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阿卡姆旅行团 第6章 反制

那是很奇妙的声音，似男似女，有如鸟鸣啾啾又如雷声隆隆，所有的反义词都奇妙融和汇聚成诡异惑人的低语。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时，黛维拉发现自己呼吸的节奏正与电话那端的诡异共鸣。

简而言之——刺激！

她将舌尖抵住上颚，用疼痛对抗逐渐麻痹的神经。谈判桌彼端是俯视众生的存在，而她的筹码只有谎言。

“想要治愈精神病靠旅行见效太慢，想要玩弄人类您的手段又实在无聊。”

于是黛维拉发问：“您真的在这场游戏里获得真正的乐趣了吗?”

谁家电子游戏没有充值入口没有广告，甚至没有宣发?全凭善意驱动的游戏会设置如此血腥的死局?旅行团的游戏制作人不在意钱财只图乐趣，那么就从乐趣下手。

必要时她可以收起自己的耿直爽朗(尖酸刻薄)说一些好听的话，为日益变薄的嘴唇增加功德，期待在某个清晨薄如英国人的嘴唇可以无师自嘟。

听筒传来血液滴落般的静默，“听起来你比恶魔知道该如何折磨他人。”

黛维拉提议：“为什么不给玩家对抗厉鬼的力量呢?单方面的压倒不够精彩，于您而言是一场浪费时间的表演。”

制作者轻蔑嗤笑，揭开血淋淋的真相：“不错的口才，只不过虫子不需要思考太多。虫子的存活不在我的考虑中，你觉得游戏走投无路是因为游戏的受众不是虫子。”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月牙印里，疼痛像电流激活了沉睡的神经元。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解剖死去的青蛙时，那些粉色内脏在指间蠕动的触感——此刻电话那端的存在，正在用同样的目光注视她。

握住电话的手不断收缩，冰冷的金属在炙热体温下也变得温热，黛维拉平静的脸龟裂露出了罕见的愤怒。

我是虫子，同为智慧生物的你又是什么?

这一丝怒意转瞬即逝，黛维拉知道自己要给出令对方感兴趣的回复以阻止制作人耐心耗尽挂断电话。

没等黛维拉说话对面率先开口，好像不在乎黛维拉：“你和其他虫子不同，你很幸运，给我全部灵魂就能逃脱困境。”

黛维拉：“这个游戏是真实的。”

“死亡也是，”制作者的语调慢慢悠悠：“对你来说灵魂很重要?”

“我不知道，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觉得会有厉鬼和灵魂之类非科学的东西。”

“我的游戏让你大开眼界。”

“是啊，”黛维拉此时反而放松下来，轻笑道：“我可以为你献上除我以外所有存在的灵魂，你提供方法，我必定实施。”

打白工固然令人难以接受，但只要脱离眼下的困境又有何妨。

制作者沉默片刻，感叹：“黛维拉女士……我貌似记得名单上你的名字，你的狡猾和邪恶真是让恶魔也为之倾倒。”

黛维拉：“谢谢夸奖。”

制作者：“可惜我只打算要你的灵魂。”

又回到了死胡同，技能【友谊天长地久】没规定高昂的代价，是制作人自己想要她的灵魂。那么是为什么呢?

即使自恋如黛维拉，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万人迷的潜质，抛开无聊的东西，她敏锐察觉她的灵魂对制作者很重要，远超其他的灵魂。

黛维拉：“我只能给你十分之一的灵魂，有时死亡并不可怕。”

她向来擅长坐地起价。

制作者并不意外，祂似乎默认了和黛维拉谈判总不会顺利：“一半的灵魂，这没得商量。”语气之坚决甚至收起懒洋洋的态度，语速比之前快了一些。

黛维拉知道她占不了更多便宜，耸肩道：“好吧，友情价。”

虚空突然裂开猩红缝隙飘来一张羊皮纸，看起来很有年代感，上面书写着黛维拉看不懂的语言。

“涂上你的鲜血。”制作者催促。

黛维拉朴实无华地说：“换成英语我再按。还有，一定要我的血吗?可不可以换成印泥?很痛的啊。”

制作者：“……必须要你的血，指纹无用。”

协议很快更换成英文版本，黛维拉磨蹭了一会儿用拇指沾上血按了上去。

快速浏览黛维拉明白了灵魂的用处，她的灵魂在制作者手中，制作组能够对她下达强制命令，生死也掌握在祂手里，待到死后要下地狱听候差遣。

资本家看了落泪，奴隶主听了摇头。一日牛马终身为仆，天长地久有时尽，牛马年年没假期。

协议上除了她的名字还写着另一个姓名——贝利尔。

传说中地狱七大恶魔之一的怠惰。曾是上帝宠爱的力天使，堕落后成为地狱最强的恶魔。

她是真的把灵魂买给恶魔了，黛维拉叹了一口气。

情绪却没多大起伏，剧烈的情绪起伏很早以前就是她剥离的东西。感情是一种流行于人类中的基因缺陷，如果能把感情进化掉，人类绝对还会更上一层楼。

羊皮纸飞走，猩红的电话变成雾气消散在月光下，黛维拉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掌心。

月光突然有了重量。她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爆裂声，皮肤下涌动的黑色潮水将理智冲成碎片。

贝利尔注入的力量奔涌在血管里随血液流遍全身带来火烧般的灼热，她扶住窗起身，甚至没用力金属框就被强势扭曲。

玻璃窗上倒映着的是一个怪物，身高接近三米，她有着羊角羊耳，蛇舌蛇尾，双手修长尖锐如刀。

黑色蛇鳞覆盖了大部分的惨白皮肤，散发着幽暗光泽，瞳孔细长如蛇眼，巨大而扭曲的羊角把天花板刺出大洞。

当之无愧的怪物，黛维拉抬起手拨开散落的黑发，玻璃里的怪物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黛维拉扯开嘴角，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彻底倒转，她有信心再次将女鬼开膛破肚一如录像带里她最初的死法。

