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藤花之家回到产屋敷府邸后,我总是在不间断地在做梦,梦里的时间线凌乱。
有时候梦到的是小时候收到前辈糖果的那个下着雪的祭祀夜晚,火架里的火烧得很旺盛,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一种重新回到那个雪夜的感觉。我穿着厚厚的棉衣,隔着围在神官身边的小孩子,远远看着绑着绸带的铃铛在雪风里摇曳。
时而是在下雨的屋檐底下,妈妈把我抱在怀里,那时候五岁都没有的我身形尚小,妈妈可以像成鸟用翅膀罩住雏鸟一样把我整个人抱进怀里,耳边是潺潺流过的歌声,和噼里啪啦打在屋顶的瓦片上的雨声。
又或者是在木叶的时候,我看到我自己牵着一个姜黄色头发的小姑娘穿梭在流水一般的人群里,我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见过头发是姜黄色的小姑娘。
画面骤然变换,这一次画面里的是一间木屋,房顶堆着厚厚的稻草,木屋周围是苍翠的树木,阳光藏在层层叠叠的绿叶枝头之间,绿叶枝头间还可以听到鸟儿的鸣啼。
这个地方我很熟悉,这是我和缘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赤红色的发尾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发梢间是摇晃的日轮耳饰,那个人站在干净苍蓝的天空之下,头顶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投在地面上的阴影明明灭灭。
缘一。
这是几年前的缘一。
大约十七八岁的缘一。
想想二十多岁的缘一在看看我面前的这个缘一,短短几年间,他的相貌也越发成熟,比如眼前的这个缘一眼睛还带了点小时候圆滚滚的弧度,二十多岁的缘一,那种象征着稚嫩的圆滚滚弧度已经褪去,眼线向上挑,虽然本人还是呆愣愣反射弧超级长的性格,但是眼睛只要看向某个女孩子,对方十有**会红着脸跑过来搭讪。
我突然有点喜欢这个梦了。
于是我干脆坐在田埂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支起下巴看着还是少年的缘一。
少年时期的缘一和二十多岁的缘一一样,以前村子里的人都认为我捡回来的这个猫咪一样的孩子有点怪异,他就像一棵植物,没有喜悦,没有愤怒,话少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再者他脸上的胎记,邻居担心我年纪小不懂事,乱捡回来什么妖怪童子,小心翼翼地提醒过我。
人总是会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肆意揣摩他人,但是他们没有恶意,于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是淡淡地一笑而过,随意说了些话揭过这个问题。
表面的无喜无悲不代表他真的是无喜无悲,高兴的时候他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他会一直坐在屋檐底下发呆,惜字如金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反射弧长。
这些我都知道。
少年时期的缘一仍旧绑着马尾,赤红色的发尾是暖的,穿着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衣服,右手牵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脸,哦,是我来的。
两个人的手彼此相握,远方是群山勾勒出来的宛若少女眉黛一样的曲线,苍蓝的天空是几缕深色的炊烟,村落零零碎碎散布于苍翠的林间,田埂边闪烁着白色的水光。
……
以前和缘一牵着手的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的手牵过来的时候,我的手自然而然地就回握住他的手,缘一的手很暖和,到冬天的时候我甚至都舍不得放开,可是现在看着……为什么有种被塞了满嘴狗粮的感觉?
好奇怪啊。
我有点摸不着头,视线骤然变化,手心里多了极其熟悉的暖意。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缘一的脸。
嘴角的弧度上扬,缘一低头看着我,笑得很是开心。
缘一笑得这么灿烂的时候很少见,我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他的脸颊。
肚子却募地多了一个熟悉的触感。
嗯?嗯嗯?嗯嗯嗯?
你摸我肚子干嘛呢?
我顺着缘一的视线往下一看,卧槽,我什么时候胖成这样了?这肚子,活脱脱就是往里面塞了一个西瓜!
实现骤然一暗,缘一的头低了下来,下颚几乎要与我的额头相抵。
太近了。
我忍不住想要别过头去,但事实是我没有。
我踮起脚尖,额头轻轻在缘一的下颚上蹭了蹭。
我一愣,脸颊上募的窜上一股热流。
“歌。”耳边是缘一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皮肤上。
好痒。
我脸部气血一阵翻涌,如果现在有镜子,我十有**会从镜子里看到我的脸红的跟番茄一样的颜色。
“我要成为父亲啦。”他轻声说。
我被这句话说得一愣。
父亲……吗?
