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莎妮都躲着埃尔瓦,匆匆来匆匆去,把屡次想和她交谈的埃尔瓦挡在她的世界外。
好像埃尔瓦这个突然被表白的朋友还没友尽,莎妮先一步和埃尔瓦划开了距离。
大概这样也很好?
埃尔瓦想,也许莎妮不是喜欢一个叫具体的埃尔瓦,而是喜欢自己心里想象的一个完美的人。
而这次说出,也可能是想和这种感情告白。
埃尔瓦以为自己懂了莎妮的意思,尽管为是距离意义上是失去一个朋友让人难过,但是她尊重莎妮的选择。
但是事情很快变得更“严重”起来,某一天,埃尔瓦突然发现好几天没看见珊妮,一问才知道她转学了。
怎么突然要转学,只是不再来往,但也没必要转学吧?
放学之后,埃尔瓦去了莎妮家所在那一片小区。
这里有着最低价的房子,房租便宜,房子挤挤挨挨的,路上垃圾和污水随处可见。
没有人注意到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埃尔瓦,瘾君子躺倒在地,就像僵尸,路过的人大都神情麻木或躁郁,努力生活的人脸上也掩饰不了疲倦。
来到莎妮的屋子前,门口长着一小片的桔梗,枝叶蔫巴,埃尔瓦还记得莎妮每年会在桔梗花开的时候送她一小束用彩纸抱起来的白桔梗。
她戴着口罩,低头踱步几下靠近门,有些踟蹰,靴子踢了踢地,背包上的粉色猫咪挂坠摇晃。
埃尔瓦的手在门铃上空停住,不想门自内推开,埃尔瓦向后一跳,就这么和开门的莎妮对上视线。
莎妮头发乱乱的,眼底有着青黑,宽大的衣服沾着灰和黑色的油渍,尤其是袖口和下摆。而她身后,房子的门口堆着五六个行李,贴着粉色猫咪贴纸的行李箱箱杆被她拉在手里。
她先是一愣,在两个人的沉默中先挤出了一个笑容:“埃尔瓦,你来了?”
埃尔瓦雾色的眼睛自口罩上方投来看不清情绪的注视,她有些想不起前世关于朋友的记忆,第一想法就是,不想失去莎妮。
她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嗯,我问老师她说你要转学……你这是要搬到哪里去?”
莎妮怔愣地看着她。
“你要走也太急了,我要是早知道,应该来帮你搬家的,至少走之前应该再一起吃个饭,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店。”
埃尔瓦摘下口罩,清楚看到莎妮眼里的柔软,向前走了一步。
“或者说,发生了什么你必须退学搬走的事情吗?你知道的,我会——”
“埃尔瓦。”
然而莎妮打断了她。
“不要自以为是!”
莎妮眼睛里升腾起烦躁和怒意,声音冷得像冰渣:“你不明白吗,那次跟你说就是给我这么些年做的一个分割了,你不要再在我的人生里加戏了好吗,我这破烂的人生不需要你这个大小姐继续屈尊降贵来帮扶了……”
她的声音在目光触及到埃尔瓦茫然又破碎的神情时,渐渐的低下去,她抹了一把脸,眼睛发着红,看向别处,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干脆站出来把埃尔瓦往外推。
“你走好不好,埃尔瓦,我不想最后还要和你大吵一架,我知道我现在很莫名其妙,算我求求你好吗?”
埃尔瓦被她推搡着,她的体能其实远比莎妮更好,但她顺着莎妮的力道,向外。
埃尔瓦看着莎妮通红的眼睛,诚恳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你现在不理智。自从上次,我想了很多,我认识到我作为朋友对你不够关心,相比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知道我的方面面,我不怎么在意你的很多事情,我本来希望有机会挽救。”
话语停顿,埃尔瓦没有等到莎妮的回应,只好继续认真地说:“世界上人很多,人与人能相遇,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不想留有遗憾,所以今天过来找你,也幸好今天过来找你了。”
她取下背包,拉着和莎妮一起买的粉色猫咪吊坠打开背包,拿出里面的盒子给对方:“送给你,给你告诉我你的新家在哪吗?”
莎妮手里被塞上一个书本大的盒子,眼睫毛垂盖住眼睛,没说话,也没看她。
“那好吧,我的电话和邮箱都是固定的,有事情还可以来找我。”
她张开双臂,惯常摄魂夺魄的眼眸里搅动的云海翻滚开,露出内里的耀眼的光。
“最后抱一下吧,要说再见啦。”
莎妮没看她脸,冲上去抱了一下。
这是一个纯粹的、温暖的、短暂的拥抱。
莎妮关门。
“再见。”
门外埃尔瓦摆了摆手。
“再见……”
门里莎妮呐呐。
————
当着突然直接要绝交的朋友的面,埃尔瓦话说得是那么得体,只是她一回去,心里就不是那么通顺了,郁气堵得她有些焦躁,想做些什么去舒缓。
只是这么一想,又提不起劲,她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扬起的灰尘微微粘上卡其色的工装裤,突然背后响起一道迟疑的声音。
“埃尔瓦?”
埃尔瓦回头,背后的阳光为她画下温暖的剪影,即便她表情有点臭,咬着下嘴唇,把春唇珠处洇红的小痣咬得更红了,也好看得让人心颤。
而棕色小卷毛彼得穿着他那一身格子衬衫局促地站在原地,因为直视埃尔瓦,眼睛开始发红,落下泪来,眼皮脸颊像是桃花的颜色。
这几天一起打扫琴房,埃尔瓦也认识了彼得和哈利,她默默调低了自身存在感,这样彼得不会这么难受。
同时懒懒地回应:“嗨。”
彼得小心地瞅着她,小跑着追到埃尔瓦身边,侧头对她说:“嗨,埃尔瓦,我感觉你好像有些难过……”
埃尔瓦的眼波幽幽地扫过他:“我有一个朋友感觉自己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有些难过。”
众所周知,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我。
“哪一种失去?”
“她搬家了,而且不说新家住址,意思要断交。”
说到这,埃尔瓦脸上难得显露一些挫败和难过。
“失去一个朋友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也可以看看身边其他人。我有一个朋友说,少了一个朋友,就再多交一个就好了。”
彼得对着埃尔瓦眼神有点躲闪,但始终不愿移开视线,哪怕这种注视,对应着极致的仿佛真具有物理意义杀伤力的美。
埃尔瓦失笑,眼波睨着他:“那,请多多指教咯,彼得。”
被猜中小心思的彼得脸蛋爆红,但是又忍不住翘起嘴角,不断上扬。
彼得坚持把埃尔瓦送到家。
“埃尔瓦,你答应了?”
“嗯,下次见。”
“……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