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间,蜥蜴人已经远离了那个坐在地上的孩子。我看了看周围,大部分人早就逃离了这片区域,即使有胆大的,也只是远远站着拿手机录像。
只有我离那孩子最近。
心脏跳得飞快,我忽略掉隐约的不适感,小心地拨开面前的灌木跨了出去。
从蜥蜴人发起攻击到死侍出手,一切也不过只是一瞬的时间,男孩呆呆地抬着头,像是根本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事中缓过神来。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开口就见他的眼泪金豆子一般落下来。
“艹!能不能写点哥帅气的场面?”远处的死侍从甜品车的残骸里探出脑袋,手里还举着一根红色娃娃模样的棉花糖,“是艾摩诶!甜心,吃不吃棉花糖?”
我正手忙脚乱地替面前的小孩擦眼泪,转头刚准备拒绝他,就见蜥蜴人冒着火光的尾巴向他甩去。死侍一跃而起,踩着报废的车顶翻到蜥蜴人的背后,而随着他落地的,还有他手上的一撮黑色灰烬。
死侍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白色的眼罩睁大:“这又是什么?化学课?艹啊,真是儿童教育栏目?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脏话了!”他伸手掏向背后,在空气中抓了抓,“……”
“妈的我刀呢?!!”
几分钟前被他扔掉的双刀安静地躺在路牙上。
“等一下!”
死侍举手,转身一溜小跑去捡刀。
再次卷来的舌头在半空中顿住,蜥蜴人缓缓眨了眨眼,看着死侍拾起路边的刀,爱惜地抚摸着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布认真擦拭起来。
“……”
约莫是等得不耐烦了,蜥蜴人从鼻腔发出一声充满鄙夷的气音,吐出的舌头袭向死侍背后——
银刃划出一道残影,只差一分便触到死侍脖子的长舌直接断成了两节,切口利落整齐。
“真是没耐心。”死侍挽了个刀花,“有人用蜥蜴舌头做冷盘吗?”
断了舌头的蜥蜴人彻底进入暴怒状态,嘶吼着朝死侍扑去,一红一绿顷刻又缠斗在一起。
没心思再去看那边的战况,他们打斗时波及的范围不小,这个男孩若是一直待在这,难保不会再受到伤害。但是——我低头看向男孩摔伤的腿,那膝盖上大面积的擦伤还在渗着血珠,不禁有些犯难。男孩还在抽噎,让他自己站起来大约是不行了,可我也没有抱起他的力气。
该怎么办?
耳边还回响着打斗声和死侍滔滔不绝的嘴炮,心脏跳动的声音却也愈发清晰,一下一下像是在鼓动着什么。我下意识朝着男孩受伤的腿伸出手——
“嘭!!”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响,我连忙转头,就见死侍的长刀再次被蜥蜴人身上坚硬的鳞片格挡。他反应迅速地旋身借力起跳,却依旧没能躲过那条扫来的长尾,再次被击飞出去,砸在了那个双层旋转木马的棚顶上,作战服被高温灼得几乎焦化。
我忽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耗得时间越久,那蜥蜴人积蓄的能量越多,势必会引发一场威力巨大的爆炸,到时候不止距离近的我们,连远处那些还未撤离的人们也在劫难逃。
到底该怎么办?
我咬住唇,紧紧盯着那个焦灼的战场,看到死侍用尽全力砍下的每一刀都无法对那层密实的鳞片造成伤害,而蜥蜴人的每一次攻击都在死侍身上留下或大或小的伤痕——尖爪刺穿了他的手臂,又迅速复原,可作战服的破损和晕开的血迹仍旧刺痛我的双眼。
一定、一定有什么弱点的……
视野蓦地开始变幻,身着红色作战服的死侍通身被灰色的光芒笼罩,而那蜥蜴人——他的后背处竟亮起一团红色的光点。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就连身前的男孩和远处围观的人群胸口也都闪着绿色的光点。我心底隐约感知到这些光点代表什么,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看见这些,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韦德,攻击他的尾骨!”我朝着死侍喊道。
“如你所愿,甜心。”死侍没问原因,原本砍向蜥蜴人脖颈的刀锋一转,交叉刀刃刺向他的双眼,立刻被蜥蜴人覆盖坚硬鳞片的双爪握住。死侍作势夺回双刀,却忽然飞起一脚踹向蜥蜴人的腿,趁着他身体重心不稳,迅速松开刀柄闪身到他身后,从腿侧拔出一柄短匕首刺入蜥蜴人的尾骨!
“宝宝刀!”
随着死侍刀落,蜥蜴人发出痛苦的咆哮,原本只积蓄在尾部的热能迅速向着他的全身蔓延,即使有鳞片的遮挡也能看出他的皮肤在鼓动膨胀。
“啊哦……”
死侍果断拔出刀转头就跑,一边朝我挥手:“快离开那——”
来不及了。爆炸发生得太快,只一瞬间火光与浓烟就吞噬了那个朝我冲过来的红色身影,裹挟着高温和建筑残骸的冲击波以更快的速度袭向我们。那一刹那,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带来的颤栗,即使早知自己命不久矣,但当那一刻真的到来时恐惧仍旧如此真实。
“不!伊丽丝!!”
耳畔似乎传来死侍的呼喊,我本能地把身前的男孩紧紧护在怀里,闭上眼——
预想中的灼烧和冲击的疼痛并没有发生,爆炸的巨响导致的耳鸣还没有散去,震得我大脑犹如针刺。我有些愣愣地抬起头,几乎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一道由藤蔓枝条紧密纠结而成的绿墙牢牢地围住了我们,挡住了爆炸的冲击。我顺着这些枝条转回头,看见了身后植物疯长的花坛。
这是……怎么回事?
松开怀里的男孩,我缓缓眨了眨眼,发现他的膝盖完好得没有一点伤痕。我想开口问些什么,忽而见到一滴血落到了地上,然后男孩焦急地朝我说着什么,接着面前的绿墙被猛然劈开,死侍从外面扑进来。他捧着我的脸,一只手在我面上擦拭着。爆炸让他的作战服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头套也只剩下一半挂在头上,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罕见的满是慌张与恐惧。
他也在说着什么,可我听不见。
视线缓慢下移,我看见他擦拭我面庞的手指上沾满了血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流鼻血,于是感官终于复苏,巨大的疼痛顷刻侵袭了我的每一寸身体,心脏猛烈的跳动叫我几乎无法呼吸。
“甜心,伊丽丝,不,看着我,别睡……”
死侍的手一下一下抚着我的鬓发,我听见他的声音在颤抖。
“警告!警告!检测到多处器官衰竭症状,生命体征不稳!警告!警告!检测到生命危险,已启动紧急模式!”
胸口的挂坠疯狂地闪着蓝光,我脱力地靠在死侍怀里。男人的身体紧绷得像块岩石,他的唇冰凉,泪水却滚烫。
“不,求你……”
意识逐渐模糊,我缓缓闭上了眼,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