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运亦或者说很不幸的是,这段沉默也很快被打破了。阿尔弗雷德很快就又下来向我们鞠躬,并且请我——只有我——上楼去见见我的养父和其他兄弟姐妹。
我:泻药,真不想去.jpg
但当然无论如何我是不能不去的,无论是身为一个失忆的养女还是身为一个无处可去的孤儿,所以我只好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蝙蝠看上去也没什么帮我的意思,虽然我也不觉得他能在这种场合帮助我。毕竟按照一般人们的刻板印象,蝙蝠侠这种黑漆漆硬邦邦的生物应该和温馨的家庭生活没有什么共通之处——澄清一下,我知道哥谭的家庭,出于大环境影响,绝大多数并不能武断地判断成温馨的家庭生活,更别提亲爱的布鲁西宝贝和他的一众孩子都有着在哥谭小报传遍了的悲惨童年。但是介于他们至少拥有雄厚的财力,至少我能说得到了韦恩家资助的蝙蝠,在物质方面,过的没那么苦。当然了,我并没有蝙蝠侠就应该毫无家庭温情这样的刻板印象,我认为他帮不上我单纯是因为我觉得他不敢和自己的金主硬刚。
跟随阿尔弗雷德上楼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接下来最糟糕的发展是什么以及如果真的遭到那种程度我该如何保命,毕竟在哥谭命是不算命的。深思熟虑之后我悲惨地意识到我真是束手无策,只能转而思考起如何得到一个体面的死法。但还没等我抉择出上吊和跳水哪一个可行性和体面程度更高更适合,我们就到了楼上。
快要进门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淡的,沁人心脾的木质香气。我一时反应过来:难道蝙蝠洞其实就在韦恩庄园下面?思及这个可能我立刻极其明智地先做了心理准备然后小心地低着头前进,直到走进去才慢慢地抬起头,以免我被那奢华的装修闪瞎眼睛。事实证明我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我腹诽着适应了相比起蝙蝠洞要更强一些的光线之后才意识到阿尔弗雷德在我旁边等待我适应,于是我赶紧见缝插针给了他一个笑容:“谢谢。”
然而这笑容可能是吓到他了,毕竟他甚至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虽然只是连鞋子的一半都没有的小半步。我不禁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难道我才是那个毁灭家庭环境的罪魁祸首?我来之前他们的家庭环境其乐融融,我来之后他们才因为我的缘故四分五裂?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我不由得肝胆俱裂,油然而生一股想抱着眼前老人的大腿说您们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冲动。但是我又仔细一想,我连人面都没见过就擅自揣度对方的家庭氛围十分的不好,于是我按捺住自己脱缰野狗一样的思绪,亦步亦趋地跟在阿尔弗雷德身后。
大厅是某种我无法想象的奢华,就是那种,你看见它的那一瞬间你就会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洗礼了的那种奢华。我正准备思考要不要让阿尔弗雷德给我找个垫子什么的以防我坐脏了椅子,就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旋风一样地冲了进来:“阿福!我收到消息就马上过来了,你们还——“
然后他的目光和我对上了。来者是一位十分英俊的男子,大概是那种……怎么说呢,去逛个街能够做人口普查的帅度,我是指因为他会收到无数男女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出于对一个帅气男子的崇敬,以及他大概是我的兄弟之一的缘故,我决定表现的人畜无害,只是略显紧张地回望。然后出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表情中惊慌的比例迅速加重,然后转变成了更严重的震怒——之所以说是震怒,是因为已经不能用愤怒来描述这种情感了,他看上去简直像是和我有十八辈子的仇,以至于那张脸完全被这种震怒而扭曲了。我能看到他甚至伸手向他的腰后,出于对哥谭武德的极度信任我条件反射准备进行躲避,然后被一个声音狠狠地震在了原位:“请冷静!”
