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迟迟不归,顾白月心中挂念,始终有些惴惴不安,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也觉味如嚼蜡,出于礼节才在孟怀瑾和付闻樱面前表现得喜欢。
早在付闻樱订雅间筹备家庭聚会时,月海居的沈老板就格外留意,今天听说孟氏夫妇带着孩子来了,特意估摸着时间过来打招呼,还额外送了饭后甜点。
沈老板大约是想奉承,有心说一些场面话,拍着大腿道:“哎呦,孟总和孟太太都是人中龙凤也就罢了,生得一双儿女也是钟灵毓秀,瞧着跟电影明星似的,让我老婆看见非羡慕死不可。”
之前付闻樱在月海居预留订餐信息时,说好了是自己夫妇二人,另带着儿子女儿同行,今天许沁没来,反而是顾白月陪他们出门,沈老板会误会也情有可原。
顾白月有些尴尬,却不好出头多解释。
孟怀瑾也只是笑笑,赞同般点了点头。
唯有孟宴臣淡淡说了一句:“皎皎不是。”
不是什么,他没有多说。
既然有机会跟孟家人结识,身为生意人的沈老板也不想白白放过财神爷,胖乎乎的脸上满堆着笑意:“今天餐厅搞活动,但凡来店用餐的客户都免费送照片,难得一家人聚得整整齐齐,孟总带着太太和孩子们拍一张吧?”
孟怀瑾总归是惦念养女许沁,闻言道:“还是算了吧……”许沁本来就有些敏感淡漠,他怕孩子心里多想,便犹疑着望向妻子和儿子。
向来克己复礼,端正如清风朗月的孟宴臣,却好像很感兴趣:“爸爸妈妈,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拍照了。”
付闻樱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许沁今天上午拒绝一起参加家庭聚会,坚持要跟同学一起外出时脸上的平静无波,再望向安静乖软的顾白月,不由浅笑:“拍吧,一张照片而已。”
雅间里的装饰是古中国式的淡雅山水图,满月形绢面屏风前,一家之主的孟怀瑾西装革履,深灰色衬衣,冷冰冰的金丝框架眼镜,一张脸虽然上了些年纪,却丝毫不减成熟魅力,反而积淀出深沉内敛,儒雅之中隐见锋芒的气势。
付闻樱与他并肩而坐,相携相伴,一套黑白相间的职业套裙,笑意端庄得体,珠宝耳饰也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就不拍了吧……”顾白月摆摆手,沈老板不知真相错把他们当做一家人,她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妈妈说过,越是跟富贵人家相交,越要认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千万不要生出不该有的贪念。
孟宴臣放柔了声音哄她:“皎皎别怕,爸爸妈妈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的。”
孟怀瑾和付闻樱也双双望了过来,顾白月可不敢让这两尊大神屈尊降贵等自己,乖乖跟着孟宴臣走过去。
清俊到有些秀气的少年,从容不迫,克己复礼;堪称绝色的少女,雪肤花容,嫣然无方。
两张青春无限,年轻鲜活的脸,凑在一起时,丝毫没有湮没对方的光环,而是和谐互生,相辅相成。
就连亲自过来拍照的沈老板不得不感叹一句,孟家人的基因是真厉害,就这颜值扔娱乐圈里也数一数二。
咔擦声响起,美好又温馨的画面永久定格。
……
整整一下午,顾白月都有些坐立不安,骑在马上还差点被颠簸下来,多亏孟宴臣在旁边护住她。
“走吧,我们提前去机场等兰姨。”
顾白月灰扑扑的小脸一下子有光彩了:“好嗳。”
两人本来跟肖亦骁一起出来跑马,现在要走,就过去跟肖亦骁说了一声。
肖亦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季阿姨不是六点到吗?现在还早着呢,急什么?韩廷听说你们来了,刚才还打电话说带朋友过来。”
顾白月歉意地冲他笑:“改天吧,我想妈妈了。”
“小丫头真黏糊人。”肖亦骁打趣了几句,也没难为顾白月,“去吧去吧,过两天我去找季阿姨玩,请她给我煲乌鸡汤。”
孟宴臣跟顾白月骑马离开,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就走,恰有一队人进场,韩廷对赵又司说:“孟宴臣火急火燎的,不知道又带着他那个宝贝妹妹去干什么。”
赵又司偏首望过去,笑着看了一会儿,语气痴迷:“真好看……”
“兄弟……”韩廷浑身一震,表情艰涩,“别怪我没提醒你,皎皎可还没有成年呐,而且老孟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你也不想闹得朋友决裂,招来孟家未来继承人的报复吧。”
赵又司失笑:“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皎皎生得好,初看灵气十足,细看皮相骨相俱佳,尤其那饱满的高颅顶,圆润的后脑勺,线条和比例都堪称完美,简直是独特造物主偏爱。”
韩廷难以置信:“有没有搞错,一个颅顶有什么好看的?”
