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乐意看到今天有这么多人前来,尽管天气不怎么好。
我想我的丈夫看到这么多人会被吓一跳,他生前还告诉我选在小一些的地方,而且不要邀请太多忙人……”
萨米菈在主持人旁边略显忧愁地注视着她的姐姐,随时打算上去托扶住这位老太太。她担心塞贝的腿会在今天这样的阴天疼痛,芭芭拉刚刚已经去取放在车后的轮椅了。
塞贝的发言不长,芭芭拉还没赶来她就结束了,萨米菈和她并肩缓缓地挪动,远离到来的人群,走向墓园的大门。
在这场葬礼一结束后,塞贝和她的女儿芭芭拉会搬去大都会,那里阳光明媚,人也很友善,总的来说,比哥谭宜居。
塞贝甚至没有在基恩先生旁边给自己留一块地,她对此的解释是,自己值得更好的。
萨米菈回头看了一眼,基恩先生的好友还在发言,她们还有一些时间。
“萨米菈,或许你应该……”塞贝坐在轮椅上,她看着自己的小妹妹,不免心中为她担忧。
“我准备好面试了,姐姐。我会稳定的工作。”萨米菈伸出手为塞贝半盖上珊瑚绒的毯子,她的手覆上那双被时间彰显十足存在感的、粗粝的手,半蹲下来和塞贝对视。
“好吧,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几条冻鱼,你记得熬汤喝。”塞贝闭上了眼,她不愿意看到那张脸。
萨米菈凝望着姐姐,她烟绿的眼里透露出一些细碎的迷惘。她有时候不太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会的。”萨米菈重新站起身,对着望向她们的牧师点头微笑,拍了拍芭芭拉的肩。
“该回去了。”芭芭拉点头,她走得很稳,像是一只猞猁。人们目送她们,让开道路,就像是乌鸦展开它们的羽翼。
在缓慢而庄重地走向灵柩的母女身后,萨米菈半抬起头望向天空,她的眼脸半阖,像是在躲避幻想中刺目的阳光。天际上肮脏的墨云自命不凡地咆哮着,虚张声势着,但萨米菈知道雨暂时不会从七万万米上落下了,这里的一切都会暂时告一段落。
人群三三两两,沉默地在街道上挪动。萨米菈目送着姐姐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她独自站在松散的人潮间,透露出可以随时抽身的游离感。
芭芭拉最后转头看去,萨米菈举着钥匙朝她挥手,没做出什么表情。
芭芭拉朝她笑了笑,转身坐上车,和等候她的母亲一同离开。
这是萨米菈在哥谭参加的第一场葬礼,她迈着轻松的步伐向着自己即将面试的私人诊所走去,随手把胸口的绢花丢入垃圾桶中。
那朵工艺品没有被留下的价值。
“你应该让她离小芭芭拉远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塞贝突然张口说道。
萨米菈走到诊所了。
萨米菈被护士带领着去到李医生的办公室。
萨米菈被李医生带着,从他办公室的阳台走入一条昏暗的后巷。
李医生把萨米菈介绍给靠在红砖墙上摆弄滑盖手机的女人。
“新来的,”鲍西看李医生走远后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萨米菈,她的手在口袋里动了两下,“真想不到哥谭还能找到有这技术的人。”
鲍西对萨米菈有些警惕,她被磨练多年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小看面前这个人。
李医生在暗网上看到了萨米菈的简历,虽然她起码把自己的从业经历砍了一半。但是这已经可以令需要能榨取人类剩余价值的老板满意了。
“是,也是我运气好。”萨米菈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散烟递给她。鲍西用鼻子闻了闻,把它放在自己的耳后。
萨米菈没在意,她打量着鲍西靠着的这面老墙,被阴,潮湿,上面还有被烟头摁下的痕迹。
鲍西领着萨米菈从暗门进了地下室。老天,这里太冷了。萨米菈见鲍西开始穿工作服,也学着她拿起旁边一套穿了起来。
工作服大体上是一套防护服,但有些部位被缝上了耐磨的布料,比如说膝盖处。萨米拉换上的这套正好,只是裤子短些裤。
鲍西早已换好了衣服,正从一旁的池子里捞东西。
“我们今天的活不多,昨晚这儿安静了不少。”池子里的尸体被捞了上来两具,他们都死于枪伤。把尸体摆好。萨米菈开始倾听鲍西的经验之谈。她们跪坐在远离冰池的地方,这里虽然温度有所上升,但也好不了多少。