这真是一声非常,非常有力的怒吼,直直把我给震的眼前发晕。我捂着耳朵去看旁边的阿尔弗雷德,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精干的老者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显然对面的帅哥也有些被吓到了,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然而阿尔弗雷德十分的收放自如,冷静地接上了后边半句话:“布鲁斯老爷正在等您,他会同您解释这一切。”
看得出帅哥非常不想这么做,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非常凶狠地瞪了我一眼,瞪的我蜷缩起手脚不知所措起来,才急急忙忙地转头离开了。我下意识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才转身想向阿福询问,却正好抓住了阿福身上某种一闪而过的东西——我本以为是厌恶,但似乎并没有那么深厚,也没有那么纯粹。他和刚刚那位青年一样,似乎深深地痛恨我,但是又夹杂着什么更奇怪的东西。我那一瞬间的愣神与思考便足以让他完全收拢这些心思,重新换上好管家的外表:“请您不用担心,小姐。”他甚至又向我鞠了一躬,得体又合理地示意我坐下来。“迪克少爷并没有恶意,布鲁斯老爷会同他说明情况的——他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很快会下来,请您稍等。”
我:……
说实话,我一时甚至不知道哪个谎言更离谱一点。他说那个帅哥没有恶意简直就和说小丑只是为了生计一样,(附注1)而说布鲁斯.韦恩忙于工作上的事就更离谱了……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正打算深挖一下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就听见了新的声音:
“卢妮?”
我被吓了一跳,过于沉浸在思考里让我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又多了个人,这可不是好习惯,我暗自责备自己,太没危机感了。稍微定了定心神我才又看向旁边这位。不得不说韦恩真的很擅长把孩子们养的漂漂亮亮的,这位……应该也是我的兄弟之一的青年看上去比刚刚遇到的三个人都要温和,温和到了一种我汗流浃背的地步:在哥谭什么人都可能背刺你,看上去温柔的背刺的更狠。
但我不面向他,所以暂时,他做不到背刺我。而且他看上去显然自如的多了:“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他甚至给我倒了一杯茶,然而我真的既不太敢喝,也不敢拒绝,只是局促地接过来捧在手里,权当暖手宝。好在这行为没有触到他什么不为人知的雷点,他只是体贴地笑了笑,然后坐到了一个更远,也更让我安心的地方。“蝙蝠侠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很抱歉在你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我是提摩西,你刚刚见到的是理查德,还有一些兄弟姐妹现在不在家里,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会介绍你一一认识的。”
……谢邀,更害怕了。
我现在的心态就好像在看一部慢热的恐怖电影的前半段,你知道这就是不对劲,你也知道这种看似平静的状态下肯定包藏着什么肮脏的秘密,但是你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找出它。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谢谢你,提摩西。”我有点磕磕巴巴地试图把自己代入进角色里面,尽量表现我的茫然无措。也许是他觉得我一边疯狂地调动空白的大脑一边在心底狂喊动啊死嘴的样子实在是尴尬到了一种境界,这位叫做提摩西的青年并没有过多在我还一无所知的家庭上花费时间,而是转移了话题:“布鲁斯吓坏了,你遇上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你还好吧?有被吓到吗?”
“呃?”我承认我没想到他会如此自来熟地同我寒暄,看上去完全没有像刚刚那两个人一样的情绪,所以我不得不重新组织我的语言和应对措施:“还……还好,我没事。”我一边疑虑他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有意试探,一边率先发问:“但是我确实……我不记得了,我……我一醒来就看见的是小丑……他抓的我吗?”
