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欲多言,摸出几个铜板,“谁家有多余的屋子,借助一晚。”
铜板一亮,立马几个声音都凑近了,“我家有”、“住我家”、“我家大”……
“我要干净一点儿的。”
“我家干净,特别干净,狗都不拉屎!”
终于歇下了。
外面的纷杂声也渐渐淡了。
陆小凤听到这帮人最后的决定是让两个新娘子住一个屋,明天再决断。
她不明觉厉……
这群人的脑瓜子是怎么想的?
这是打算干嘛呢?
明天能活着从屋子里出来的,就是真的那个?
但等到陆小凤一觉醒来,她就没工夫操心新娘子是真是假的问题了……
她清醒后,瞬间就反应过来:有情况。
往常,花满楼注意到她醒来,都会第一时间询问她的需求,而这一次,没有听到花满楼的声音。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女人梦呓般的哼哼,接着就是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
好的,陆小凤一脸“又来了”的沉稳状:麻烦如常而来。
既然大戏拉开帷幕,很快,配角们一拥而入,开始用污言秽语指责陆小凤染指了他们昨日才救回来的新娘2号。
而陆小凤沉着地发现:自己提不上力气……
八成是中了什么毒,也不知道是必须得解药才能解开,还是静候时间也行。
终于,花满楼也赶到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嚎着嗓子给他说背景,大意不是她陆小凤恬不知耻地半夜捋走了新娘到这个屋子,就是他们两个人偷偷摸摸跑来这里行苟且之事,被抓了现行。
当然,村民用词比较粗鲁,而且不是说要给新娘子浸猪笼的,就是说要他赔钱甚至赔命的。
新娘2号则柔弱凄惨地留着眼泪,“我既然已失了清白之身……”
陆小凤赶紧跟花满楼解释,“我没有碰她。”
没等旁观的观众插嘴,她声音低了些又说道,“但她碰没碰我,我不知道。”
现场安静了一瞬间,包括新娘2号的哭诉声都停止了。
“咋滴,”有人愤怒质问,“你还觉得吃亏了?”
陆小凤仿佛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了,继续道,“我应该还是干净……”她顿了顿,语气转为疑问口吻,“……的吧?”
在场村民义愤填膺,恨不得手里有把铁锹抡在陆小凤的脑袋上。
而陆小凤在某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新娘2号的很轻微也很短暂的笑声。
花满楼从人群里艰难地挤进来,“我替你把衣服穿好。”
新娘2号陡然发难,拉着花满楼嘤嘤嘤道,“女侠,我的身子已经给了你的相好,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她一脸伏低做小,“我也不敢和你争什么,就只求在他身边做个丫鬟,求求女侠收留。”
围观群众怒不可遏。
“你不许带她走!”
“凭什么?”
“这是我们村的人!”
……
陆小凤此时灵光一闪,明白了……
她之前以为是这村里有什么奇珍异宝被瞧上了,所以才有这种易容高手不吝惜精力在此布局。
但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看上的,是他们——她和花满楼才是对方看上的奇珍异宝。
花满楼问询的目光看向陆小凤,又意识到她此时看不到,“你觉得呢?”
陆小凤则继续演戏,她喃喃道,“我不会不干净了吧……我可是男德典范……我要守男德的啊……”
人生在世,全凭演技。想要玩我,看谁如意。
花满楼:……
这是……玩起来了?
他没能力助力,就先替她把衣服给穿好吧。
“女侠,”新娘2号还在坚持不懈地磨花满楼,“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呜呜……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
陆小凤不知道花满楼怎么样,但她被磨得耳朵疼,这个来回重复的语调在村民们想要打人的愤怒声中格外醒目和刺耳。
陆小凤一不做二不休,猛然一抬头,“刚刚你们说要‘浸猪笼’?”
“没错!”很快有人应声。
“对!”
“狗男女就该浸猪笼!”
“既然错误已经发生,那就把我们两人浸猪笼吧。”陆小凤真诚认错后,继续真诚发问,“男是我,女是她,狗在哪里?”
众人愣了一瞬,勃然大怒地开始撕扯陆小凤和新娘2号,要把他们从床上拖下来。
花满楼则艰难地拦着……
一片混乱中,新娘子突然妩媚地笑了起来,众人在这变故中,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石观音曲线毕露地倚靠在陆小凤身上,“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说完,她挑眉看向花满楼,“他一个瞎子,背着你偷吃,你都不生气的吗?”
