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痴情种。”柳无眉丢掉了手里的刀片,“这毒七日内可解,你若能在期限内解了我的毒,我便将解药交给你。”
“你中毒颇深,又长期服食阿芙蓉镇压病痛,七日难解。”叶归尘诚恳地看向她,“要想根除,需得一边服药调理,清除毒素,一边镇压阿芙蓉所成之瘾,再配合上佛门正念之人的内力,以助化开郁结。我能保证你七日内必定有所好转,却不敢妄言根治。”
“那便随我回拥翠山庄。若是七日内能见成效,我们便达成合作,将解药交给你。若是不能......后果不会是你想看见的。”柳无眉放着狠话。
“施主说笑了。”叶归尘不卑不亢道,“如今我对你知根知底,你亦知我所求。我们既然已经有合作的意愿,马上就要栓成一根绳索上的蚂蚱,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何况,你无论与哪方合作,都不可能伤及无花。
怕柳无眉恼羞成怒,余下的话叶归尘没有说尽。他扶住了无花,带着他一点一点往拥翠山庄步去。待日头彻底西落,虎丘的林间逐渐显出阴沉可怖的态势,他们才彻底走上了山,抵达了拥翠山庄。
为了尽早帮无花解毒,叶归尘当晚便吩咐他们去备所需要的药材。其中大多不过寻常的材料,凑在一起也是惯常使用的保健方子,但因为对药植品质和年份的特殊要求,材料霎时变得难寻起来。
叶归尘没去管下人脸上露出的苦色。他知道,只有越珍贵的东西才越能让柳无眉信以为真。而为了突出自己的不可或缺,他更是将佛门正念的重要性提之又提,做足了心理暗示。至于最后的结果......他只盼寻常寺中同门所说的在自己身旁便会心眼清明所言非虚。
跟柳无眉又打了几回机锋,他总算安排好了一切,回到了无花的房里。无花面色煞白,分明已经倦极,眼睛止不住地眨,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坐在床边,等着叶归尘回来。
叶归尘心中倏尔一软,他缓缓地走过去,抱住了无花。
“师弟......”无花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拥住了他,“今日之事非你之过,我们谁都没发现他们的圈套,莫要自责了。”
叶归尘没有说话,他几乎是有些痴迷地沉醉在这个拥抱里——他确实是有些自责的,分明已经知道原著里柳无眉的性格和手段,却还是让一切走到这般地步。可连他自己都下意识避免去想的情绪,在无花眼中却宛如透明。他还是那般温柔,甚至在最合适的时刻为自己送上了最需要的安慰。
非你之过,莫要自责。
叶归尘回抱的手搂得很紧。他甚至能感受到无花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和肺腑间缠绵的呼吸:一下、两下......一呼、一吸......身体内平稳的声音给了叶归尘一种安定的幸福感,让他几乎生出了一种错觉:
这个人全然属于自己,这个人的一切秘密都为自己所察。
占有欲和满足感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突然,叶归尘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立马撒开了手。可无花还是没动。平稳的呼吸在叶归尘耳畔继续持续着,他蓦地意识到,无花竟然已经睡着了。
强撑着毒素的摧残与身体的本能做抗争,为的不过是和他说一句“非你之过”。
这样好的人,又怎能叫人不喜欢?
像是突然明悟了一般,叶归尘脸上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他双手握住无花的手腕,内力自脉搏间源源而出,帮他勉强驱散一二身体的不适。见他眉间稍有舒展,叶归尘便也与他面对面躺下,在脉搏的跳动间缓缓入梦。
一夜好眠。
第二日叶归尘醒来时,无花正盯着自己被握住的双手出神。察觉到身边人投来注视的目光,他的耳侧稍稍漫起酡红,却没挣开,还是做出一副打趣模样:“小师弟难不成还像小时候一样害怕一个人睡觉,所以非得抓着师兄一起不成?”
“是啊。”叶归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师兄中毒,我实在忧心,可不得看紧点。”
无花哑然失笑。因为不能妄动内力,他没有办法探查周遭是否有人在偷听,只能继续采用最传统的办法,在叶归尘掌心写字,“昨天刀片上的东西对你可有影响?”
叶归尘摇了摇头。在酒厂长期当实验体的经历让他的抗药性和抗毒性有了极大的提升,不过一个晚上过去,他便已经觉得药性被代谢出去了大半,“没什么影响,不过短期内也不能再碰第二次了。”
无花有些心疼地帮叶归尘重新包扎了一下划开的伤口,又写道,“那你昨天说的......佛祖赐你慧眼,可是真的?”
“是真的。”叶归尘应下,“昨日见你受伤,我脑中突然涌入一些片段,竟是柳无眉的平生之事。想来或许是佛祖庇佑,赐福于我等。”
“对你的身体可有损害?”
