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精神病人游记 第14章 魂断一点香14

傍晚时分，血色落日被地平线寸寸吞食，周身的温度降下来，黄鹂鸟在耳边哭嚎。

城郊森林仿佛被上帝整片收回了，只剩下荒芜和死气。

路轩奔跑在这片寂寞的土地上，即使全速冲往八丘岭，也还需一个时辰。

可是他是永远等不及的，他无尽的探索欲不会为任何艰难险阻停步，直到彻底摸清真相的纹路。

最后一点光黯淡下去，暮色朦胧，他还可以分辨楚留香的身影。

路轩不得不承认楚留香的确是轻功高手。

同样是高速移动中，他几乎瞧不出前面那人腿有动过。

以前其他小乞丐会和路轩讲江湖趣事，谈及楚留香，总是说他恐怖又傲慢，可怕又冷漠，却又称赞他是侠盗，盗中亦有道，是“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

路轩回忆与他相处的时光，他不杀人，永远透着冷静的气息，不会大失态。

这样一位大侠，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珍惜的。

灼人的探究视线定在后脑，时而下移至脊背。

楚留香不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他怎么感受不到路轩的凝注？

静默了大约一分钟，楚留香首先说：“我以为一个大男人的后背不是好的欣赏对象。”

路轩把头抬起来，大笑：“我欣赏的是楚留香卓绝的俊轻功，无双的好身法。”

还有那颗金子般璀璨的心。

不过最后一句他没说出口，那太过肉麻了。

楚留香含笑，其实并不觉得难捱：“我还以为你刚刚的眼神要把我活活生吃了。”

“如果你希望我这样做。”路轩闪到楚留香旁边，凝视了一会儿他的脸，问道：“名侦探，你没发现这里有古怪吗？”

周围景物飞速掠过，他们所看见的只有荒芜的泥地，一夜之间，森林被肆虐成荒土。

虫潮的威力实在叫人心颤。

楚留香：“若说的是毒虫侵蚀的速度，那的确有古怪。”

不用几天，虫潮就会蔓延至城中，到时无辜百姓定是受损最大的。

但路轩摇头：“虫卵寓居土壤已久，血月之时爆发肯定是縻云烟设计好的，不对。”

楚留香：“一路上没有见到一只虫子，你说的古怪可是这个？”

好似他们经历的森林赴约只是一场梦。

路轩还是摇头：“非也非也，它们只是被我的王霸之气吓跑了。”

语气有十二分的认真。

“怎么，你不信？”他停下来，挑眉盯着楚留香的笑脸。

“我信你。”

楚留香板起脸，直立于原地，离路轩有五六尺的距离：“既然縻云相能操控虫群，赵文修是纯阳之体，你现在说自己有王霸之气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了。”

“不过这都不是主要原因，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吗？”

路轩停顿的时间比想象中更久，他喃喃道：“我说，我相信你从未杀人。”

“不错，”楚留香笑了，唇边的弧度像被春风吻过，“所以我也相信你。”

他叫了他的名字。“......路轩。”

作为补充意味的结尾。

他很少叫他的名字，更多称呼的是“你”“路兄”之类的。

也因此，路轩不能承受那句话的重量。

他不能，也不想。

他觉得这太过沉重，又太轻盈。把他的内脏压垮压烂，又使自己仿佛随着波浪飘浮在海上。

他的肚子里有蝴蝶振翅，翻涌，让他想呕吐。

的确，路轩在这时变得脆弱，捂着嘴，指缝间泄露几声干呕。

如果运气不够好，他能变成仅剩苹果皮的，被蝴蝶蛀空果肉的空壳一样，只剩一张薄表层和一团柔软、轻飘飘的感情，而那就是被他认为弱小而无趣的东西。

因此路轩怎么也不想去变成那样。

“......”楚留香别过头，手指去摸鼻子，“我的言辞也不至于肉麻得让你想吐吧。”

“我......我命由我不由天......”路轩虚弱地吐出宣言，花了三秒恢复状态。

右手伸展开抓住楚留香的肩膀。

楚留香：“......你还没擦手。”

