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些至今都无人知晓的原因,在美国的许多地区,总是会出现一个或几个口音奇怪、身形高大、面色阴狠(可能脸上还带着疤痕),常年从事非法暴力工作的外国男人,统称为俄罗斯人。
或许他们没有小丑那样的名气,但也是兢兢业业地干着反派的工作,辛勤地担任义警和□□战斗时的背景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经营自己的事业,为纽约、哥谭、中心城等诸多城市犯罪率的提升添砖加瓦。
斯米尔诺夫就是那个布鲁德海文的俄罗斯人。他拥有十条大型驳船,面积广阔的仓库,还占据了布城地段最好的港口。据说全国百分之八十的非法枪支都是他搞进来的——但这明显是谎话,因为其他俄罗斯人也是需要吃饭的,活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干。
三年前的某一个夜晚,斯米尔诺夫在他的港口处决了十四个让他心生不满的竞争者与合伙人。受害者们的身体被丢进海里,头颅却高挂在市政厅门口,腥臭的血染红了那栋倒霉的老房子古朴的花窗,一直顺着排水管流到大街上。斯米尔诺夫只在监狱里待了六个月就被放了出来,而与此同时,这十四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则奠定了他在行业中不可撼动的地位,可谓是他人生中最引以为傲的一笔买卖。
促成这笔买卖的是前检察官加斯科涅女士。当天她早早去市政厅上班,顺着路边的血迹一路走,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排人头。那年的夏天和今年一样热,放了一个晚上的人体组织散发着恐怖的味道。加斯科涅当场呕吐不止,但很快就停下尖叫,并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确了她未来的人生规划(或许在这之前她就在寻找一个契机)。
总之,一番运作之下,斯米尔诺夫略显滑稽的六个月刑期定了下来,而加斯科涅本人则迅速辞职。在俄国人出狱之前,这起耸人听闻的案件已经陆续造成了四位警官自杀,两名法官和一名狱警被暗杀,三名律师至今下落不明。只有加斯科涅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目前已经是斯米尔诺夫身边的肱骨之臣。
事实上,如果有心调查这一系列死亡和失踪事件就会发现,运营着整个东海岸杀手公司的代理人就住在布鲁德海文。这位神秘人士代号“白银”,手底下有一群穷凶极恶的雇佣兵。与俄国人不同,白银更加注重自己在商业活动中的信誉,从来都是拿多少钱干多少事,始终保持低调。他在本市最大的客户除了斯米尔诺夫,就是阿尔瓦。此人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据说和哥谭的“企鹅人”科波特同宗,不过和远房亲戚不同,阿尔瓦长得仪表堂堂,口才出众,热衷于在电视节目中露面。由于这几年他和白银的交易过于频繁,一部分布城市民隐约意识到,他似乎不是单靠长得好看才当上副市长的。
夜翼从哥谭迁徙到布鲁德海文那年,正好是斯米尔诺夫的六个月刑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没用多少时间就搞清楚了这四个人之间的盘根错节:副市长和俄罗斯人水火不容,互相把对方视作自己的潜在政绩;白银只向钱看,天下越乱他越开心;加斯科涅谨慎又狡猾,擅长两头下注,绝不让自己身处险境。年轻的夜翼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暗暗发誓绝不让这群人逍遥法外,同时还不忘感慨:“这地方的坏蛋可真少啊……叫得上名字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那时的他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这四个人会和和美美地围坐在一起,欣慰地鼓着掌,对站在中间的夜翼本人点头说道:“欢迎加入我们!”
夜翼打了一个冷颤,仿佛一只猫不慎跳进水里。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但再可怕的噩梦进展到这种程度后也该醒了。斯米尔诺夫早已和夜翼结下深仇大恨,如果他有心,完全可以趁着他精神恍惚时弄死对方,但此时这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只是在奋力鼓掌,他胆怯地瞟向四周,试图将自己壮硕的身体缩到椅子的最深处。加斯科涅鼓掌鼓到一半又热情地猛拍老板的肩膀,把俄国人吓了一跳。白银拥有一张亚洲人的面孔,笑容阴郁而冷漠。阿尔瓦像国王一般端坐在座位上,一开始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站在桌上的义警,但很快就失去兴趣,开始摆弄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
佩斯利嘴巴里的糖果已经彻底融化了。她盯着夜翼的蓝黑色制服,脸上渐渐泛起一阵不耐烦,这人在桌子上也站得太久了。很快,她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前倾,慢慢说道:“……我见过你。”
“他就是那个广告牌上的家伙。”阿尔瓦回道,声音像唱歌一样流畅又动人,“不重要的东西,肯定早就被忘了。毕竟佩斯利的脑容量和核桃仁差不多大,哪能记得上个月的事?”
