阿无懂我!”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打开的礼物盒。
一枚宽边纯黑眼罩静静地躺在盒子之中。
五条悟好奇地将其拿在手中,灯光下,特质的黑色面料折射着如生铁冰冷的白光。
“我想,用眼罩代替墨镜的话,在战斗中你会更方便一些。”神宫寺无月捧着茶杯,红唇微张,轻轻吹气吹走茶水面上的茶叶。“放心,它不会轻易被损坏的。”
听他这么说,白发少年当即面上一喜,拿着眼罩就往自己脑袋上套,一头柔软蓬松的白发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神宫寺无月:“……”
这是他遇到过的最手笨的任务目标。
“我来吧。”神宫寺无月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然后自然而然拉着少年坐下,对比了一下两人的高度差,随后拍了拍面前的白色脑袋:“头放低一点。”
“喔。”
当世唯一的六眼神子乖巧地低下了头。
很快,在女人的十指飞舞间,五条悟顺利戴好了眼罩。
“怎么样?”房间内没有镜子,他向面前的继母征求意见。
女人红唇一勾:“很帅。”
梅红色的眼睛宛若上好的鸽血宝石,清澈而剔透地倒映出眼前人的面孔。
五条悟扭过头,笑嘻嘻地朝同僚们炫耀。
“帅吗?帅吧!”
“快点快点,阿无都做出表率了,你们也快点把礼物拿出来!”
夏油杰还想逗逗他,于是耸了耸肩,神情遗憾:“坏了,我忘带了。”
此话一出,引起身旁众人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对。”
“我也忘带了。”
“巧了,我也是。”
然而,清爽利落地用宽边黑色眼罩束起一头短发的少年却是笑容灿烂:“别装了,来的路上我都看到你们把礼物放在哪里了。”
“杰的放在裤兜。”
“硝子的放在衣服内侧。”
“歌姬和冥冥的放在背包里。”
“灰原的一直捏在袖子里面。”
“七海最狡猾!居然装成随手买的零食一样放在购物袋里!”
少年如数家珍,得意地摸了摸下巴。
而众人面对他宛若可汗大点兵一般的言辞,反应却是——
“……好恶心。”
五条悟脚下一滑:“诶诶诶!怎么这么说?好伤人!”
家入硝子一边拉开拉链从靠近心口的内侧口袋掏东西,一边面无表情道:“好恶心的六眼,好恶心的五条。”
同为五条中人,在场的神宫寺无月、仓矢、小春,全都默默躺枪。
“给。”庵歌姬本来是打算逗逗五条悟以报一雪之仇,没想到对方在来的路上就用六眼看了个明白,于是臭着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将礼物扔到他身上,其余人也默默效仿。“拿去,别在眼前晃悠了,看得人心烦。”
“嘿嘿。”五条悟索性盘坐在地上,抱着一堆礼物就开始拆。
哼哧哼哧地拆了许久,五条悟最终抱着一大堆甜点欲哭无泪。
“……你们是提前商量过了吗?”虽然得到甜点他也很高兴啦,但重点不是甜点——是为什么都一模一样啊!
方才还游刃有余的众人顿时摸鼻子的摸鼻子,望天的望天。
谁知道大家都那么有默契啊!
“哼哼,宽宏大量的五条悟大人这次就原谅你们了。”
“下次的话,可要给我送一些独特的礼物才行哦!”
白发少年摇头晃脑道。
对此,众人的反应是——
“够了啦!真没见过你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家伙!”
砰砰砰!
庵歌姬的拳头结结实实捶在无下限结界上。
灵光一现,她不假思索地向一旁揣着手看戏的校长女士求助——
“无惨桑——帮帮我嘛。”她眉眼弯弯,朝着在场唯一的女性长辈甜甜地笑了起来。
神宫寺无月:……
这怎么还有他的事啊?!
但显然,拒绝一位女士的请求,可不是神宫寺无月作为绅士的自我标准。
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换了个姿势,懒懒地用手肘撑着面前的矮几,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袖子中摸索一阵,最后奇迹般地掏出了一杆长长的烟枪。
精雕细琢、镶嵌着几颗华丽宝石的烟枪轻轻一伸,精准地敲了敲五条悟的脑袋顶,在对方噘嘴抗议之前,只听女人缓缓道:“今天也算是特殊的日子。”
“仓矢,端上来吧。”
门扉发出轻响,来者身着一袭绿衣,携着风雪加入这一室的暖意之中。
木质托盘上,赫然放着几支盛满色泽鲜亮的液体的瓶子。
“只是今天的话,也不是不能放肆一回。”女人眨了眨眼,然后伸出食指竖在饱满的红唇中间,其意味昭然若揭。
不要告诉高专的辅助监督和……夜蛾老师。
“好耶!!!”