缘一一直很喜欢小孩子,这一点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明显,还未进入鬼杀队的时候他就特别讨村子里的小孩子喜欢,人长得好看又高,小孩子被他举高高的时候几乎都会喊着“再来一次”,一个村的孩子几乎是排着队要他举高高,他也会不厌其烦挨个给他们举高高,进入鬼杀队之后,有些队员已经娶妻生子,往往抱着抱着别人家里的孩子就不肯撒手了。
原来,他不只是喜欢比人家的孩子,亦十分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
这也正常,如果缘一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孩子这会儿都可以打酱油了,没看到他哥都已经是儿女双全的老父亲了吗?
他会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吗?然后再有一个像他一样乖巧的孩子。
会吧,一定会的。
我仰起头,看着那张我注视了将近二十年的脸,由孩子到少年,再到现在成熟可靠的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比我高了,小时候的缘一瘦的跟一只营养不良的小奶猫似的,隔一段时间我喜欢抱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看看他长胖了没有,现在他长得又高又大,举高高的人已经变成了他,被举高高的人变成了我。
幻境那一次过后他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隔三差五就把我抱起来举高高。
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会不再需要我了呢?
我伸出手,指腹触及到到他温热的脸颊,缘一回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你也要成为母亲了。”他又说。
我:“……”
你说什么?
为什么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连起来我却听不懂了呢?
我低头又看了一遍我隆起来跟塞了个西瓜似的肚子,又看了看缘一柔和的、带着比往常的浅笑更浓的笑意的脸。
脑海里闪过绘里嫂子怀孕的时候,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的田岛大哥笑得阳光灿烂的脸,现在想起来我都有一种被塞了满嘴的狗粮的感觉。
我:“……”
哦,原来这肚子不是吃胖的,是怀孕了啊。
哦,原来这肚子跟塞了个瓜似的是因为肚子里揣了个娃啊。
哦,原来孩子他爸是缘一啊。
哦,孩子他妈……好像是我来的。
我……卧槽!!!!!!!
我禽兽啊我!!!!!
于是我又是满头大汗地从梦里醒过来。
这一次的梦给我的冲击力真的比我大侄子弯了喜欢的对象是千手柱间还要有冲击力。
我跟诈尸一样从被褥里坐起来,额头却狠狠地磕在被褥前的木柜子上,“咚”的一声响彻在和室里。
趴在窗台外面的鸟被这一声响惊到,叽喳叫唤了几声之后就是鸟羽摩擦的声音,圆滚滚的鸟雀扑凌着翅膀,在木质的窗台上跳了几下,发出“笃笃”的声响,便飞离了窗台。
痛死我了。
我捂住额头,龇牙咧嘴地缩回了被子里。
人都说,日有所想,夜有所梦。
渴望的东西往往会通过梦境表现出来。
我做了这样的梦,而且还是如此清晰。
这是不是也证明了我的内心,其实对缘一有这样的想法呢?
歌,你在干什么啊歌!!!
我真特么的禽兽,缘一……缘一还是个孩子啊!!!
我崩溃地卷着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但是这一点用也没有,脸上的温度依旧逐渐升高,打一个鸡蛋上去估计立马就能熟。
“笃、笃笃”纸门外有人轻轻敲在木质的门框上。
“歌。”对方停顿了一下,“你怎么了?”
“等等,你别进来!”听见对方的声音之后我马上扯开嗓子大吼,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一点的心跳又开始发了疯似的跳动。
敲门的声音停了下来,隔着门我可以看到缘一的身影,对方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我松了一口气。
“我要当父亲啦。”
梦境里的缘一弯起的嘴角、暖烘烘的发尾、温和低沉的嗓音又出现在脑海里。
脸上的温度再次升高,脸上几乎是要烧起来,隔着胸腔,身体里某个不安分的器官疯狂跳动,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没出息!没出息!
只是一个无厘头的梦而已就可以把你弄得这么狼狈,白活这么久了!
我深呼一口气,用简单的呼吸调整好自己的体温和心跳,吐出几口气之后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去给缘一开门。
从紫藤花之家之前,我就写信简单跟主公说明了我在夏日祭遇到鬼舞辻无惨的事情,回到产屋敷府邸的当天,主公立马召开了柱合会议。
几百年来头一次抓住鬼王踪迹的主公很激动,哪怕他看起来仍旧是一副运筹帷幄的老成模样,但是我看到他一瞬间颤抖了几下的手。
他很激动。
几百年来头一次抓住了鬼王的尾巴,也许,产屋敷家延续了几百年的诅咒在他这一代就可以结束,也许,人与鬼延续了数百年的仇恨在他这一代可以画下一个圈,宣告结束。
会议上的柱们除了在紫藤花之家同行的几人,其余都十分激动,七嘴八舌,一个人一个声音,脸几乎要贴到我脸上来了,迫切地想要知道鬼舞辻无惨的情报。
在我这暴脾气准备上来锤人的时候,好险主公从内室里被主公夫人搀扶出来,现场一瞬间安静,否则那会儿他们已经都被种进地里了。
“歌小姐。”主公在那场柱合会议结束之前曾经对我说,“你会遭遇鬼舞辻无惨,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偶然。”
“你身上,一定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感兴趣的东西……吗?