斯米尔诺夫惊恐地看向阿尔瓦,又迅速收回目光,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加斯科涅则满怀期待地交握双手:“她肯定记得这个,敢不敢跟我打赌?”
阿尔瓦翻了个白眼:“不要。”
“求你了!跟我赌吧!”
“我说了不要。”阿尔瓦取下了自己的戒指,炫耀一般左右摇晃。加斯科涅的目光立刻凝聚那颗莹润的宝石上,她漂亮而庄重的脸蛋因为不恰当的表情而显得有些呆呆傻傻的。坐在最远处的白银疲倦地叹气:“你就遂它的意吧……这也太烦人了……”
一般情况下,夜翼才应该是整个房间的焦点,而不是什么宝石戒指。但目睹这一切的义警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下沉。他最后尝试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上的通讯系统已经彻底罢工,似乎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他缓缓转动视线,在加斯科涅嘹亮的呼喊声中与佩斯利对视。
佩斯利撑着脸回望他,表情和她白天在警局开会时神游天外的样子一模一样。迪克·格雷森神秘的搭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上有许多不容探查的秘密。
“我的确记得你。”佩斯利坦荡地笑了一下,让夜翼摸不清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个广告牌上的人……表演型人格障碍。”
夜翼并不生气。在场的人员里或许有几个表演型人格,但绝对不包括他。
“啊哈!”加斯科涅激动地站了起来,“我赢了!”
但阿尔瓦反而得意洋洋地收回了戒指:“我说过赌注是这个吗?”
加斯科涅几乎要愤怒地爬上桌子,但被沉默的斯米尔诺夫一把抱住双腿。她只能在原地龇牙咧嘴:“你这个该死的小气鬼……我会拿到它的……我总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白银痛苦地捂住了脑袋:“谁来管管这两个……”
佩斯利对另一边的战争视若无睹。她专注地打量着夜翼:“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夜翼终于跳下了餐桌。他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表面上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缓缓走到佩斯利对面,用更加专注的眼神注视对方:“我总有我的办法,女士。你又是怎么……”他回头看了眼混乱的餐桌,心中的疑惑不言自明。
加斯科涅此时已经脱掉高跟鞋,摆脱了斯米尔诺夫的钳制,睁着漆黑发亮的眼睛扑向对面的阿尔瓦,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阿尔瓦眼疾手快,拽住瘦削的白银挡在身前。被迫成为盾牌的男人大声哀嚎:“佩斯利!佩斯利!”
布鲁德海文仅剩的四个叫得上名字的反派绝不是这副模样。夜翼的脑中闪过挂着人头的市政厅,被海水冲上岸的尸体,还有一个由钞票与子弹堆叠而成的黑色帝国。他敏锐地意识到,那四个危险的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剩下这几个……另外的存在。
这大概算不上好事。
佩斯利对远方的求救充耳不闻。她眼睫低垂,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厌倦,她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最后掏出来一块绿色锡纸包裹着的巧克力:“很遗憾,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来意,就没办法和你分享信息,翅膀人(Wingman)。”
“……我叫夜翼。”
佩斯利做出一副艰难记忆的表情:“啊……原来如此。所以哥谭的那个不是‘暗夜蝙蝠’(Nightbat)?”
“这有什么记混的必要吗!翅膀人也太难听了!”夜翼话一出口就默默捂住心口,一股熟悉的心梗的感觉出现了——每一次他面对佩斯利时都会产生这种感受,此时此刻竟然让他警惕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一张靠背椅从两人身边掠过,重重砸在对面的墙上。加斯科涅恶狠狠地抓住了阿尔瓦那一头浓密的金发,嘴上喊着“这是决定地位的战争!”阿尔瓦尖叫着在地上打滚,双手紧紧掐着加斯科涅的脖子,挺阔的西装被扯烂,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鉴于曾经的阿尔瓦先生刚刚当选布鲁德海文最有魅力的男人榜单第二名(第一名是谁显然不必多说),此刻的景象充满了冲击力,让人光是看一眼就眼球发胀仿佛要流下血泪。无辜挨了一顿打的白银柔弱地摊在地上,捂着半边脸欲哭无泪,只能和害怕到浑身僵硬的斯米尔诺夫紧紧抱作一团互相取暖。夜翼艰难地把视线从这四个家伙身上移开,暗自庆幸这个房间里电子设备不起作用,这两人打得再起劲也不会被什么东西记录下来——除了他自己的脑子。
他刚张开嘴想再问些什么,阿尔瓦男高音般的嗓音立刻传了过来,和他被扯掉的头发一起在众人身边盘旋:“蠢货!蠢货!只会动爪子的蠢货!”