刚巧,众人都觉得有些无聊了。
夏油杰仍心存顾虑,他们这次出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废了极大功夫才一起请了半天假,如果耽搁了明天……那些堆积成山的任务,该由谁去完成呢?
“没关系的,杰。”五条悟率先捧杯,他在杯中倒了大半的冰块,冰块与剔透的玻璃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度数很低的果酒,我和阿无在春天酿的,不会喝醉的。”
冥冥趁着五条悟说话,端起他加满冰块的果酒,然后轻抿一口:“一次而已,起码——这个世界还没有糟糕到差我们这群人一天、就会崩塌的地步。”
室内开了地暖,刚刚才吃了饭,周身都是暖烘烘的,喝下这冰凉的、度数低到和果汁没什么区别的果酒,令她真心实意地发出一声长叹。
爽啊!
但五条大猫猫不爽了,可又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再起口舌,于是瘪瘪嘴,再倒一杯——
“谢了。”夏油杰眼疾手快,在五条悟拧上瓶盖的瞬间,端起杯子闪到一旁,朝他遥遥举杯。
五条悟:……
一连两次给他人做了嫁衣,五条大少爷彻底不干了,张牙舞爪地扑倒黑发少年身上。
而一旁,灰原雄自知年龄小,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无惨小姐,我能喝一点吗?”
少年有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当他直勾勾盯着人时,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可怜。
掌握决定权的女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挑了挑眉:“那得再加一半的果汁。”
“好耶!!!”灰原雄一蹦八丈高。
神宫寺无月其实想的很简单,真的只是想让他们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放松一次。
眼前的众人——说白了还只是一群孩子,但他们日常所面对的事物,令他们早已不能被称为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不只是五条悟,神宫寺无月也有些心疼其他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他早已明白这些看上去性格迥异、天赋异禀的孩子——其实也只不过是心思单纯、正直炽热的普通人。
是的,普通人。笑盈盈注视着又因为某件小事闹成一团的少年少女,神宫寺无月心中叹息。
有喜有悲,有怒有忧。
托着腮,神宫寺无月愈觉恍然。
这是一个如何糟糕的世界啊。
糟糕到需要这群十几岁的孩子,来背负拯救人类、拯救世界的重任。
然而,然而。
他们还是能如此开怀大笑着。
仿佛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与责任,都是他们与生俱来理应承担的那般。
“校长小姐!来打雪仗呀!”
不知何时,他们走出了房间,就连稳重如七海建人,都在酒精隐隐约约的作用下,加入了他们的打雪仗大赛。
嘛,也不一定是因为那点一口就能喝光的低度数果酒吧?看着小孩们红扑扑的脸蛋,神宫寺无月想。
“嘿!看招!”
“呃啊!五条学长也太狡猾了!居然趁着我分神时——啊!”
“怎么连硝子学姐也这样?!”
家入硝子用皮筋扎起短发,显得利落而帅气。
她咬碎含在口中的棒棒糖,声音含糊不清:“这就是你在最强三人组眼皮底下分神的代价。“
闻言,夏油杰被她这难得稚气的话语戳中了笑点,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容我纠正,是最强五人组。”庵歌姬收回方才朝黑发学弟抛出硕大雪球的手,高冷地扬了扬下巴。
“……那我就要好好领教一番了。”夏油杰呸了半天,才清干净口腔中的雪沫。
“那就来试试——”
“冥冥!我们上!”
“嗨、嗨——”
………………………………………………………………………
夜已深,月轮高悬,浮雪欲撼树。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常青的茂密草丛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夏油杰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只是一点果酒,还不至于喝醉的地步。他坐起身,眼中逐渐清明。
此前从未喝过酒,加上又在打雪仗中不小心吃进了雪,他现在感到胃部隐隐不适。
他抬腿越过睡相乱七八糟的白发挚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无声地拉开门扉。
迎面而来的风雪使他的大脑愈加清醒。
啪嗒、啪嗒。廊下,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穿过一条又一条看上去别无二致的走廊,直到脚尖与手指都被冻到发白,夏油杰才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栋宅子里迷路了。
十来岁的他尚且如此,那从小生活在这里的悟呢?也会在静悄悄的、无人的夜晚迷路吗?许是体内那点稀薄的酒精作祟,夏油杰发现自己现在的头脑愈发活络。
……按照悟的性格,小时候的他,一定会扑进校长女士的怀里眨巴着眼睛撒娇吧?
