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燃烧时带着股朦胧的木质香,篝火熊熊,火焰跳跃其间,星点噼啪声炸开。
两人聚拢在火堆周围,沉默却温情。
柳余恨将开膛剖肚的鱼抹上盐霜,鱼肚子里塞上去腥的野姜,利索的穿过铁钩。
猩红的火焰几近舔舐上他的腕部,皎皎握住他的左腕将他整个人拉过来,“怎么把手伸过去!”
他的手腕与铁钩连接处也铸了一圈铁环,这几乎已经焊在了他的肉里。
火焰炙烤的温度连着这块铁环都滚烫起来,皎皎手心已经烫的微微发红。
柳余恨对她早没了防备之心,手腕被扼制在她手心也没有丝毫不悦,只用右手的腕部推她,叫她放手,“小心别烫到了。”
她握的更紧些,有些赌气道:“我们和烤鱼一起烫死算了!”
柳余恨一怔,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泛起丝丝缕缕的柔软。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皎皎就已经用叶片包着那条鱼,小心翼翼的从他的铁钩上取下了。
她用软叶细细擦干净了铁钩上沾染的鱼血和碎肉,才起身小跑着去折了一节树枝,学着柳余恨方才的样子,将鱼肉横穿进去。
皎皎欣喜的看着手中挺像样子的鱼串,月牙弯弯的道:“余恨哥哥,你看是不是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浓稠的甜蜜气息,瞬间像是有某种温热的东西妥帖地包裹了他那颗孤独而冰冷的心。
当那个瞬间来临的时候,他才明白,有些东西原来并不需要历经生死用以烘托它的盛大。
这些热闹的、鲜活的瞬间,便已足够。
他冷峻的目光中浮起烫意,如岩浆般热切,缱绻地看着她笨拙地翻动着那条鱼。
嗯,他处理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一日比一日强烈的悸动,只觉岁月静好。
当然,最终这条全权交由皎皎烤制的鱼,不出意料之外的烤焦了。
所幸焦脆的口感也还凑合,对于一个从没吃过熟食的小蝴蝶精和一个有情饮水饱的有心人来说也算得上是半顿美味。
......
傍晚的风还称不上凉,皎皎却觉得有几分瑟瑟的寒意。
这实在是漫长的一觉,但醒来却并不觉得神清气爽,反而愈发困顿。
见她醒了,柳余恨才动了动僵硬的肩颈,低声询问她,“睡的好吗?”
皎皎迷糊的点点头,有点晕乎地站起来,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喉间哽滞的干疼。
她不解地摸了摸喉咙,难道这就是被鱼刺弄伤了喉咙的感觉?
她的衣衫早已被柳余恨彻底烘干了,但一觉起来总觉得身上黏腻潮湿,让她浑身泛冷。
温暖的篝火早已灭了,皎皎盯着那一滩木屑灰烬,慢半拍的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余恨哥哥,半山腰有一口沸泉,我们去泡一会儿吧。”
柳余恨只以为她是想要洗浴,河水太凉,山中又多有不便,若是有沸泉,自然再好不过了。
皎皎没走几步,就觉得四肢酸软,整个人轻飘飘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柳余恨见她脚步绵软,以为她还没睡醒,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施起轻功,飞略而起,在山间如飘忽的野雀。
衣诀被风灌起,又随着落地声轻轻抖落。
浓白的热气氤氲缭绕,热水咕嘟如汤盅熬煮,透过清透的热汤,池底润滑的岩石看的一清二楚。
一靠近,身上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似的轻松活络起来。
如影随形的凉意终于缓解一瞬,湿热的水汽漫过来,干涩的喉间也似乎被抚慰了。
皎皎伸手捋了一把沸泉水,惊喜道:“好暖和!余恨哥哥,我们快洗吧。”
说罢,就干脆地将外面的衣裙褪下。
柳余恨只见到她雪白素肩的一角,心口一缩,就已经忙不迭地背过身去。
皎皎仅着一件窄窄的心衣,就下了水,热汽将她的脸蒸成粉色。
她浸在热汤里,曼妙的身子在水波里若隐若现,对着那个僵立的背影催促道:“余恨哥哥,你快过来啊。”
这恐怕是世间最难以让人拒绝的话。
可是她的语气还是那般的天真自然,全无女儿家的羞态。
柳余恨揉了揉心口,急促的呼吸渐趋于平静,那张恶鬼般的脸上露出黯然之色。
嘴里却仍是温声道:“皎皎先洗。”
他没有多做解释,脚步仓促地往外走,将滚烫到容不下他的热汽甩在身后。
直到走出小片林子,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散去心底那点燥热,他才呼出一口气。
他就那样立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久,独自一人时,浓郁的悲伤苦愁总是散不了的。