电话挂断前贝利尔略显模糊的声音传来，那么嚣张，沉浸其中情绪也被点燃：

“半个小时足够你扭下所有人的脑袋，去吧，我的战士，你无坚不摧。”

在这一瞬间，厉鬼构筑的灵界与现实世界的裂隙震颤，时间纬度左右摇摆，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穿梭，最终停留在黛维拉拨打电话的前一秒。

处于时空裂隙处的小林宅在贝利尔的腐蚀下大部分脱离了咒怨灵界。

*

20：19

膝盖上的鬼婴还在往上爬，小林真奈美从天花板落下，没有骨头似的，上半身和下半身面朝不同方向。

它以手掌撑起重量，僵硬的双腿扭动一周，发出关节变形的咔咔声，像一只节肢动物般逼进黛维拉，动作之高难度连最资深的瑜伽教师都可为之咋舌。

“吃掉……吃掉……”断断续续的含糊句子冒出。

它的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了，过往为人的一切都被淡忘，唯独留下了一个习惯。它捞起鬼婴放回肚子，血肉有意识地合上，“不要……看、看妈妈。”

无数发丝化为绳子勒住黛维拉的脖子不断用力，小林真奈美混沌的脑子里满是对血肉的渴望，快了，很快她就能吃掉眼前的猎物！就像曾经无数次吃掉其他人类一样！

意料之外的，漆黑如墨的火焰从黛维拉的脖颈下的皮肤钻出，把小林真奈美鬼气的化形烧了个干干净净。

人类的躯壳膨胀拔高为三米的怪物，即使在厉鬼中也算得上猎奇的存在，让小林真奈美感到迷茫。

刚才的猎物去了哪里?

怪物张开獠牙的瞬间，天花板石膏碎屑如雪纷落。三米高的恶魔之躯带着硫磺气息，蛇鳞摩擦地板发出金属刮擦声。

小林真奈美腐烂的眼眶里，第一次映出猎食者应有的恐惧。

黛维拉舒展双手看着刀片般锐利的指甲，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肌肉，嗯，虽没变成篮球大小但也比之前健壮了不少。

脑子里忍不住传出无关紧要的低语：“健美圈传来噩耗，年仅17岁的黛维拉因与恶魔签订契约，血液浓稠堪比石油，头顶尖尖赛过华山，有望飞升类固醇星球……”

黛维拉：“……”

比疑惑更快的是本能，小林真奈美缩回到阴影中窥视异变，如一滴水落入砚台。

它不打算放弃这个猎物，即使猎物好像自己变异了。食品安全不在厉鬼的考量，它只知道吃了眼前的怪物一顿顶一年，一节更比六节强。

五十平米的房间从地板到墙壁冒出渗血的黑色长发，战斗本能刻在小林真奈美的大脑，只要如往常那样捆住猎物的手脚把猎物拖到咒怨灵界就能饱餐一顿。

黑色长发爬上黛维拉的蛇尾，被黑色粘液侵蚀，怠惰的力量顺着鬼气化为的发丝攀爬到小林真奈美的本体。

游曳在阴影里的小林真奈美被石油般粘腻且无法摆脱的怠惰纠缠，动作迟缓了百倍。

在减速效果下，黛维拉轻松将她拽出，人类声带与恶魔低吼共振出诡异的和声：“挣扎只会让你更狼狈。”

黛维拉嗤笑，漫不经心攥着它的脖颈：“还是说你想再死一次?”

她垂头看着手中过于渺小的女鬼，它在这巨人之躯的对比下简直像个扫把，堪堪达到腰部。

死字一出，明显惹怒了小林真奈美。它尖啸一声，苍白的手臂往后抱住黛维拉的腰发动咒怨两大力量核心之一的［怨流］。

［怨流］是针对时间的诅咒，咒怨力量的拥有者可诅咒时间将时间转化为锚点，以此时间循环让敌人逃脱不了诅咒。

当下被诅咒的时间正是20：00，在此时间的前后半小时都是厉鬼的时间循环。即使黛维拉不出买灵魂通过厉鬼这一关，也会被厉鬼拨动时间回到踏进屋子前，开启轮回！

小林真奈美的魂体变得透明，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稍不留神就会被忽视，更改怨流已经耗尽自它死后积攒到今天的全部力量。

但是只要吃掉黛维拉它就能比以前更强大！一切都值得！

不算麻烦的麻烦，黛维拉眼前出现重影，并非是她如今的恶魔身躯出了青光眼而是整个世界的时间在拉扯。

时间像一张毯子般从小林宅被拿起，没有错误时间的覆盖窗外天光微亮，早就是清晨了。

紧接着，这张毯子开始往黛维拉身上盖。

小林真奈更改了时间锚点且收起扩散，将被诅咒的时间从某个具体数字及其前后半个小时定为黛维拉这一物体所处的时间。

如果成功，黛维拉本身将进入无意义的循环，在外界看来她就是植物人——如果小林真奈美放过她这个变质食物的话。

但是正巧，怠惰恶魔贝利尔也掌握时间术法。

对于懒惰之人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他们可以花上一整天去发呆，花上一个月去自暴自弃，花上一辈子去逃避最初犯下的错误。

晨光熹微，温暖的阳光照在黛维拉身上，蛇鳞反射出奇异的光芒，随动作流动变换。她如猫咪般收起锋利的指甲，抬手用冰冷的指腹抚上小林真奈美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