不知不觉间,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突兀,当夏油杰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谁在外面?”
女人声线慵懒,宛若一滴悬在被花瓣映得殷红的、将落未落的露水。
“……抱歉,深夜搅扰。”夏油杰抿了抿唇,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原来是杰。”
与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泠泠的水声。
脑中飞快闪过对方此刻的处境,夏油杰更加有些无地自容,他正准备告辞,谁承想一道凛然的风声自脑后响起。
唰!
夏油杰来不及回头,抬手挡下来者直攻面门的飞踢。
……好重!
见一击未成,来者并不打算就此打住,在空中变换攻势,目标依旧是少年锁骨以上的部位。
察觉到他的意图,夏油杰不由得苦笑——怎么打人前往致命点攻击。
虽然但是,他也不是吃素的。
“仓矢,住手。”
水声伴随着人声一同响起,乌云散开,夏油杰刚好回头,正对上一张熟人的脸。
清冷的月光下,青年面色冷峻。
见深夜到访之人为夏油杰,仓矢的脸色这才和缓几分,于是上前几步,朝着紧闭的门扉微微福了福身。
“十分抱歉,属下把夏油君错当成了其他势力派来的杀手,自从上次烟火大会之后,试图深夜潜入宅邸中的杀手数量显著提升——”
其他势力?烟火大会?夏油杰敏锐地捕捉到了仓矢话中的关键。
“愈史郎现在忙着做其他的事。”女人扬声打断仓矢继续说下去。
……愈史郎?夏油杰思忖这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好了,误会解开了就好。”
滴答滴答的水声再度响起,夏油杰发现其中的违和之处——刚刚没有注意到,这水声似乎有些过于粘稠了。
年纪轻轻却身经百战的夏油杰无比熟悉——比起清水,这更像是血液发出的声音。
“无惨女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顾不得礼数,夏油杰走近几步,神情之中不免带上几分焦急。
听他这么说,仓矢也有些紧张。
这……
“……无碍。”女人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后一字一顿道:“只是我在沐浴罢了。”
只不过,在场两人都完全无法因此放下心来。任谁来了都可以听出,女人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罕见的虚弱。
仓矢比夏油杰还要着急:“十分抱歉!我要进来了!”
经过烟火大会后,仓矢对待自家主人时,几乎是恨不得将眼球黏在对方身上,白天当跟班,晚上当守夜人,同时还悄悄服用剂量不同的紫藤花以提高抗性,忙得脚不沾地。
如果这次,大人在大本营中出了事……仓矢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嘭!
仓矢双臂抱胸,用肩膀狠狠撞向紧闭着的门扉。
但这只是徒劳。
原本一推就开的入室门,此刻却变得坚固无比,颇有岿然不动之势。
见状,两人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想——一定是出事了。
不然为何要紧缩门扉?!
坚毅与果决悄然爬上少年的眉宇,他朝脸上充满掩盖不住的焦急的管家青年重重点头,然后沉声道:“让我来。”
嘭——!!!
“等等!”
神宫寺无月甚至只来得及为自己披上一层外衣。
门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不断升起袅袅烟雾的香炉。香炉不断地散发淡雅的香气,却又因为室内未曾通风,在空气中萦绕着的浓重香味甚至有些刺鼻——即使如此,空气中依然飘散着淡淡的、难以掩盖的血腥气。
仓矢与夏油杰飞奔向内室,前者一挥手臂,扯下遮挡的帘子——
哗啦。
女人静静地坐在宽大的浴池之中。
披散在水面之上的黑色卷发犹如浓郁的海藻,女人卸去了浓妆,上挑的眉眼,薄薄的唇,红眸似有火焰燃烧,多了几分凛然之美。
而细思极恐的是,将她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在中央的水,却如同血液一般浑厚、浓稠、殷红。
神宫寺无月将不断释放血液的手腕浸在水中,挑眉道:“失礼了,让两位见到妾身沐浴时的小爱好。”
“使用玫瑰精华制成的浴盐,确实有些意趣。”
唰——夏油杰似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一般,一张如玉的脸庞红得吓人。
“抱、抱歉!”