面前摆放着两具死得其所的尸体,房间里很安静。萨米菈莫名想起了她的一位日籍教授,那个严肃的老头会邀请优秀的学生到他办公室喝茶,就像现在这样相对而坐。她总是忍不住去抠榻榻米的边角,教授的抹茶很苦,但萨米菈侧头就能看到依山而建的整个学校,所以她一有机会就坐在那儿。
她开始走神,看上去就像是电脑宕机,鲍西整理完手里的刀具,抬头时就看到萨米菈垂头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尸体坚硬的皮肤。
“咳咳,呃,首先你一定对处理尸体,有一定的基础吧。”鲍西抖了抖她的裹尸袋,一些凝固的血倒了出来。
“我之前,读过医科大学。”萨米菈的尸体少了一只眼,她用手指在里边搅了搅,发出的声音很好玩。一些红色的脑组织液涌动出来。
“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很多年前的事,我被举报收贿干不下去了。”她耸耸肩,接下鲍西递来的刀具包,用十一号刀划开了尸体的胸膛。
“真混蛋,这个尸体是早上的,你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吧。”
“这个人有点肾衰竭,少一个肾。”
“那只能半价了,记得把肝取下来,有人专门收那玩意。”
这还能半价出手?萨米菈觉得自己这份工作面对的客户很宽容。
“肺被子弹毁了,但其他地方都很好。”
鲍西点点头,起身去搬柜子里的保险冰柜。萨米菈被指挥搬出另一个来。
“把两具都缝好,换个袋子装。”鲍西脱下工作服,在箱子上写明数量,开始装货,“今天早点去送人,下班也能早点。”
“送到哪?”
“这些都是我的活儿,别打主意,”鲍西把圆珠笔随意地丢在桌子上,“我去找李医生要钱。”
萨米菈在听到关门声后开始行动。她知道,只能吃快餐了,便只对那个一只眼下手。扒开他的眼眶,用两指捞出一些还附着在黏膜上的碎片,塞入口中。
生,粘腻,发腥,但是美味。萨米菈的味蕾在欢呼雀跃,她开始条件反射性地分泌出多巴胺。久违的、她真正需要的食物被大口咽下,她合上眼睛发出了满足的哼声。
她开始看到一个女人,那是他的母亲,萨米菈把一只眼的一生,他对水仙花的爱、父亲死去时的悲伤、打鱼的技巧、赤尾帮的情报、被几枚子弹打死的恐惧,努力地吞咽。
她是最后一个了解一只眼——奎德的人。与这些记忆和情感一并来的是支撑生理活动所需的能量,她感到心脏都跳动得有力了一些。
下次应该带勺子来。
萨米菈听到下楼的脚步了,她把手放在奎德的头发上,抹了抹便继续工作。
半小时后,她们干完了活,鲍西给萨米菈从一沓钱币里抽出4张20美元就宣布结束了。
“明天我几点来?”
“早上四点吧,尸体不等人。”
“那再见。”
“明天见。”
萨米菈看了一眼表,晚上九点。她走在闪烁的路灯下,发觉天已经凉了下去。
街角的面包店放下了一半卷帘,萨米菈钻进去时吓了正在柜台上数钱的男人一跳。在枪口的注视下,她谨小慎微地举起了双手,把手里的钞票露出来。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问还有没有东西剩下。”
老板的目光在她的头发上停了几秒,把钱和木仓放入柜台,才慢条斯理地答话:“还有些柠檬塔。”
萨米菈露出无辜的笑,她知道老板认出她是基恩家的了。
抱着装有晚餐的牛皮纸袋,她踏着近乎自豪的步子回到家中。
在空荡的家中,今天没有闹着要再喝点酒的塞贝了,萨米菈从今天开始独自生活。
萨米菈对着柠檬塔抱臂沉思。柠檬塔被咬出了一个缺口,她吃出了小粒的柠檬皮,干硬的饼干底心,顺滑的甘纳许。但……它们都没味道。
她颓废地滑到桌底,干枯如稻草的灰发像是沙地中的响尾蛇,发出摩挲针织沙发布的声音。她的胸膛用力的鼓动了一下,良久,无力的叹息从桌底弥漫开来。
拉撒路之池的水是能恢复她的部分生理机能,但在吞下池水的四个月后,萨米菈又失去了身为人的“感觉”。
她用手指扣了扣右胸膛。开始感到这个拳头大小的老伙计又艰难地发出不自然的声音了,像一只非洲象将死时在象冢的哀嚎。
起身,萨米拉在她的双肩包里找到了心脏起搏器的开关,把那个小机器打开,以有备无患。
这是姐姐走后,萨米菈在哥谭的第一个晚上,塞贝一走,她又开始不走运了。虽然她没被什么人盯上,赚到了钱,吃到了脑子。但是哥谭却显露了一些她并不欢迎萨米菈的征兆。
