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镜像 第3章 第 3 章

“你好，夜枭。”（“Hello, owlman.”）

托马斯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算不上友好的声音，带着一种他熟悉的哥谭老钱腔调。

哦，一个女人。

他漫不经心地把手移到手枪上，心里不置可否地宽恕她的无礼——指待会一枪毙命不造成点什么别的痛苦。就当是他在这发呆的时候对方没有贸然上前打扰让他心情更糟的回礼。猫头鹰平静地转过脸，正视将亡者是他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除此之外他还能给出点什么吗？当然不。

看清楚对方样貌的时候，托马斯感到自己两天没休息的脑子一阵抽痛，心中涌出荒诞和愤怒交织的情绪，他的身体更快地做出了反应，那把手枪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对方开火，当然，他仍在这种被倾覆的情绪中抽空控制了一下子弹的方向，令它们没有朝向心脏这样的致命弱点。

世界仿佛以慢镜头在托马斯面前展开，他发誓自己清楚地看到对方张嘴发出f开头的单词然后又紧紧把这个词吞了回去，并在自己转身掏枪的一瞬间调整了身形以避开子弹，虽然最后还是被擦到了手臂。

因为她也没料到夜枭没有瞄准要害，所以仓促间的动作导致了偏差。

Really？一个有着黑色中长发，雾霾蓝眼睛，长得和他很像，身体灵活具有敏锐危机意识的女人。

夜枭几乎是要笑出声了。他看着对方在自己脸色沉下来之后露出一种牙痛的表情，并摆出了一个防备的姿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左肩受了伤，流出的血染红了昂贵的白色里衬，干涸后像是一种枯萎的花朵，黑色西装外套包裹住单薄的身体，左臂被刚刚的子弹擦伤，红色痕迹流到了指尖，又直直地砸在地上。托马斯几乎能听到它们碰撞地面那滴答的声音。

她是地狱中爬出来专门针对我的恶鬼吗？亦或是从遥远地界赶来的礼物？托马斯一瞬不瞬地盯着布鲁茜，感到一种虚无般的愤恨堆积在胸口。

不管她是谁，有什么目的，她确实让我不开心了。

哥谭的无冕之王终于彻底转过身来，挡住他身后倾洒下来的一点日辉，笼罩出一片阴影来。他轻轻地颔首，仿佛接待贵客般开口：“哥谭欢迎你。”随后他把手枪放回了腰间，但气氛并没有因此缓和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凝滞了。

布鲁茜沉默了几秒钟，她望着这个包裹在制服里的人类，斟酌着自己如何开口。唉，看来她与自己的相性真的不怎么样，她觉得今天她已经够友好了，就算是那个疑心病最重的家伙也没有一见面就给自己来上一枪的吧？而且她很明确地感受到了夜枭看清楚她的脸之后那骤然而生的杀意，老天，他见不得另一个自己是个女人吗？

“或许我们不应该在这里交谈？”她暗示自己完全无害，可以由对方安排她的去处，不管是韦恩庄园的客房还是正义联盟的牢房都行，她不挑。

然后她悲伤地发现夜枭更不耐烦了，虽然他仍然彬彬有礼的站在原地注视她，但是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冷。

“你是一个人来到我的哥谭的。”猫头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陈述他观察到的事实，威胁对方不足为惧。

于是布鲁茜那之前压下去的愤怒也彻底燃烧起来了，什么叫“我的哥谭”？谁还没有自己的城市了！她懒得维持那点最后的礼貌，以一种傲慢的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的态度嘲讽道：“那么您是否该有点待客之道？”

看看你干的好事！我遭了什么罪要在这跟你唱完默剧唱双簧？

布鲁茜感觉自己的身体蠢蠢欲动，手有点痒。总之，既然要找个人打架，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不能是面前的“自己”呢？他看起来真有点可恨，并且正在生气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由于双方装备上的差距，她说不定会受到一顿毒打，这可比自己捅自己两刀来感受痛觉要快得多了不是吗？

**

夜枭在观察这个或许是布鲁斯·韦恩的女人。

他得承认，看到对方身手敏捷地躲开子弹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糟糕的念头，例如思考对方是否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但是她并没有穿制服，身上带的一些小玩意也没有超出正常范围，这会是蝙蝠侠的另一个计划吗？