“小丑绑架了你,没错。说真的,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真是一种幸运。”他有些忧虑地看了我一眼,然而他越正常,或者说,越表现的温情,我就越感到紧张。我脑子里像是有个钟一下一下敲击我的大脑皮层,试图让我立刻顿悟发觉那层如影随形的不对劲,而难度堪比一盘到了最后阶段只差最后一处差异没找到的找不同游戏,纯靠记忆,没提示的那种。当然啦,当然,我能发觉——他的回答不算很正面,似乎有所保留,这会让我紧张很正常。但这种似乎要把我生吃了的危机感显然有点太极端了,不像是这样一种正常的试探里能爆发的……我真心希望我不是焦虑过了头。然而正当我舔了舔嘴唇,准备试试能不能和他继续打会儿太极时,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甜心!”……伴随着这样一声深情的呼唤。
那一瞬间我简直像是被急冻人做了个全身改造,即使企鹅人的企鹅看见我也要夸一句像是回到家了一样。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我缓慢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饱含忧虑的蓝眼睛里面——好吧,他真的很好看,我恍惚中意识到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还在我心底暗暗感慨。哥谭市的甜心宝贝一个大跨步直接把我捞进怀里,成功让我进步到了超人看见我也要惊叹这里不是地球吗哪来的太空温度。我手足无措僵硬无比大脑一片滋滋啦啦的罢工响声,在宛如太阳爆炸的轰鸣声里面我勉勉强强辨认出哥谭的甜心宝贝在非常急切地对我嘘寒问暖:“你还好吗?蝙蝠和我说你受伤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被他吓到了吗?我早就告诉他应该表现的更亲切一些……”
我错了,蝙蝠侠。终于用超频到短路的大脑处理完这些语句之后我声泪俱下地在心底忏悔道,我宁可再和你相顾无言八百年,也不要在这里听这些话把自己变成冥王星人间体。
然而蝙蝠并不具备读心这项过于高级的能力,就算有,想必他也不会阻止一个只是单纯在关心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养女,的父亲。毕竟不管这是装的还是真的,他现在只是把我按在自己怀里嘘寒问暖而已。
振作点,卢妮,你不能在这里倒下——对自己反复暗示了几十次之后我终于勉勉强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尽管声线依然发颤:“不,那个……我没事,真的,他也没有……蝙蝠他人还……对不起,我那个……”
好吧,我在心底叹息,无论这是个计谋还是真情流露,起码在应对表现上,我输的很彻底。但如果这是真情流露,我想我就不得不重新考虑抱大腿的事情了——我是说真的,我宁可被蝙蝠侠敷衍一百次,或者和提摩西打一百次太极,都绝对不要再面对这种情况了。
太可怕了。
显然我把自己“真的被吓得很厉害”这一点诠释的淋漓尽致,阿尔弗雷德轻咳两声,从布鲁斯.韦恩手中挽救了我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老爷,卢妮小姐刚刚被救回来,想必吓坏了,更需要休息……更何况,蝙蝠侠还在等您呢。”
听到这句话,阿尔弗雷德现在在我眼里如同圣光一般闪耀。哥谭在上,如果还要我再听一耳朵刚才的话,我一定会当场连滚带爬地去求小丑赶紧给我一个痛快。显然这番话引得布鲁斯有些不高兴,他嘟嘟嚷嚷又一脸担心地把视线转向我,而我也终于挣扎出几分力气来完整地说话:“抱歉,我失忆的太严重了……”我搜肠刮肚,想尽量捡好听的说,却实在无法招架他蓝汪汪的眼睛,说出来的话不由自主的没了底气,也换了个方向:“我……我现在并不记得您,很抱歉,如果需要我搬出去住也——”
“你在说什么呢,甜心!”他一声痛心疾首的大喊下我又被按回他的怀抱里,这回我终于有了准备,却也只能勉强自我催眠自己心如止水。然而事不能过三,我努力告诉自己,这回绝对不能再破防了,卢妮,不管他表现的多甜也不行——
“这里当然永远是你的家……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显而易见,这回我又输了一筹。他这回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不再激动了,只是很认真地,忧虑地,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垂着眼睛看着我。“你是怎么想的呢,卢妮?我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我很抱歉……如果你想搬出去住,我不会不同意的,你想的时候,也随时可以回来。这样你觉得可以吗?”