“请你务必要小心。”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眼睛。
能让它感兴趣的,会是这双与鬼神一般无二的眼睛吗?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宇智波最能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眼睛。
但是这双眼睛除了缘一和我本人,这个世界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是从哪里知道这双眼睛的呢?
不,应该还有第三个人,或者说是鬼,稻木村那只读取过我的记忆的鬼,而那只鬼,已经被我斩杀。
也不排除是那只鬼的记忆通过它身体里的鬼王之血传送给鬼舞辻无惨。
“我会注意的。”我放下了手,“非常感谢您的提醒。”
真是相当麻烦的血。
缘一吃过早饭之后就揣着刀出去了,貌似是今天有个重要的杀鬼任务,听说要杀的鬼还十分强。
“等我回来。”他说。
我不担心那只鬼会伤到他,他很强,也许以前看不大出来,但是加入鬼杀队之后,这分强大日益明显,如果他跟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年代,保不齐忍界除了忍界修罗和忍者之神,还会多出一个牛逼轰轰的日柱大人。
但是转念一想,以他不喜争斗的个性,说不定会偏居一隅,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如果不是鬼舞辻无惨的狗腿子跑到山沟里来作死,说不定他会一辈子跟我生活在乡间。
“好。”我说,“有搞不定的地方叫鎹鸦通知我。”
缘一离开产屋敷府邸之后,我就被蝴蝶叫到了蝶屋。
有关斑纹剑士的事情,貌似有了一点点眉目。
我到达蝶屋的时候,蝴蝶还在捣鼓手里的药剂,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穿着简单的白衣。
蝴蝶的全名叫井上川蝴蝶,外祖父曾经是在宫廷里侍奉贵族的医师,精通药剂,到了蝴蝶母亲身上,更是完美地继承了父亲的医药天赋,父亲死后,母亲加入了鬼杀队,经营蝶屋,研制了各种各样针对鬼和血鬼术的药剂。
继承了外祖父和母亲天赋的蝴蝶在制造对付鬼的药剂天赋更是更上一层楼。
“啊啦,歌小姐来啦。”蝴蝶放下手里的药剂,笑眯眯地对我说。
小姑娘笑得人畜无害,甚至算得上是甜美可人,但看表面是男孩子喜欢的类型,可是我知道,第一次见面笑眯眯地把队员的骨头掰得咔咔响的是她,在刀锋上涂了紫藤花毒素笑眯眯地把刀捅进鬼的脖子里砍下鬼的脑袋的也是她。
综上所述,这姑娘,就是个白切黑,切开就是个芝麻馅的那种。
蝴蝶转身走进了内室,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纸。
“这是这将近两个月的鬼杀队队员死亡记录。”蝴蝶把那一叠纸张递到了我手里,“上面有详细的信息。”
我接过蝴蝶递过来的那叠厚厚的纸,皱了皱眉。
“很不正常,歌小姐。”蝴蝶告诉我。
“的确很不正常。”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纸。
上面统计的阵亡队员里开了斑纹的数目很少,但也足够扎人眼球的。
如果是在与鬼的战斗中阵亡,那算不什么稀奇的事情。开了斑纹,实力的确会上升到另一个层次,但是遇到强大的鬼,依然会有阵亡的可能性。
“这个叫做山田的队员。”蝴蝶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其中一个人的信息,“他不是在与鬼的战斗里死亡的,而是在这之后。”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转头看向蝴蝶。
“我检查过他的身体。”蝴蝶说,“虽然有伤,但是都是些小伤,不足以致命。”
“明明是二十五岁的身体,但是器官有长时间超负荷远转的迹象。”蝴蝶继续说,“呼吸几乎是瞬间停止的。”
我又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发现那些死去的、开了斑纹的人,阵亡年龄都是二十五岁占了很大一部分。
见鬼了。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手里的纸张被揉成一团。
被自己做的梦连续吓懵两次的歌:瞳孔地震JPG.
突然想看继国家两个男人女装。
我真恶趣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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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