许多时候他确实挺享受与其他世界的蝙蝠侠，布鲁斯·韦恩，他血缘上的另一个弟弟进行交锋的，这能给他带来一种奇妙的乐趣，他乐于与他交锋。

但是更多时候他会想，为什么布鲁斯不能仅仅当一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呢？如果他的布鲁斯，哦，他是说他那四岁就早死的弟弟，如果他在自己的身边长大，那托马斯一定会把他养得更听话，听哥哥的话。他会有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必同其他地球三的笨蛋们到处争夺争抢，他会傲慢无礼又文质彬彬，因为托马斯总能满足他的小愿望。

我本可以拥有一个更加符合心意的家人。托马斯想。但是他背叛了我。

所以当布鲁茜以一种“我们来玩玩你猜我说的是真话吗”的态度对他说话时，夜枭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经历一场哥谭大逃杀之后，他确实有点精神紧绷。再面对一个有点“蝙蝠侠”式还没穿制服顶着布鲁斯·韦恩的脸的人，并且这人胸口的衣服沾上了血迹令他闪回一些小巷里糟糕的回忆——虽然她是个女人这个事实已经很有效的淡化了夜枭的敌意——但是托马斯从不吝啬以最坏的方式揣摩一个韦恩。

可是布鲁茜那故作镇定的一面很快就被她自己打破了。是的，夜枭愿意称她冷静自持的态度为故作镇定，当他意识到布鲁茜因为他的一点无礼而发火的时候，他的大脑终于从阵痛中回过神来，捕捉到之前的细节。事实上从他踏上钟楼开始，布鲁茜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踪迹，又或许是她根本就没有那么高超的隐蔽技巧，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都让托马斯感到好受了一点。然后就是中途那长达两个小时的沉默，虽然他在边缘放空大脑，但是布鲁茜似乎隔三差五地发出一点动静，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发现他不为所动之后又安静下来，这点小动作看起来甚至带着一种赌气的意味。最后就是刚才，布鲁茜本来打算用“成熟的社会人”的方式和他交流，但是被他威胁之后就像一只炸毛小猫一样毫不客气了。

她看起来好像更像是一个布鲁斯·韦恩，一个有礼貌但是被宠坏的小公主。托马斯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一种脊背发凉的兴奋的战栗。

虽然这一切仍然不能解释布鲁茜似乎认识他并确信他不会伤害自己的行为——否则她不会那么冒失的站出来。难道她以为自己能凭韦恩这个姓氏和这张漂亮脸蛋在哥谭为所欲为吗？

唔。托马斯·韦恩aka夜枭思考了一下，她好像确实可以。

于是当猫头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打算以一种更加温和的态度对待这个韦恩时，他看到对方以一种巧妙的角度冲了过来。

她好像打算给我一拳。仗着身高优势，猫头鹰侧了侧头躲避来自妹妹的袭击，还是被对方的猝然发难捶到了脑袋，但需要担心的并不是他，毕竟现在全副武装带着头罩的人是他，而赤手空拳的韦恩小姐果然吃了亏，她的手因为遭受硬物撞击摩擦破了皮，不出意外会在几个小时后变得乌青。

托马斯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把布鲁茜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没有说过软话的黑暗世界统治者打算重新和对方谈谈。不过他怀里的人并不满意现在的情况，她仍然显得余怒未消，因为自己的冒犯。托马斯低下头观察她身上的伤，还没看清楚，布鲁茜就灵活地挣脱了他，反手从西装内侧掏出一把军用匕首，毫不留情地朝他劈刺。

夜枭只好拉开距离，倒不是怕布鲁茜真的伤害到他，他的制服不至于这么轻易报废，他只是感觉到现在韦恩小姐不想和他如此亲密的接触。

他们又过了两招，当然，托马斯没怎么认真。他看着对方故意朝他出招的地方撞，有点莫名其妙，为此布鲁茜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不严重的伤口，但她看起来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她甚至试图用自己的左肩做出一些高难度动作，尽管她身上最大的伤口就在那。而且她身手其实不错，如果有制服可能和他打个五五开，所以她真的不是蝙蝠侠吗？

又一次架住对方刺过来的匕首，托马斯盯着那双流淌着愤怒与兴奋的眼睛，向他的亲人发问：“你为什么走出来和我搭话？”我还以为我们会僵持更久，然后我在离开这里之前会清除现场。

布鲁茜为此冷笑了一下，脚下一个假动作，然后继续观察这套制服的弱点在哪。

当然是因为我那可耻又软弱的同理心！布鲁茜在心里骂自己。但是她绝对不会说自己在担心对方，老天，他们甚至算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因为我想看看你跳下去的时候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她以一种冷漠的态度开口。虽然这听上去更像是一句抱怨和撒娇。

Damn！

布鲁茜看到夜枭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有病吧！与此同时，韦恩小姐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从她的身体各处传来，好吧，该死的「错位」，该死的后遗症。