四周景色暂停了一瞬，如同混合的颜料扭曲融化成一个个漩涡，漩涡中心的那一点包含宇宙洪荒，浩大天地都集聚于中。

群星闪烁，楚留香望着这诡异又迷人的漩涡，时间越长，丹田里像有数只细虫蠕动着搅动的感觉越明显。

现实时间不过才只跳动了一秒，他们已经在八丘岭霞阳关下面的分叉隧道口了。

一个时辰的路，他们只花了一秒。

楚留香禁不住弯腰干呕。

“你晕车？”路轩几乎在他弯腰的同一秒就放开他，“我没有晕车药。”

“呕——”

“还能走么？”路轩蹲在他身边，戳了戳。

“呕——”

楚留香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纯粹在干呕而已。若非表情不像作假，路轩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名侦探一定不会介意被我背着。”路轩将楚留香背上，“哎，别着急瞪我，方才那可能是一日千里的副作用。一日千里吗，是昨晚带你回城时领悟的新技能……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喽。”

边跑进右边的隧道边说，速度较之前慢了许多，似一只慢吞吞的蜗牛。

-

一股奇异的香偷偷钻进屋子，围着晕倒的人打转。

静谧的气氛覆盖在房间的上空，压得人透不过气，如同此时是坟地上空，冷清清。

“吱——”

门尖叫出声，暖黄色的光一丝丝驱散阴暗，瘦长的影子晃动，就像只幽幽靠近的恶灵。

来人探出手，推醒了不省人事的人。

她柔声道：“醒来吧。”

嗓音饱满担忧，能打动天底下最强硬的石头。

“…...唔…縻姑娘！”赵文修缓缓睁开眼，看清佳人的绝世面容，瞬间睁大眼珠子惊叫道，“怎么了？这、这是在哪？”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抚平衣服褶皱，扶正头冠，打理好自己。

縻云相瞥了他一眼：“我之前不是说了唤我云相便好么？”

猫眼如秋水流转，美丽惑人。

赵文修脸一红，不敢再看，嘴中顺从地低声唤了一声：“云相……”

“这就是了。”縻云相轻笑，随即说道，“他们戳穿你的计谋后就跑了？”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是，我……”

“这不怪你，赵公子。”

她轻轻拉起赵文修的手，安慰他：“他们本就不信任你，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她的手摸起来那么香软，声音听起来那么柔情似水，仿佛在对自己的爱人甜言蜜语，连挑拨离间的意味都隐藏得根本叫人寻不出来。

赵文修的心砰砰直跳，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爱慕的姑娘。

听完美人的话，脑中闪过两个人影，他面色不善，皱眉道：“可是他们不死，云相就会有危险！我一点儿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杀死像你这般善良美丽的女子。我也无法放任你陷入险境，那二人必杀之！”

縻云相勾起嘴角，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别急，我知道有个法子能帮你。”

说着拉赵文修走出房间，笑道：“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赵公子莫要嫌弃。”

赵文修怎么敢嫌弃？立即道：“不嫌弃，不嫌弃！”

没有落款的画多是墨竹，玉器精巧的摆放在乌木上，装饰精美的走廊只有脚步声回响。

縻云相显然是谦词，她的宅第称是桂殿兰宫也不为过。

自己还有价值吗？赵文修心想。

他们走上三楼，在第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稍等。”縻云相回头朝他一笑，自己进去了。

縻云相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有揭露？他以身犯险，真的能帮到他们吗？

赵文修心情沉重地盯着门，一动不动。

并非他不愿动，而是有目光暗中监视他，数量不下于数十道，四面八方聚集于门口的人。

不仅如此，宅第异常阴冷，特别是三楼，温度能直接叫熊类冬眠。若不是赵文修阳气旺，只怕早已阴气入体，昏死过去。

很快门再次打开，縻云相笑吟吟地走出来，贴近书生：“你喜欢我么？”

他一愣，登时面红耳赤：“当日我被家里人赶出来参加殿试，心情郁闷。你我二人于庙会偶然相见，是云相你主动帮我排解烦恼！上天让我们相遇，我想这是天注定的缘分。我对你一见钟情，自然是喜欢得紧的！”