尽管面上表现得再害羞,但他仍有一道疑惑盘踞在心头。
玫瑰味……为何会产生血液一般的铁锈气味呢?
捕捉到他眼底的疑惑,神宫寺无月在心中发出叹息——看来今天是不得不交代点东西了。
必须要糊弄过去。
他的死遁计划,还不能在这种时候暴露。
哗啦。
于水中的女人站起了身。
夏油杰瞬间表情空白,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只听女人道:
“不必担忧,杰。”
眼前的一幕使黑发少年瞳孔地震,可将一头湿漉漉的长卷发披散在身后的女人只是勾了勾唇——
“你有的,我都有。”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夏油杰终是承受不住眼前景象,脚下一滑,竟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神宫寺无月&仓矢:“!!!”
糟了个大糕,误食鬼血可就麻烦了!
水声再度响起,下一秒,夏油杰被一股泛着淡淡甜腻气息的风裹挟。
被打横抱起,夏油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艳面容,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然而……额头靠着的那硬邦邦的胸膛,使他罕见地生出的那点旖旎之念尽数退散。
哦不……
宛若幽魂一般回到房间,夏油杰突生一种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大晚上离开房间的悔恨之念。
如果不出门的话,就不会迷路。
如果不迷路的话,就不会走到那位的房间门口。
如果不走到那位的房间门口,就不会……
为什么要被他撞见那一幕……
月光下,黑发少年英俊的面容上,被悔恨与呆滞交织的情绪填满……
悠悠转醒的五条悟被坐在床前一言不发的夏油杰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叫,捂住胸口道:“你干嘛呢!”
大半夜不睡觉,坐到他面前盯着他看。
“我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
闻言,夏油杰皮笑肉不笑:“真的吗?我不信。”
他刚刚都那样了,都没被吓死,这点程度,还能被吓出毛病。
哈哈,他不信,他不信……
脑海中闪过方才所亲身经历的一幕幕,夏油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副罕见的模样引起了五条悟的关心。
“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得不说,两人互为挚友,连关心别人时的语气和句式都一模一样。
【无惨女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犹如魔音入耳,夏油杰抱着脑袋气若游丝。
“没事……”
半晌,他抬眸,深深地注视着自家挚友,一双狭长的黑眸之中,充满了令五条悟摸不着头脑的复杂情绪。
“到底是怎么了嘛。”
五条悟从床上爬起来,脑袋凑近夏油杰。
“快说说,快说说。”他催促道。
“不。”往日面对挚友的撒娇,总是无奈纵容的黑发少年这次表现得出奇的冷酷。
他语气幽怨,艰难道——
“当个一无所知的傻瓜……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总比现在的他好多了。
《关于一直仰慕着的可靠女性长辈居然是个硬邦邦臭男人这件事》
入v撒花~本章评论区小红包相赠~
推推下本接档文啦~专栏已开~
《cos战损上弦,品狂野人生》
作为《鬼x之刃》反派阵营的狂热终极粉丝,枢木森在各大漫展上把反派们的cos出了个爽。
......但战损版。
包括但不限于——
无法直立行走的瘫痪·黑死牟
不可言语的哑巴·童磨
无法视物的瞎子·猗窝座
失去双臂的残疾·鸣女
毁容且兄长早逝的孤儿·堕姬
随着频繁出入各大漫展,枢木森的演技也愈发炉火纯青。
以至于他一朝猝死穿越后,也能兢兢业业扮演他的马甲们。
好消息:不用连夜修毛练cos妆了
坏消息:脱不下来了
如果时间能倒退,枢木森绝对不会be瘾发作cos战损上弦们。
毕竟——
只能坐轮椅的黑死牟该如何制服叛逆学生五条悟?
失去舌灿莲花主动技的童磨该如何说服偏执期夏油杰?
盲人猗窝座如何理解一口一个饭团语的电波系狗卷棘?
颜值和武力值都大打折扣的堕姬怎么接近慕强颜狗甚尔?
连琵琶都拨不响的鸣女该如何避免被禅院姐妹当成累赘?
并且,总得给马甲们找一个合适的来历吧?
枢木森:...好好好,三二一上天台!
抱着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强烈想法,枢木森索性决定破罐子破摔。
最终,马甲们死得连灰都不剩。
枢木森:哈哈!鬼是没有灰的!
与此同时,枢木森发现一件事——
桥豆麻袋!
他怎么还有一个战损版无惨马甲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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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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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在五条家当鬼王的第二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