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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佐野真一郎
就算只能保持着暗恋的距离，只要还能继续这样注视着她就可以。很清楚自己作为异性缺乏魅力，这样的我，贸然出手肯定会让对方困扰，要是告白被拒绝了，每个月都能见面的幸福的时光可能就会结束。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拼命克制着心意。然而听了毛利警官的话后，我动摇了。
满怀喜爱对方的心情默默关注着、不停输出着在意的态度，留意着对方的一切，笑容、声音、气味、转身时裙角的弧度、手腕的尺寸、仰起脸看我那可爱的模样，全部的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同时却什么也不说出口，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拆除暗恋的部分，这不就是痴汉行为吗？！
——按照现役警官、不，按照胜利组已婚男人的理论，我居然是性/骚/扰/犯？？？
怎么会这样！光想想就要哭了！
从国中时代起，我就总是很容易陷入恋爱，顾不上确认心情，常常一步快进到告白，然后惨遭拒绝，被嫌弃，做为定番重复了太多次以至于学校里的女生都把我视作会传染的轻浮病菌。但是——我不是因为只有小雪对我温柔才将幼驯染的感情误认为恋爱，我喜欢她，是做为男人而非亲友，希望自己能成为她特殊的人。
毛利警官给我出的计策之一，要让对方意识到积极进攻的我，而不是绝对安全无需防备的对象。
计策之二，制造惊喜。
想耍帅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的想法……这样就可以吗？虽然好想现在就和她分享，但留到明年真正能够开业的时候再告诉她的话，不是更像厉害成熟的大人吗，变的吞吞吐吐的，说话差点咬了舌头，还害她露出了很受伤的表情，怎么想都是失败了。
但是，雪枝承认了这是约会——
像个小学生一样，我的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也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画面上。
该怎么补救刚才的失误，能直接求婚吗？但我没准备戒指……啊啊我在想什么呢。
还处于混乱状态的时候，悠扬的音乐声终于钻入耳中。
灯光重新点亮。仿佛从入场才过去五分钟，可是现实里电影已经结束了。
我转回头，呆呆盯着空无一物的荧幕。
“真一郎，下次别拿想看电影当借口了……”
伊佐那谴责的语气，毫不留情地化作利箭。我连忙摆手辩解。
“诶？不是！我其实真的很想看这部影片！没有骗你！”
“反正你全程都没在看屏幕吧？喂，快醒醒，该走了。”
他说着，试图推醒还歪在他肩上的雪枝。少女挤出了抱怨的鼻音，把熟睡的脸埋进他的颈窝，伊佐那炸毛了。
“赶紧起来…！再不起就把你扔在电影院了！”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粗暴嘛。”我看不下去——绝对只是看不下去，走到座位的另一边，轻轻扶正她的脑袋。
“小雪？起床咯？”
“……”
回应我的是均匀平静的呼吸，我摇摇头，在伊佐那鄙夷的目光下，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好轻。
和经常搬动的摩托车完全不一样，女孩子的身体又轻又软的触感，好似不用力抱紧就会从手中滑落一般，我托起她的膝窝，让她能把头自然地搭在我肩上。
头顶的发丝抵着颈侧，甜甜的百合香不经意钻入鼻腔。
走出放映厅后，我们走向影院的后门。四周很安静，只有散场观众零星的交流声自稍远处传来。
伊佐那把他手里装书的硬纸袋挂在我的手腕上，他的表情显得很成熟，也很无奈。
“我去洗手间，大哥你……不要趁机干什么坏事啊。”
“我才不会呢！！！”
为什么要被小学生打趣，真想不明白。万次郎也是，总摆出一副对大人的事充满兴致的态度……时代真的不一样了吗，想想我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好像还在因为翻墙被老爸臭骂。
回想起来，那时候老爸总爱拿雪枝和我开玩笑，每次我要去明司家玩，就笑话我是去找可爱的小女朋友，老爸当着雪枝的面乱说也有过几次……但她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目送伊佐那的背影消失在拐弯之后，我再次尝试叫醒雪枝。
“……我醒着。”
“早安，小雪。”
陆陆续续仍有观众从放映厅走出，于是我往不挡路的墙角退了几步，雪枝把脸藏了起来，只有悄声说话时的呼吸喷洒在衬衫领口。
“真一郎，你太过分了……”
“诶诶诶？”
“我，只是想捉弄一下伊佐那才装作睡着了……快放我下来啦。”
“嗯？没关系哟，你又不重。”
说着，我托着她轻轻晃了一下，能这样抱着喜欢的人真的好开心，就算变成骚扰犯这下我也只能认罪了。
“可这样子很害羞啊！”
她总算抬起头，露出变成绯红色的脸，水润的瞳孔里涌现出慌乱与紧张。我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做出了吞咽的反应。