“可你不是知道香帅怀疑我是……残忍的刽子手吗？”她以袖掩面，声音哽咽。

“那不要紧！”赵文修紧紧抱住她，把哭泣的美人惊了一惊，似是没料到他的举动。

“就算与名满天下的盗帅楚留香为敌，我也会拼死保你性命！”

“当真？”

“当真！”

美人朱唇弯起，纤纤玉手从衣袖中露出，展开，一颗赤色丹药躺在掌心。

“吃下它，你会拥有别人苦修五十年的武功……”

毒虫耐心蛊惑猎物，露出尖锐的獠牙。

太阳背负不了黑夜的压迫，沉重地一点点下坠，灼热的光芒颓唐无力，只有红霞燃烧尽最后的生命。

鸟啼歌喉珠圆玉润，在大宅的梧桐树间独唱。

半响，有清冷的声音传来，她道：“知道了，你去吧。”

她的素白轻纱在空中起舞，又落下，安静地垂在女子手畔。

黄鹂鸟飞远了。

“吼……”

皮肤皲裂的怪物从暗中出现，靠近縻云相，织物破破烂烂地挂在他身上。

縻云相没有回头：“现在还不到时候。”

怪物还在嘶吼咆哮，却见女子侧着头，美丽的眼睛除却冷意再找不着其他杂质。

怪物猛然安静下来，再次融于黑暗等待。

现在还不到时候。

-

开封城内行人并不多，街道不宽，只十尺有余。

如此清冷的街上有一妇人携带一名孩童匆匆走过，那妇人头上围了一块天青色的布，似乎只是想掩人耳目才隐藏自己的面容。

孩童紧紧跟在她身边，头上也有布包着。

这二人正是李志的妻儿。

自李志被送入平一指的医寓已过去一日，路轩还是没有回到开封。

太阳再从东方升起两次而不见路轩的身影，李志的命就不保了。

路轩离开前曾留给李夫人许多金币，笑着嘱咐她道：“若我未在三日内赶回，你们母子二人就速速携李狗蛋离开河南，江湖之大名医众多，他的伤肯定能治好。夫人不必客气，这些金子就当是医药费。”

他的神情还是笑嘻嘻的，好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惹得李夫人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懂得此次返回八丘岭必是九死一生，縻云相能在平一指的仇人名单中存在这么久，定然武功高强，而路轩说到底还只是个未及冠的小郎君，难以与她对抗。

因此李夫人决定带儿子乘船南下前往汝宁府，昨日她在茶水楼里打听到江湖有名的杀手“中原一点红”的踪迹。

传闻只消钱到位，中原一点红就会杀死指定的人。

只要请动这位杀手，李志和路轩的命说不定可以保住。

开封城去汝宁府，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近，只不过短短两日绝对是到不了的了。

静默中，两三点渔船在水上沉浮。

“你是何人？为何打扮的如此古怪？”

脆生生的少女音如婉转的鸟鸣将李夫人自沉思之海中拉回，是谁在说话？

李夫人抬眼望去，却见已来到码头。

离她七尺远处立着容颜俏丽的一名豆蔻少女，正睁着大眼睛好奇而警惕地打量自己。

少女旁边停靠几只梢蓬乌船，船上还有不少人，他们许是一伙的。

李夫人的提防之心还未拉到顶，又见为首的船上双双跳下两人，一男一女，穿着长袍的女子朝少女低声道：“珊儿！”

像是在提醒少女莫要惹是生非。

珊儿？

李夫人一愣，随即大喜。

这群人随身带剑，衣着朴素，乘坐的也是普通的梢蓬船。

“珊儿姑娘”或许就是岳灵珊，而那出言提醒的女子或许就是华山派宁女侠——宁中则。

若是如此，岳灵珊乃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的独女，那名男子必是岳不群了。

华山派虽近年来在江湖上渐渐落寞了，但好歹也算是五岳剑派之一，是烜赫一时的名门正派。

开封相见，如此良机，真是天赐的缘分，老天不负我等！

李夫人迅速行了一礼，不住的泛喜色，道：“诸位乃是鼎鼎有名的华山派众？”

岳不群眯着眼瞧这看不清面容的妇人，心中奇怪，应声道：“正是。”

“岳掌门救命！”

“我丈夫被一妖女所害，两日后就将死去，我弟弟也陷入她的魔爪，请岳掌门救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