…
夜色漫漫,星光杳杳。
他的眉间带着一缕落寞,转过身瞥见远处山坡上有一从细弱洁白的野芍药,如云胜雪,似月光皎皎,他心底忽的就涌起万般柔情,眉眼也柔和下来。
忍不住走近,撷取了最鲜嫩的一朵。
这样一只狼狈而丑陋的野兽,在感知到幸福时,竟也和人类一般无二的温柔。
“皎皎,起来了吗?”柳余恨停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扬声问道。
一贯活泼的小姑娘却没有立刻回话。
他眉头一皱,已敏锐察觉到不对劲。顾不得其他,飞身一跃,足不沾地的进了沸泉。
蒸腾的热汽中,皎皎已经趴伏在泉边不省人事了。
她的心衣小衫,背后只余两根细细的带子缠着松散的结扣,大片白皙玉润的美背裸露在外。
缕缕乌发紧贴着,如细软的小蛇蜒至腰窝。
柳余恨却没有半分欣赏这移不开眼的美景之意,白色的野芍药重重落在泥泞地。
他忍着心脏一瞬绞紧的阵痛,惶恐地跳下沸泉。
温热的泉水却暖不了他此刻的寒,他揽起晕倒的皎皎,急声唤她。
手腕处传来的温度滚烫的几乎要烧起来,皎皎倒在他怀里,面靥潮红,四肢虚软。
柳余恨失措地将她搂紧,将温热的内力输进她的经脉里,手臂却止不住的颤抖。
在耳畔一声声疾风骤雨般的唤声中,皎皎终于用尽力气般微微睁开眼,通红的眼里尽是潋滟的水色。
她头脑晕沉的心慌,眼前天旋地转,明明烫的浑身发红,却觉得冷的寒战。
身下抵着的炽热胸膛成了唯一的浮木,她紧缩在他怀里,嗓子干疼沙哑,虚弱道:“余恨哥哥,我好冷……”
柳余恨那只独眼里似乎都颤动上一抹水光,闻言忙卷起一旁她的衣衫,将她裹起来。又脱下外衣,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他的喉咙发紧,心脏有黑水漫过似的气喘道:“皎皎,我们不冷了。”
皎皎眼皮发涩,在迷离的昏暗中只能看见他那只吓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憔悴的亮光。
她攥紧了衣服,带着点哭腔有气无力道:“好冷……”
她的额间已经渗出颗颗冷汗,风一吹,冷的她牙齿打颤,即使被层层的衣衫包裹着,可她的皮肉依旧是冷的。
皎皎呜咽一声,受不了了似的,将手臂钻进了他的中衣里。
嫩滑的藕臂菟丝花般绕上他炙热的腰腹,亲密无间,不留任何空隙。
她倚靠在自己怀里,灼热的呼吸落在他的心口,那形状姣好的背脊骨一起一伏,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翅翼。
这一幕合该让任何男人心热,想要将她吞吃入腹。
可柳余恨却因为怀中女人的虚弱和眼泪而胃部痉挛,眼前都模糊起来。
不知怎么地,皎皎蓦地忍不住哽咽出声,胸口酸涩的生疼,眼泪忽然止不住,咸湿的泪水一路落到锁骨都不肯作罢。
柳余恨以为她难受的厉害,背起她就往山下疾驰,慌不择路地喃喃安慰道:“找大夫…我给皎皎找大夫……”
山路颠簸,崎岖漫长。
柳余恨颤声让她不要睡。
而皎皎将下巴搁在柳余恨的肩膀上,浑身软绵而晕沉,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将他肩颈的的中衣晕开一大团。
她一直知道他衣衫之下的身体,一定布满了伤痕。
可是适才在迷蒙中抱住他的腰身,手心真切触摸到密密麻麻的、崎岖到沟壑纵横的伤疤时,她却突然崩溃失力般接受不了了。
她埋下头,忍着不出声,心里却已经暴雨倾盆,酸涩的疼痛感甚至让她思绪清醒过来。
当人的时候,原来这么痛,她鼻尖酸的喘不过气。
心脏绞缩之际,身体里某种生命力如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骤然流失,身体逐渐冰冷下来。
皎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忽然苍白如纸。
她的妖力为什么就要消失殆尽了。
柳余恨脚下的土地突然轻微的晃动起来,他步伐未变,如今已没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去分心,只一心奔赴下山之路。
皎皎顿时如惊弓之鸟般弓起身,用力攥着他的衣袖,爬到柳余恨耳畔,吃力地想要说点什么,“余恨哥哥……”
这声音似近似远,飘渺破碎。
话音未落,世界突然黑沉下来,凝滞定格在此刻,下一瞬强风吹拂而过,眼前一幕幕如镜面落地般四碎开来。
妖力耗尽,梦境坍塌。
眼前的一切皆回归于黑暗与虚妄。
柳余恨:我喜欢的女人就算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只会问她冷不冷。抱歉,伤害女人的事我办不到。
速速到现实世界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