“并无。”
无花得了答案,精力很快又不济起来,没一会就沉沉睡去。叶归尘将房间内的一众警示布置妥当后,趁此机会去寻了柳无眉。
“来了。”柳无眉显然已经着人检查了方子,正准备让人替她试药。叶归尘利落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不必再找人试了,我来喝便是。不知这样......能否让李夫人给予我一丁点的信任?”
“李夫人”三个字显然极大程度上地愉悦了柳无眉,她缓缓将另一碗药饮下,按照叶归尘的引导,一步步练习起正念来。半个时辰过去,她竟觉得身心松快不少,连内力流转也更加顺畅起来。
“佛门功法果有奇效。”柳无眉对叶归尘的话已然信了三分,却还是忍不住试探道,“大师既有慧眼,全知人间事,又为何不曾在江湖扬名?”
“佛门修的是己身,渡的是世人。武学不过其间最不重要的那一部分,是渡人最毫末的技法。”叶归尘轻诵佛号,“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缘何要以江湖人的想法去揣度佛门?又要以江湖扬名与否,去衡量一位僧人的修行?柳施主,你着相了。”
柳无眉轻轻一笑,显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古今多少年来,少林的掌门,哪一任不是武功冠绝武林的?若是少林不以武立身,怕不是早就覆灭于武林之中。”
“你是在以昔年黄山世家的覆灭来意指少林么?”叶归尘直接抛出了惊雷,“江湖的恩怨,在于永无止息的争斗和复仇。而佛门消争斗,止兵戈。纵有怨仇,也不过唾面自干。少林立名立世,为的不是武,而是渡。武功高如石观音,若不求自渡,终有一败——不是败给他人,而是败给自己的心。”
“你可知......石观音有一面镜子?”叶归尘悄然发问。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柳无眉闻言大笑起来,“若不是我万分确信这些年没有一人能从谷中逃脱,我都要以为你也是谷中人了。毕竟......你是如此的符合她的审美。”
“可你不就是从谷中出走的么?”叶归尘也笑了起来,“你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开始期待起来了。”柳无眉从腰间摸出了一味药丸,“这是能够暂缓他毒性的药。虽不能彻底解毒,却能让他不至于那么虚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连七日,叶归尘日日都领着柳无眉修习正念之法,帮助她熬过了前两次最激烈的阿芙蓉戒断反应。而后通过药剂的调养,柳无眉面色好了不少,一时间连李玉函也分外感激起叶归尘来。
“你是有真本事的人。”李玉函带着准备去拜见李观鱼的叶归尘走进一侧的院子,“我曾带着无眉访遍名医,却无一人可缓解她的病症,无奈只得让她日日以阿芙蓉镇痛。可大师妙手回春,短短七日便已让无眉有所好转。我在此替她谢过大师了。”
“与其说是我的方子有用,倒不如说是你救了她。若非你的爱让她决意摒弃前尘回头是岸,又怎会有今日的柳无眉?”在日益紧密的合作关系下,叶归尘也不吝惜拿些好听的话哄他。
李玉函听罢果然面露喜色,“大师深弘佛法,家父见到你一定甚是高兴。”他刚转进门,眼前的景象却使他的心凉了个彻底:年迈独居养病的李观鱼,竟被人一刀斩杀在了椅上。
刀势很快,一击必杀。叶归尘从没见过这样灵诡的刀法,紧随其后而来的柳无眉却一眼认了出来,“是迎风一刀斩。无花何在!”
“师兄说先前向寒山寺递了拜帖却未能成行,对住持有愧,今早向住持请罪去了。”叶归尘蹙起了眉,“他并未修习迎风一刀斩之刀法,秘籍也直接给了我保存,此事尚有疑点。”
“疑点?你也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对于聪明人来说,过目不忘是再寻常不过的技能了。”柳无眉显然心中已有了论断,“你焉知他不是刻意将秘籍给予你手,好以此将罪状推卸到你身上?你且说说,除了他,还有谁会迎风一刀斩,特意来这拥翠山庄杀一个已入暮年的老者?”
按照原著的说法......除了无花和石观音,确实没人再与迎风一刀斩有关。
可......
叶归尘缓缓握紧了拳,“说不定是石观音将功法传给了底下弟子,我相信无花。”
“可石观音有什么理由对李观鱼出手?她有一万种法子拿捏住我。”柳无眉逼近两步,对着叶归尘附耳道,“我相信你,却不信他。我太知道石观音是什么样的人了。无花身上流着她的血,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她的影子。”
本来以为很快进大沙漠了,结果理了一下大纲,发现是我想太多了orz!
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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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风动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