这个女人离得陆小凤那么近,花满楼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为什么要生气?”
石观音十分耐心地继续道,“你的情郎,出门在外什么都得靠你,却还敢采路边的野花,你都不生气吗?”她本来以为,对方一进门就能给这瞎子一刀呢。
她看得出来,这个瞎子在这位美人心里举足轻重。
“你个贱……”骂人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倒下了。
花满楼也就勉强看出来她是怎么出手的。
他的额头慢慢有汗沁出:而陆姑娘落在了这样一位高手的手里。
“你做……”又有人出声,还是话没说完就倒下了。
带着新鲜的死亡气味的恐惧弥漫开来,大家终于回神一般,开始拥挤着向屋外跑去,狰狞着、尖叫着、咒骂着地从门口井然无序踉跄而去。
“他不是我的情郎。”花满楼在四窜的背景里岿然不动。
“哦?”石观音饶有兴趣地将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所以你们晚上睡在一起,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当然不是,”陆小凤抢答道,“我们是盖着被子,不聊天。”
“啊哈哈哈哈。”石观音这次放声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花满楼有些急了,“还请这位姑娘明示,我等若是冒犯了姑娘,在下先赔个不是。”
石观音悠悠然点点头,“没错,你是冒犯了我。”
花满楼一脸诚恳,等她继续。
“我不喜欢美女,”她瞧着花满楼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有人让我觉得美貌可以和我相提并论,我就得毁掉她的脸。”
这下子,陆小凤知道她是谁了。
花满楼也知道了。
可他也知道,容貌对女子的重要性,而自己,能否替陆姑娘下这个决定呢?
他下意识又看向陆小凤。
石观音再次轻笑起来,“我之前遇到的美貌女子,最爱惜的都是自己的容貌,可我觉着你不一样,你最爱惜的是这个瞎子。”
“可是当这个瞎子背叛了你,你也没有生气。”
“可是你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也没有抛下他逃走。”
她的表情愈发生动,“我真的是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陆小凤:果然是闲的……
花满楼眉眼温柔地注视着陆小凤,“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
陆小凤心口一疼,语气硬邦邦道,“没错,我的心上人是个坏女人,她只会玩弄男人,欺骗他们的感情,其实心里只有她自己。”
花满楼:她这是对陆小凤由爱生恨了?觉得陆小凤是个坏男人?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他有些心疼她。
可陆小凤,从来不会为女人停下。
石观音咯咯一笑,“我怎么听得,你爱慕的人好像是我呢。”
陆小凤直言,“她是伪君子,你是真小人。”
石观音要下了决心杀人,那他们俩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
人之将死,不吐不快,“我什么都知道,她是个坏女人,她的心里没有我,她对我只有利用而已,利用完了还弃如敝履……”陆小凤讲着她以为的花满楼,“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愿意陪她演。”
痴情地,她都想为这段感情掉眼泪了。
“你看看,”石观音再次放声大笑,“你看看,你为了这个男人鞍前马后,可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花满楼,“都是女人,我可看得出来,你心里,是有他的。”
花满楼苦涩一笑,也代入对方的角色描述起陆小凤,“我心里的人也不是他,我心里的那个人风流倜傥,很有女人缘,红颜知己遍天下。”
石观音认真地听着,神色愈发开心,“有意思有意思,你俩看着就像是私奔的小情侣,却都说心里装的不是对方。既然如此,”她的声音还是妩媚多情,“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我今天只杀一个人,你们谁说的理由好,我就可以听他的选择,杀掉他选择的人。”
这一刻,终于来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很沉默。
如果现在身体没有交换,这个选择都很容易,可现在,谁死了,另外一个都很难继续生存下去。
石观音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没有谁争前恐后地求生也没有谁争前恐后地求死。他们,还会有多少惊喜给她呢?
她满怀期待。
而陆小凤决定:以毒攻毒。
既然遇见了打不过的疯子,那就做一个能让疯子气急败坏的疯子狂。
她想看这场戏,她偏不如意。
有她陆小凤在的地方,这戏就得按她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