那个，毛利警官说了什么来着？她其实有把我当成异性吧？所以才会脸红。
“你……对我会感觉害羞吗？”
“……”
怀里的她，肩膀迅速变得僵硬还往后缩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却无法组织语言，雪枝为难地咬住下唇。
“……毕竟，又不是小孩子了。”
“——”
那回答击穿了我，一瞬间，我感觉后背渗出了冷汗。
就算是兄妹般一起长大的发小，这样的动作也太过亲密，万一，雪枝她把我当成了女人缘太差所以在占「妹妹」便宜的人渣——
为了不被察觉手指在发抖，我飞快地把她放了下来，摆出虚假的开朗笑容，企图蒙混过关。
“哈、哈哈，说得也是，对不住。一转眼就从小姑娘变成大孩子了，我总是不小心就忘记呢～”
回到地面的雪枝，却没有如我设想的一般远离我退开，还留在我松开她的地方。随后，甚至稍稍往前了一小步。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当然会害羞，很困扰。虽然，自己大概被当成了艾玛一样的妹妹，但是真一郎总是很温柔，还真诚，会听我倾诉，体贴地关心着我，不管说什么都没有拒绝过，那样的态度，太容易让人误会——”
“……”
内心深处，毛利警官前些天的教训几乎把我震聋。
「什么都不说，装作没有感情，只在意自己的心境。那样的喜欢，也会给对方带来痛苦。」
（我，让这孩子，如此困扰，如此痛苦。）
可是她即使难过得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是直率干脆地对我袒露出内心的想法。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我知道真一郎是出于好意……”
（又是这样。因为觉得是好意，就轻易原谅了我，太过信任我，把我当成了没有阴暗想法的好人。）
而自己也无聊地被雪枝眼中的佐野真一郎形象困住，无法行动，不敢让她发觉「好意的亲友」本质上只是个想对她出手的坏男人。
而后。
既感到轻松，又有些赧然……现在，到了该让「坏人真一郎」开口的时间。
···｜Side 花岛雪枝
那问题，难道是「没有必要对我这个哥哥一样的存在害羞」的意思吗。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就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只能做出最保守的回复。
其实——我说了谎。只打算捉弄伊佐那的话，最开始真一郎喊我的时候直接睁开眼睛就该打住，但我却出于某种连自己也理不清楚的心思，选择继续装睡。
我想知道这个人究竟会对我温柔到什么程度，愿意纵容我一路打瞌睡多久。搂着我的手臂绷紧时感觉很结实，即使承担着我的体重，每一步也稳稳当当。从依偎着的胸口深处传来有力的心跳声，频率似乎比我稍快，但那有节奏的跳动听上去让人十分安心。
还想像现在一样继续被抱住，不需要用尽自己的力量站稳，而是可以尽情依赖对方。是真一郎的话，依赖他一下也没关系，因为他一定不会让我受伤。即便我心知肚明，自己只不过是还被当作小孩子才能被如此对待。这害我好想揪住他的领子大吼，却也莫名其妙地想哭。
「……毕竟，又不是小孩子了。」
身体内部拼尽全力挣扎着，好不容易维持住平静的语气说完，我才发现真一郎的表情似乎有点失望。
失望……还有，脆弱……？
尽管他表现出一副开朗的模样，漆黑的瞳孔深处那不同寻常的黯淡神情，却仿佛使我自胸腔深处泛起刺痛。
（我想安慰这样的他。）
所有的纠结与困惑，混乱不安又满怀期待，让我想要逃避却也渴望陷入其中的心情，被我如此命名。
（不是做为发小、好友的妹妹、年纪小三岁需要特别照顾的对象这样的身份……）
是我说出的话让他动摇，但我并非是为了确立边界感将他推远，而是还想更进一步，想让他清楚地「看到」我。十七岁，即将毕业成为大人的我。
最终，这「一步」会迈向何方……我还不知道答案。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真一郎张开嘴唇——
“我回——我可以等下再回来。”
“……伊佐那，你站住。”
即将说出什么却被打断的真一郎，脸色通红地发出了被正面打了一拳般的声音，绝望地喊住他。
“其实你们可以继续，我不会觉得尴尬的。”
伊佐那（一点也不）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则（假装）欣慰地对他露出微笑。
“呵呵，你成长了呢。”
“呃…，对不起，差不多也到时间了我们去吃饭吧，姐姐。”
一秒之内迅速变脸，乖巧地挽住我的胳膊的伊佐那，结果还是没有逃过被真一郎按住猛揉脑袋的命运。
“拿我开玩笑还敢对雪枝装乖，可恶的小鬼～～～”
“什、什么装乖啊！我们的关系原本就这么好！”
我站在一旁望着打闹中的两兄弟，无法藏住笑容。而在视线相交的一秒之间，真一郎的嘴角翘起了几乎同样的弧度……脸颊变得滚烫。
“对了，我好像看到女主角说讨厌钢琴的时候就睡着了……电影讲了什么？”
“你问大哥也没用啦，因为他啊，全程都——”
“我睡着了！我也睡着了所以没看到！”
“喔，他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真一郎肯定没睡着，但是他拼命掩饰的样子好可爱。
“……”
（……咦？为什么？明明是比自己年长的人。）