夜翼又梗了一下。然而佩斯利依旧对这场战争充耳不闻,好像早就习惯了这幅场面。她吃掉巧克力,随后低着头开始摆弄包装纸,随意地说道:“不管你是怎么找过来的,现在还是赶紧离开吧。下一次戒烟大会我会联系你的。”
“……你的戒烟大会就是找几个人打架吗?”
“今天是意外情况。”佩斯利专心致志地折叠手里的纸片,“如果不是你,我们的会议进展应该挺顺利的。”她终于分出心神,略带戏谑地扫了眼打成一团的人们,“毕竟在场的各位都是些大人物。”
大人物阿尔瓦终于挣脱了加斯科涅。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他迅速从袖子里掏出那枚作为罪魁祸首的宝石戒指,毫不犹豫地吞进了嘴巴里,动作比佩斯利吃巧克力还利索。
在其他大人物的注视下,阿尔瓦伸长脖子艰难地吞咽,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坚固的牙齿:“我吃了也不给你,傻瓜。”
“……”
在加斯科涅狰狞的怒吼声中,夜翼沉默片刻,突然试探性地开口:“我刚才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
佩斯利默默抬起头。
“所以,你也应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这是、呃,公平的信息交换,对吗?”他严肃地抿着唇,坚决不在佩斯利面前傻笑,免得对方把夜翼和白天的小警察联系起来。佩斯利似乎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她看了看手表,慢吞吞地回答:“我没必要和你交换信息,先生。我的时间很宝贵,白天还要去上班。”
夜翼的眼神有些受伤:“我以为,既然加入了戒烟小组,我也能和你聊聊天呢。”
佩斯利站起身,把包装纸揣进口袋,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戒烟小组是哄你玩的。对不起,没想到你当真了。”
“……我也没有当真!”
就在这时,夜翼眼前的人影突然变得模糊而扭曲,一股强烈的推力让他向后倒去。下一秒,另一股相反的力又紧紧地扯住了他的领子。在相斥的压力中,他感觉到通讯器在他的耳朵里炸开,一股剧烈的电流贯穿了他的大脑和脊椎。就在他即将被压碎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他双腿发软,被一个人稳稳地拽着,温热的血在大半张脸上流淌。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夜翼努力眨了眨眼睛,感觉右耳一阵剧痛。他艰难地回过头,看见自己身后的四个人连带着整张桌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高大的人影抓着他的手臂,同时将一柄锋利的猎刀抵在他的喉咙上,借此与佩斯利对峙。
佩斯利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他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他的世界里一半是一片寂静,另一半则是尖锐的耳鸣声。他凭借本能转过身,摆脱了身后的束缚,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顺势松开了手。
夜翼踉跄着差点倒下。佩斯利在他背后扶住他,把手掌贴在他失聪的耳朵上。血立刻就被止住了,虽然疼痛未消,但听力很快就恢复正常。夜翼在恍惚中听见佩斯利在说:“……你差点把他弄死,维卡。”
被称作维卡的女人冷硬地开口:“你把那些小动物藏到哪儿去了?”
“但凡你没有浪费时间捕捉这唯一一个普通人,说不定就能抓到它们的尾巴了。”佩斯利明显提起了精神,笑容都变得真诚了一点,“真可惜……它们已经融入人群。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晚很多。”
“我还以为你会去哥谭呢,胆小鬼。”
“去哥谭不就被你抓个正着吗?毕竟我要比你聪明一点。”
“等一下……”夜翼虚弱地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你被骗进来搅浑水了。”佩斯利的心情不错,也有了点耐心解释,“这个房间不可能随随便便被闯进来。你该思考一下是谁把你引到了这里。”
“是……”
“小心点,小子。”维卡打断了他,“站在你身后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阴险冷酷的恶魔,一个不注意可就会被她咬断脖子。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靠得这么近,会被污染的。”
“站在你身前的则是一只可爱又忠诚的小哈巴狗,甘愿为了主人背叛自己的种族,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佩斯利也瞄了他一眼,“我和你才是一个阵营,先生,千万不要搞混。”
夜翼一头雾水,只觉得浑身都疼痛难忍,一时难以说出完整的话来。维卡很不耐烦地说道:“所以这家伙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我说了,不是我让他来的。”佩斯利耸了耸肩,“至于这位,是广告牌上的蝙蝠翅膀(Batwing)。”
“——我是夜翼啊!”
翅膀人:一个晚上失去了四个大反派,迎来了一个超级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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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