想到这,萨米菈又把包里的钱数了一遍,买了晚饭和几把勺子后,还剩下260美元。为了日后在哥谭的稳定的生活,萨米菈需要记下一些东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仰躺在沙发上,曾经被撒上杜松子酒的布料仍留有那种味道。
渐渐地,她不在这里了,滚落到沙发缝中,掠过老烟斗、碎布头、蕾丝折扇和一盒烟,从一万年的地方坠落到黑色的迷宫中。
只是一片沙漠。
阳光永远被定格在渗透出绝望感的黄昏。
淡蓝色的沙子吞没了许多纯黑的巨大书架,它们歪斜地缓缓下陷,发出窸窣的声响。
可以看到的就是那么多。纯黑的巨大书架,淡蓝的沙子,黯淡的阳光。
等书架彻底被吞没,会在最靠近太阳的地方和其他书架整齐排列成纯黑的迷宫。迷宫不断地变动,从陌生再到陌生,寂静肃穆地矗立在视野的尽头。黑得让人恐惧的书架时不时会从几万米的半空中砸下,从根脚开始缓缓被吞噬,最后变成这里的一部分。
这里是萨米菈的记忆宫殿,她不常降临,只是借用光线在角落里小心的探查。
湖蓝的沙漠里,黄昏的光线透过黑色的书墙为萨米菈带来视野。
她睁开眼时,那种复合光又消失了,只留下一点余温。
站在原地,向天空延伸了一个光年的书架开始挪动,一排排书发出熙熙攘攘的人声,无数记忆被吵醒,开始显出存在感来。
萨米菈认为自己该从过去三个月的放纵中回归正常人生了,她抬手从正在运动的书架上取了本下来,她知道那里边是什么。
在早年间,萨米菈刚变成僵尸时,她在大部分时间被本能驱使,走在掠食的路上。
太多不同人的记忆就像是特攻精神的毒药,让她患上了精神分裂。那时的萨米菈不敢是不敢见人的可怜虫,整日蜷缩在衣橱里。幸运的是,她最终战胜了精神疾病与记忆紊乱,把自己的记忆宫殿扩大了无数倍,并剥离出了一个人格作为她的备忘录。这个人格前阵子被停用了,直到今天,萨米菈再次需要它。
翻开手中的书,一只长着豆豆眼的嘴皮鱼跃而出,它一看到萨米拉就开始抱怨个不停。
“天哪,你知道我被关了多久吗?三个月!我敢打赌,这三个月我们的小萨莉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你不会把卡拉吃了吧?如果干出这种事,妈妈在天堂会诅咒我们的。”
“我找到工作了,今天还是吃了几口的。卡拉去玩去了,过几天才能见到。”萨米菈干脆回到她的躯体中,起身收拾姐姐为她留下的客房——除了那,别的家具几乎都被带走了,想收拾也没什么好干的。
而嘴——西西开始在她的记忆宫殿中爬上爬下,用嘴皮翻阅近期的记忆。
“你在享乐时反而忘了我……和卡拉自驾、见到了姐姐、姐夫突然死了?令人遗憾。而且工作看起来不错。你一定动了鸠占雀巢的想法吧?”
“快点工作,你太多嘴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明明就一只嘴。”西西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笑声,最后它自觉没趣,舔了舔干涩的下唇。
“最后提一句,亲爱的,你今天下班时忘了买份报纸。”
“我不是忘了,只是报亭关门了。”萨米菈看起来在辩解。
真奇怪,她现在反而话多起来了。
“别慌,那就像是风吹过桦树林一样无伤大雅。”
萨米菈其实不喜欢这个人格,那时候的萨米菈太想恢复正常了,以至于……她并不记得是如何分割出西西的,她不记得往这个人格里扔了什么,它完全由陌生的记忆构成。
她常常会对西西心怀戒备,但是……只能这样了。
后面章节如果是锁着要不然就是和前文合并要不然就是正在修改。
5.7
修改内容:减少了萨米菈的对话内容;
丰富了出场人物的对话;
增加了环境和细节描写;
增加了萨米菈发呆的次数;
增加了对食用大脑的描写;
合并了前三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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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葬礼,工作和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