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托马斯·韦恩aka夜枭拖着一滩勉强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到钟楼,外骨骼动力的制服令他这个动作具有一种闲庭信步般的轻松,事实上,抽出半夜来解决叛徒这件事并不算什么,但是理查德悄悄跟着他直到现在还没回去睡觉确实有点让他火大。
不听话的孩子。
地上这人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但是托马斯不以为意,不如说正是他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夜枭冷漠地将叛徒的尸体倒吊在钟楼上——他注意到理查德打了个哈欠——然后他让自己的目光从小孩躲藏的地方平静地略过去,并满意地发现利爪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等等。
叛徒被丢下去之后,托马斯身边化不开的浓郁味道终于慢慢消散了,此时他的嗅觉后知后觉地开始工作,并意识到钟楼上本来就有着一股血腥味。
除了理查德,还有谁在这?夜枭仍然面无表情。最近整个哥谭的渣滓们都瑟缩了起来,因为它的无冕之王正为了一个不知轻重的叛徒而动怒,虽然事实上托马斯只是例行公事地处理这些黑色世界的小问题,并轻而易举的震慑住了轻举妄动的家伙们。
没人想在这种时候触夜枭的霉头。
好吧,除了某些神经病英雄。但他们可不会躲在夜枭眼皮子底下观察他是怎么折磨人的,通常他们更愿意身体力行地参与。
这时候,托马斯不合时宜地想起今天下午卢瑟向他讲述的平行世界波动。
他的合作伙伴已一种“不以为意”的态度描述这件事:“就像是一点微小的涟漪。”托马斯几乎能想象到电话对面卢瑟的表情。“偏差值在万分之零点三七,或许你会在意这个。”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
夜枭变声器下的声音波澜不惊:“我倒也没有控制欲旺盛到这种地步。”
或许他真的有。
把再和卢瑟聊两句的想法压进角落,夜色掩盖下,猫头鹰轻缓地向利爪蹲伏的角落走去,但是也没有故意掩盖脚步声。他决定先把叛逆的小朋友吓回家。
“嗨,托马斯。”年轻人从高处轻巧地落下,像一只灵巧的鸟。理查德有些失落的发现自己再次潜行大失败,于是干脆利落地在家里的大人面前现身。
“我认为你为了长高会听取阿尔弗雷德的意见早睡早起?”夜枭居高临下地看向利爪,他的身形比青少年要高大不少,语气比起发问更像陈述,再加上制服手套上干涸的血液,忽略这个看似家常的对话内容,这场景真有点像审讯。
羽翼渐丰的小鸟有点畏惧,但是他认为处理完哥谭事务后的家长心情还算不错,证据是现在他们仍在交流而不是由托马斯一言不发地把他送回庄园。
“我错了。”理查德先干脆利落地摆出态度,“但是今天我也有帮上忙。”他指的是中途火拼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引开了另一批人(所以你怎么能指望夜枭没有发现你?)。“并且我认为你比我更需要睡眠。”
说到这,利爪隐晦地看了夜枭一眼,但是白色的护目镜遮挡住了大家长的眼睛。
夜枭已经48个小时没有合眼。
他会有黑眼圈吗?年轻人略带忧郁地想。
“如果你不想错过明天我对你进行的指导的话,”托马斯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夜枭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的更加温和的态度对理查德命令,“那么希望在我回去的时候家里没有别的动静了。”
什么指导?利爪思索了两秒钟,然后意识到是他今天帮托马斯善后的行为还算做的不错,这甚至算是夜枭对他的一种表扬!哪怕他的字面意思是你还做的不够好。
理查德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哦当然!明天见托马斯!”于是小鸟又轻巧地飞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可恶的大人是在用这种方式把他支开。
或许今天他本该有一段和夜枭一同半夜鬼混回家的温馨记忆,但是看来小鸟更加满意于长辈隐晦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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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走了。
托马斯并没有急于揪出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他像一只早已胸有成竹的枭鹰,乐于在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之前再和对方玩一点猫抓老鼠的小游戏。毕竟他非常清楚,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更加能够刺激人的神经——介于对方如果想要离开这就必须经过他身后的通路,或者一跃而下摔成烂泥。托马斯耐心地等待着。
他白色的护目镜在浓重的黑色中显得更加可怖了,暗色的披风包裹住他的身体,上面留下了这个多姿多彩夜晚带来的枪与血的痕迹。头顶面罩竖起的钢铁尖羽为他赋予了一种更加非人的特质,仿佛他真的是某种怪物的化身。
而布鲁茜正在看着那对尖耳朵出神。她觉得这套制服的耳朵比以往她见过的那些要更可爱一些,并正在反思自己这种见异思迁的想法。
早在猫头鹰拖着他的猎物带着身后的小尾巴踏入钟楼的时候,布鲁茜就惊醒了。但是她并没有对此引起重视,内心更多的想法反而是终于有机会打架了哥谭果然人杰地灵。
然后她的余光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飞上钟楼高处。她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屁股,理查德·格雷森。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布鲁茜倒没什么好担心的,眼前的格雷森看起来还挺稚嫩的,在他面前保持隐蔽并非难以做到的事。她顶多惋惜一下到手的沙包飞走了。
直到她看到另一个脚步声的主人。
一个头上有着尖尖耳朵,穿得像猫头鹰的男人。
很好,哥谭果然人杰地灵。布鲁茜愤愤地想,并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察觉到有人来了就跑路。
她并不是很想面对幻觉中的自己。
是的,哪怕这个拖着尸体走得风流倜傥的人胸前并没有蝙蝠的标志,他的小助手也没有穿着小短裤亦或者带上兜帽。但是!他的制服有一对尖耳朵!他还带着未成年半夜在外面跑酷!这个未成年还叫理查德·格雷森!