“所以你想救我。”托马斯确实因为这句天真的话扬起了笑容。

“请不要自作多情。”他的妹妹随口反驳（托马斯确认他是哥哥），“就算我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你也不代表我多喜欢你。”

“那你或许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帮我发泄压力？”托马斯拉开一段距离才说出这句话，以免对方恼羞成怒，“我看到你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疼痛。”

布鲁茜诡异地停顿了两秒钟，意图压制迟来的生理反应，然后又破罐子破摔地和夜枭缠斗到一起。她真的！和自己！相性不好！

阳光越来越亮了，托马斯感到自己略有平静，无论是和这个女性版本的“布鲁斯·韦恩”的这几分钟友好身体交流爆发出了一点他之前累积的压力，还是通过她的谈吐发现她确实天真又可爱，都让托马斯感到一种餍足。

好吧，好吧，就算她真的是蝙蝠侠，真的是阴谋，他也会为此原谅她的。

**

最终是以布鲁茜体力不支结束这场友好交流的。毕竟她装备落后还带伤上阵。

夜枭以前所未有的温和态度压制住筋疲力尽的布鲁茜，他不容置喙地拿走她手里的匕首扔到不远处，免得她因为一些距离过近的动作刺伤她自己。经过一番发泄之后，布鲁茜也沉默了下来，她靠在猫头鹰怀里把对方当个支架，默默感受着身上的伤口，感谢夜枭并没有拦着她说什么别伤害自己的鬼话。

见鬼，他甚至挺乐意看到布鲁茜因为他而留下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伤口，就仿佛这是另一个人在乎他的证明。

“你的感官出现了问题？”经历这样高强度的对打之后，夜枭理所当然的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他带有尖指甲手套的一只手正搭在布鲁茜的腰间，另一只手则蜕下了带有杀伤力的臂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布鲁茜的脸颊。

“嗯哼。”说实话布鲁茜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是夜枭并不好糊弄，“就像是接触不良。”她感觉有点冷，然后试图用对方暴露出的人类肢体——她指那只手——让自己更舒服一点。“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布鲁茜模糊了问题的严重性，“通常经过刚才那种刺激会让我有所恢复。”

托马斯顺着布鲁茜的力道把手往下，放在她没有围巾的脖子上替韦恩小姐取暖，他乐得见她这样乖巧，“所以说你和我打架并不全是为了我，布鲁斯。”

“不然呢。”布鲁茜几乎想要翻白眼了，“我首先是出于对自己身体健康的担忧。”这话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不就是变相承认她确实有一部分是为了他吗？！

“啧。”忽视另一个人的轻笑，布鲁茜放过了这个问题，纠正他的称呼，“布鲁茜·韦恩。”然后她用一种牙酸的语气讽刺，“你这样称呼自己的名字真的从来不会感到别扭？”

夜枭猛的意识到，他的妹妹，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她仍然觉得对面这个套着猫头鹰戏服的人是另一个“自己”，这让他又感觉到一阵愉悦。

看来事情会变得更有趣，不是吗？

然后他用一种低沉的、循循善诱的声音问道：“你认识蝙蝠侠吗，布鲁茜？”托马斯用一种含糊的语气咀嚼他妹妹的名字。

“哦，你说蝙蝠侠，我当然知道。”此时布鲁茜又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托马斯空出来的那只手，她摩擦着他的指尖，“你放心，我觉得猫头鹰比蝙蝠更可爱。”

她转过身，看向这个仍然没有取下头套的人，以一种带点严肃又带点无可奈何的语气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蝙蝠侠。”然后她跨坐在自己的哥哥身前，使用真诚的眼神攻击，“你可以检查，布鲁斯。”

托马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妹妹。她正用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名字称呼他，这令他有一种错位般的窒息感，这感觉令他心里泛起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甚至脱下了那件唯一可以御寒的外套，露出曼妙的身姿，她温柔地注视着他护目镜下的眼睛，仿佛一只海妖，她蛊惑到，你可以检查。

然后她牵起他的手，那只为了她卸下盔甲的手——伸进了那件染血的里衣之下。托马斯感到自己触碰到她身体时她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皮肤带着暖暖的人类的温度，令夜枭冰冷的心也为之灼烧。

他的手划过她的脖颈、胸口、小腹、背部，他能感到这具身体年轻而富有活力，没有伤疤与丑陋的痕迹。她满怀鼓励地看着他，她仍然以为他是布鲁斯·韦恩。

于是夜枭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他说。

“当然，亲爱的，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