说真的,当我意识到我又被或有意或无意地狠狠将了一军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麻了。我今天已经被刷新了太多次三观了,可以说我的脑子现在里里外外全都被洗刷了一遍,再多的刺激也只能让我刷新大脑CD。然而这些刺激越剧烈,就越让我感到自己残留的记忆扑朔迷离:我为什么如此笃定布鲁斯韦恩是个花花公子?我为什么在失忆之后仍然能笃定这件事?是被暗示的吗?还是说这确实是“事实”?那么我又为什么偏偏还记得这一点……亲爱的在这之前的我啊,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在提到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觉得他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啊?
然而现在我不可能得到答案,这里没有人能给我答案,甚至我都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成立。我目前能够获取到的有利于我的情报是,这些人至少对我没有浓烈的杀意……起码他们有在很好地掩饰这一点。说起来有点可笑,但是在哥谭,感知杀意这技能还真的能算是必修课;而同时,和想杀了你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在哥谭竟然不能算罕见。
其实他这一手以退为进,如果是有意的,真的非常拿捏人。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溜出去,先不提被暗算的可能性,远离问题的中心意味着我获取的情报会少很多,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如此特殊,甚至……或许他们在联手让我先入为主的有一个印象,让我和真相渐行渐远。无论如何,他们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而情报的缺失意味着在博弈中占据劣势,聪明的棋手是不会任其发展的。所以某种意义上,我也别无选择。“不,您别这么说……是我太任性了。”我立刻表明我的态度,重新裹好我的伪装。“我只是,或许我在这里会不方便。我毕竟现在不记得您,还有各位……”我偷偷抬起眼皮巡视一圈,意料之中,没发现什么破绽:在场的另外两位显然段位足够高,段位不明的那位太难捉摸了,暂时不和他博弈。“但,我,我确实……我能感受到,我其实想留下来。”我发挥了我毕生的演技,努力想把卖惨演绎到极致。
好消息,我成功了。
坏消息,演过头了。
当我好不容易从韦恩老爷坚实的怀抱中苟且偷生,被阿尔弗雷德引领到我的房间的时候,我感觉我已经洞察了过去和未来,现在立刻飞升也不在话下。但打开的房门又让我重归人世摆脱放空,一瞬间提心吊胆起来:“……呃,这是我的房间?”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我现在的心情仿佛一个月薪勉强度日的打工人知道自己中了彩票一样,只是愣愣地看着这间……感觉光凭面积,租金就能筛去绝大多数工薪阶层的房间。然而阿尔弗雷德看上去显然对此有所预见:“是的,这里是您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动过。”他彬彬有礼地示意我进去,此时挂在走廊的挂钟也当当作响,提醒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深夜了。想必他也不会同我透露些什么,于是我选择顺水推舟地和他道了个晚安,然后目送他关上房门离开。
脚步声远去之后这里就显得很安静,月光已经越过窗棂了,再过不久就会天亮。看起来似乎很安宁温婉,如果不是我发现我的牙刷拧下来可以是一把小刀的话,我真的会觉得我是多虑了。我面无表情地和手中细小的利刃对视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把它塞了回去,并顺手把窗帘重新拉了起来,防止月光照在我翻出来的那一堆塞在床架夹缝里的刀片上,晃瞎我的眼睛。
我知道,最合理的推论是阿尔弗雷德故意说什么也没有动过来提醒我找到这些,但我现在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这种情况下乱猜可能会越想越偏离现实。而且我现在又能干什么呢?我都已经决定留在这里准备探寻真相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至少这床真的很不错,我告诉自己,然后埋进软乎乎的被窝里。
附注1:出自动画蝙蝠侠传奇第五季,该集反派论点大致为罪犯单纯……不多说了。
再次ps:蝙蝠家目前真的很讨厌女主,这是有正当理由的,想看拉踩蝙蝠家的朋友可以立刻退出,作者拒绝拉踩蝙蝠家的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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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怎么绘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