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朝昕就想回去,没想到被信一留下来和大家一起看电视。她坐在台阶上,耳边萦绕着欢声笑语,那是从未感受过的热闹,以及原本呆在花姐和小旋风身边时才会有的安心。
过去的生活让她习惯性地生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别人进不来,而自己也走不出去。或许就像小旋风说的那样,这九龙城寨能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她双手撑着下巴,整个人放松下来,一点一点置身于烟火。
信一向后撇了一眼,看到朝昕的样子,怔愣过后咧着嘴笑了起来。电视正放到精彩的部分,所有人都笑得开怀,他这一笑也不突兀。
看到后面困意上头,朝昕控制不住地要闭上眼睛,头不断上下轻点着,到最后还是没扛住靠着手臂睡着了,就连怎么回去的也记不清,唯一的记忆则是鼻尖充盈着的烟草味。
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洗漱完火急火燎地赶到理发铺,朝昕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龙卷风摇摇头,“走咁快干咩,慢慢来唔好心急。”(跑这么快干什么,慢慢来不要着急)
这是第二次听到他说这句话了。
朝昕点点头,开始开店的准备工作。
“昕昕。”
听到龙卷风的声音,朝昕转身看着他,手里还抱起叠好的毛巾。
“多谢你整翻好电发机,帮店里悭番一笔钱。”龙卷风拍了拍烫发机,“畀你加钱,听日再放你一日假,好唔好?”
“好啊,多谢龙叔。”
龙卷风听到她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一个笑来。
知道明天可以休息,朝昕顿时有了干劲,可惜才高兴没一会儿。
“昕昕,叫埋十二同四仔,听日一齐去打麻将呀。”(昕昕,叫上十二和四仔,明天一起去打麻将啊)信一挤在洗手台边上,陪她洗着毛巾。
朝昕:“……”
信一微微弯腰贴近,“好唔嘛!”(好不好嘛)
“我唔会打麻将。”
“我教你。”见朝昕不理他,开始撒娇,“理我一下啦!”
“好啦,不过要下昼。”朝昕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不过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下,“日头我要休息。”(好啊,不过要下午,白天我要休息)
“噉就讲啦,到时我嚟揾你。”(那就说好了,到时候我来找你)
两人的声音不算大,但龙卷风和理发铺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来洗头的三姑冲龙卷风眨眨眼,暧昧地指了指朝昕和信一那个方向,后者点点头,了然一笑。
有时候想得很美好,现实很残忍。
第二天朝昕依旧没有睡到自然醒,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
大井街突然断电,许多工厂无法开工,平时这些记都记不事情都是信一在管,但他今天恰好不在城寨,所以……
朝昕戴上手套打开电箱门,将杂乱的线路勉强捋顺,看到上面粘得七扭八歪的绝缘胶布,脑壳有些疼。一点一点地抽出断掉的电线,小心地切断损坏的电线端,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肯定因为是被一群人盯着看,让她感到不自在。
没错,就是这样。
重新接上电线以后,朝昕打开开关,临近的店铺亮起了灯。
“来电咗来电嘞!”
“细路女犀利呀!”
“一睇就好聪明……”
“……”
龙卷风站在天台上,神色不明地看着下面被人群包围的人,手上夹着的烟都有长长一截烟灰,也不知看了多久。
在一声声夸奖声中,朝昕的脸越来越红,就连耳朵都是红彤彤的。周围都是人,腿还被鱼蛋妹抱住,她现在动都不敢动。
不是吧,城寨里都这么热情的吗,修电线不是些小事情?
“做咩都揽喺度,唔去开工呀?”(干什么都围在这里,不去开工了吗)回来的信一看到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马调转脚步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十二少也跟着来凑热闹。
站在最外圈的四仔看到两人,开口说道:“返嚟就快去解救昕昕啦,佢就担唔住啦!”(回来了就快去解救昕昕吧,她快要扛不住了)
信一嘴角压平,脸色有些吓人,“佢点呀?”(她怎么了)
十二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朝人群里看,“佢唔喺度。”(她不就在那里)
“乜事?”(怎么回事)信一傻眼。
“大井街,突然间停电,你又唔系,三姑知昕昕整翻好喇电发机,就将人叫我过嚟啦。”(大井街突然停电,你又不在,三姑知道昕昕修好了烫发机,就把人叫过来了)四仔言简意赅。
“修好了?”十二少问道,看到四仔点头后,当即称赞道,“昕昕犀利呀!”
信一看到朝昕一副想跑又跑不到的样子,上前拨开人群,“好好,开工去,揽喺度做咩呀。”他将还抱着朝昕不放的鱼蛋妹抱起放到一边,“重有你,抱咁紧做咩呀。”(好了好了,开工去了,围在这里干什么……还有你,抱这么紧做什么)
“怕人走咗罗。”鱼蛋妹做了个鬼脸跑了。
“吓到嘞?”信一看了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朝昕,问道。
朝昕摇摇头。
十二少拆开棒棒糖放进嘴里,“昕昕,呢几日喺城寨点样,重适应呀?”(昕昕,这几天在城寨怎么样,还适应吗)
“大家都好热烈。”
信一揽住朝昕的肩膀,“走啦,翻去再倾。”说完,他带着人往前走。
十二少疑惑,看向身边的四仔,“搞咩?”
四仔笑了一声,慢慢走了上去。
“发生咩事?”
来到七记冰室,朝昕跟着他们来到二楼的阁楼,走进去能看到一个小隔间,里面放着一张麻将桌。
十二少拿出麻将牌,“嚟出嚟,打麻将。”(来来来,打麻将)
朝昕被信一按在凳子上,手里还拿着柒叔刚刚拿给她的汽水。
“定系你待遇好,有汽水饮。”(还是你的待遇好,有汽水喝)十二少嘴里的棒棒糖都感觉不甜了。
“话咁多!”信一在朝昕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打牌嘞。”
“讲定先,我一定唔会畀你架。”(先说好,我一定不会让你们的)十二少朝信一和四仔使了个眼色。
朝昕忙着看牌,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