最近几次见到真一郎时总是冒出这种想法，我不觉得自己特别迟钝，这样的反应让我感觉不妙。
迄今为止都被当成小孩，是不可能产生浪漫想法的对象。就算我在努力改变这种关系，也不代表就能一步跨越至此，何况自己并不是他中意的类型。只会给他带来困扰，而我——不愿意和真一郎变得疏远。
如果自己喜欢上他的话，好不容易才开始变化的距离感就会重新拉开，能够轻松交谈的氛围也会消失。那种自己无法预测、无法掌控的发展，令我感到害怕。
至少，要等到我能更从容地思考所有飘浮的不确切之事的那天，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好好面对这份心情。
假装鼓起勇气，对自己许下谎言，我拦住了正在把我当成障碍物绕着追打的两人。
“好啦、不要欺负伊佐那——”
“没错！我又没说错什么！”
“雪枝你总是偏心小的～！跟我才认识更久吧？应该偏心我才对吧！”
“也、也是呢……”
（呜……）
故意撅起嘴巴的真一郎，肯定知道他做出这样的表情超有杀伤力，我的防御被击溃了。
但伊佐那没有分享到我的感受，他抛来一对白眼。
“哇——好肉麻，都这把年纪了真不害臊。”
“什么叫这把年纪！我还很年轻啊！青春年华的二十岁！”
“内心已经是个大叔咯～”
“你们声音太大了啦！”
有从另一座放映厅结伴走出来的几名五十岁上下的阿姨组合，正隔着走廊打量着我们，边小声交谈，边指指点点。
被我拉住的真一郎和伊佐那止住吵闹，于是，走廊对面的说笑声清晰地传来——
“快看那边的一家三口超可爱的～”
“气氛真好呢～”
“那家的爸爸妈妈看起来真年轻啊，果然是因为有爱就不会变老吗～”
“……”
“……”
“…………？？？”
我，才刚刚察觉到自己的心意，该怎样应对这种情形？！主机已经内部烧毁了——
“……是，是吗，所以我的穿着风格看起来就有那么大年纪………………”
“不不不没有那回事！雪枝！你别哭啊！”
“难道，其实别人一直都把我当成了努力伪装JK的三十代孩子妈……”
“才不是那样！！是因为我显老才被误解的！我长相显老！当年经常有人说我和弁庆就像同龄人呢！”
“呜呜…可是我……我和庆三哥只差三岁……实际上年龄已经…………………”
“伊佐那——！快想办法！救救哥哥吧！”
在大声哭泣的我还有手忙脚乱的真一郎身边，伊佐那依然非常冷静，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面对掉眼泪的真一郎也表现得镇定自若一样。
他端起胳膊无比困扰地叹了口气。
“肤色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一家三口……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刚才那几个人只是开玩笑的吧。”
“可以有的哟。”
然而，似乎被他的某个用词触发了条件反射，真一郎的语气正经起来，露出了认真的、稍微有些害羞的表情。
“肤色是因为，伊佐那一出生我们就带你去了美黑沙龙……因为当年流行嘛。是吧雪枝？”
“咦？？？啊，呃……哈哈……嗯。”
虽然我压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总觉得这里不配合他不行。我只好对伊佐那略感抱歉地低下头。
“哪有人带刚出生的小孩去美黑沙龙啊！笨蛋大哥！”
“小婴儿时期就做好美黑的话，色素留在皮肤里长大后不就再也不需要重复去晒日光浴了吗？这可是我独创的天才的想法！”
“天才个鬼咧！我这颜色是天生的啊！”
“没错，多亏了大哥我的英明决断，伊佐那现在的肤色就像天生的一样非常自然！”
“真是！我受不了了！不管你们了。”
气鼓鼓的伊佐那转身就走——为什么我也被丢下了，我连忙追上去牵住他。
“你也跟真一郎一起胡说八道……”
他闷闷不乐地甩了甩胳膊。
而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像最开始那样留意他藏在身后的手的动作，就能明白这孩子此刻想要掩藏的情绪是不安——
（是因为担心大哥的注意力被我分走吗……？该怎么处理……啊！）
“我没有啦～其实我偷偷把美黑的仪器关掉了，所以伊佐那的肤色确实是天生的呢。”
“……”
伊佐那略带期待的表情僵住了。他扭动脖子，几乎感受到每一节骨头像旧零件一样摩擦带来的滞钝。
我努力忽视着背后传来的轻笑。
“雪枝小姐……你别故意把自己降低到和笨蛋同一等级……”
“有什么关系嘛！小雪这样也很可爱啊？对不对？”
强行按住伊佐那后脑勺迫使他点头，真一郎满面笑容地继续说道：“而且你还真是不坦诚，明明偷偷在介意「姐姐」和我更亲密，还故意装得这么别扭——但是这也没办法，谁让哥哥我是先来的～”
（谁亲密？！亲密什么？亲——密——？？？！）
那应该只是「关系更好」的意思。
可是，我却仿佛快要爆炸似的，无论哪种意思都好想否认。
下章表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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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verything is everyth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