布鲁茜理所当然的判断,这是幻觉中的自己。
事后布鲁茜觉得,一定是由于「错位」后遗症与睡眠不足,才让自己如此轻易又武断地确信了自己这个想法。
而这是她今晚做出的第二个错误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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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确定了对面人的身份,那么寄希望于他手边那块烂肉能够掩盖好自己这边的血腥味就行不通了。
或许阿福是对的,她不该过度依赖靠伤害自己独自解决的这个办法。
现在要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不可能直接越过另一个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下去,也没办法在缺少工具和装备的情况下帅气地跳下钟楼。
大不了又打一架。布鲁茜捂着自己捅出来的伤口苦中作乐地想,这还能帮助自己解决「错位」问题呢。
该死,其他幻觉里和“自己”相遇的糟糕场面又开始攻击她了。希望这个制服耳朵更可爱的自己能好好讲话。她愿意为此夸奖对方的衣品和审美并大声承认猫头鹰就是比蝙蝠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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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理查德离开过了三十分钟,夜枭将叛徒的尸体挂在钟楼外过去四刻钟,布鲁茜选择在这休息后经过了一个半小时。而布鲁茜从幻觉中最初醒来已经度过四分之一天。
目前还没摸清情况的外来者仍然阴暗地猫在角落里,睁着眼睛观察站在钟楼边缘的夜枭。在双方心知肚明这里存在另一个生物的情况下,过去的半个小时里,这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沉默着俯瞰哥谭,仿佛真的是一只双爪勾着树枝悬挂着的猫头鹰。
布鲁茜在心里沉默地更新着对方的侧写:一个身居高位,我行我素,行事有些乖戾,可能不太会带孩子的……危险人物。
他在看什么呢?楼上那人已经死去的亡魂根本不配引起他的遐思,而这夜晚寂寂无声的哥谭里又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地方?比起自己,他倒更像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怨魂了。
他看起来好像要从这高台一跃而下。布鲁茜脑中突然出现了这个念头。然后她为此开始狠狠唾弃自己。上帝啊,收起你那无处安放的同情心吧,他不需要这个。就算他真跳下去了也不会出事,他身后的鸟羽可以为此保障安全。
于是韦恩小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凝望着不远处的猫头鹰,中途没有收敛地发出了一点他们这种人一定能发现的声音,然后看到对方不为所动地矗立着,披风角连一毫米的移动都没有,她以自己精准的视力发誓。
布鲁茜有些头疼,她不确定这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怎么,你们这些该死的阔佬、资本家、掌权者,一定要看到其他人卑躬屈膝的跪倒在身后痛哭流涕,然后才会大发慈悲地抬手给予对方悬而未决的刀柄吗?作为另一个该死的阔佬资本家掌权者,布鲁茜·韦恩感到内心充满了无奈。她感觉自己似乎在虚空索敌,这做法真有点幼稚,毕竟另一个人还没把她放在眼里。
然后她确实顺从心意地站在原地维持单方面的僵持,并在心中默数质数以维持清醒。
数到13187的时候,布鲁茜出离了愤怒,但这愤怒有一大半都是冲着她自己。
我这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心软。她一边数落自己一边迈开腿,并且做作地发出脚步声。不,我只是为了结束这场闹剧,然后寻找水、温暖的食物和被窝、可以用来发泄**的人类男性或者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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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48。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就算是哥谭这样黑暗的城市在初生的朝阳下也会显得光明几分的。
韦恩小姐用她那优雅甜腻的腔调打破了僵局,她得说这句话带着一分无可奈何两分漫不经心三分傲慢无礼四分真情实感和九十分的咬牙切齿。
“你好,猫头鹰怪人。”(“Hello, owl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