赵又司解释:“这么跟你说吧,如此完美的颅顶万中无一,下面的头盖骨一定也很完美,死后能直接放医学院展览。”
“你小子……”韩廷对赵又司求饶,“医学世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看人先看骨头,主打的就是一个变态。”
他有气无力地地睨着好友,“不过这话千万别被老孟听到,——我怕先在博物馆里看到你的头盖骨。”
……
顾白月伸长脖子等得望眼欲穿,孟宴臣不得不一次次扶稳她,每一次都小心翼翼,不厌其烦。
终于,季如兰拉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走了出来。
“妈妈……”
顾白月欢呼着冲过去。
季如兰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轻声问她这几天在孟家住得怎么样,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有没有帮厨房里的叔叔阿姨做事。
注意到季如兰眼眸发红,容色憔悴,应该是路途中没有休息好,孟宴臣安慰道:“好了皎皎,兰姨已经平安回来,你就别担心了,先回家再说吧。”
顾白月吸了吸鼻子:“是哦,我还买了好多水果等妈妈回家。”
谁知季如兰却说:“这个不着急,妈妈带了一些南方特产,打算送给你孟叔叔付阿姨做谢礼。”
她问孟宴臣:“宴臣,阿姨想这个时候去你家里拜访,可以吗?”
孟宴臣同季如兰对视一眼,他敏锐地捕捉到季如兰神情之中的认真,甚至隐隐有些央求。
他道:“当然可以。”
于是,在季如兰的坚持下,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去往孟家,赶在孟怀瑾和付闻樱七点用晚餐之前抵达。
孟怀瑾和付闻樱显然也没想到,季如兰返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带顾白月回家,而是登门致谢。
至于季如兰准备的礼物,虽然不算太名贵,但都是一些南方才有的小众糕点和茶叶,根据孟家人口味采买的,有几分投其所好的意思。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孟氏夫妇温和地道谢,又将礼物妥当放好。
看出季如兰有话同付闻樱说,孟怀瑾避开去了书房,他前脚离开,季如兰后脚就对顾白月说:“皎皎,你去帮花匠叔叔看看花房收拾好没有,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雨。”
顾白月不是傻子,她看出来季如兰想支开自己,不安地祈求:“妈妈……”
季如兰表情严肃,有些生气地说:“快去啊。”
顾白月没有办法,一步三回头地跟孟宴臣去了花房。
所有人都离开了,客厅里只剩季如兰和付闻樱的时候,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柔韧女人,缓缓跪了下来,语带哽咽:“太太,我知道我这么说非常厚颜无耻,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他们太狠心了,不肯看顾我的皎皎……我怕我走了以后,皎皎被他们吃绝户……”
季如兰说得都是实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顾白月再接近孟家,这里藏着一道万丈深渊,随时都会让她的女儿粉身碎骨。
是季如兰太天真了,她以为即便有着种种隔阂,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只要她回去求一求,老家的父母兄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当皎皎的监护人,庇护孩子到十八岁成年。
然而,事实却血淋淋得残忍。
父母兄弟听了她的话满眼放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却并非是割舍不掉亲情,而是想侵吞她们母女两人省吃俭用买下来的房子,明明八字都没有一瞥,他们却已经急着商量,怎么在皎皎转学到那里之后,办理退学手续,怎么吸引十里八乡的有钱人,将皎皎卖一个好价钱……
那一刻,季如兰万分庆幸,她在睡梦之中猛然看到丈夫的脸,惊醒之后去卫生间,意外听到了这番诛心言论。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季如兰如坠冰窖,她只顾着让皎皎远离豪门世家,纨绔子弟,认为自家无权无势招惹不起,却忘记了在穷乡僻野,过于美丽的女孩子从来下场凄惨。
她差一点就亲手把女儿推进了火坑……
回来的飞机上,季如兰翻来覆去地想,忽然在绝境之中生出一股勇气,无论如何她都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给女儿博出一条出路。
季如兰和付闻樱关起门来聊了很久,即便有孟宴臣从旁劝解,顾白月也一直心绪不宁。
夜幕沉沉,季如兰推门走了出来。
顾白月一跃而起:“妈妈妈妈,我们回家吧。”
季如兰摇头:“皎皎,你不用走。”
顾白月惊诧:“什么?”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
嗯,月海居的老板姓沈,以后我书里的有钱人都姓沈,不为别的,玩的就是一个隔靴搔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孟宴臣(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