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五条前辈你不能这样 第4章 酸春/acid spring（五）

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青鸟如流星般划过璀璨夜幕，然后是雪，很冷，一只冰冷苍白的手出现在你的视野里，手指很纤细，偏紫的血管在薄皮下流淌，你看见那只手没有抓住流星的尾巴，却垂落在旁边的稻草堆里，最后后脑海里出现了一段文字。

【穿过长长的县界隧道，就是雪国。夜的底色变成银白。火车在信号所停下了。】[3]

那便是雪国吗？

“轰——”

你被稻草埋没。

“汪呜，汪……”

当你从这个冰冷的冬天再次恢复意识，你感觉胸口沉重到难以呼吸，疼痛从头部后端开始，沿着颈骨一路顺延到腰部脊椎，然后再是右手…你扯着嘴角，感觉那部分像受了拶指之刑，但是疼痛又很快消失，呼吸声越来越浅。

“嚓嚓——”

抬起头就从细碎的稻草缝隙里看见了纯白的光点，然后再是狗的鼻子。

“汪，汪……”

狗的毛发覆盖在你的脸上，你感觉热度从脸上转移到心脏，等你推开散落在你身上的稻草，刚好就看见狗趴在你身上，摇着尾巴，一脸委屈的样子。

“汪……”狗在讨好你。

“泽田，那是你家的狗吧，”冈山县的神社中，一个穿着僧侣服饰的中年男子对着屋里大喊，“别让它乱跑，最近很危险的。”

稻草堆后，你用手捏住狗的嘴巴，并教育听不懂人话的小狗不要太过热情，因为你不喜欢被狗舔，那种湿润的感觉太奇怪。

“和尚，我家狗前两天就被超度了。”看起来才二十几岁的泽田抱着一个大缸从屋子里出来，“对了那个女孩呢？”

“什么女孩？”

“就是那个从东京过来的，穿着一身黑，看起来还不错的孩子。”

此时此刻，那个还不错的孩子也就是你，正站在稻草堆后观察现场，神社背后刚好是陡崖。

一月份的冬天很冷，在你脱离杉泽灵场后因为体力透支直接从上面滚下来，因为撞击，你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性骨折，右手无法抬起，口腔中…甜腥的粘腻口感迫使你吞咽。

你确定现在你的内脏应该也有损伤。

从最浅薄的位置走到峭壁之间，你发现石缝里似乎藏着东西，你怀疑那就是你想要找的东西，所以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把那些藏在黑暗中秘密连根拔起。

“汪……”你不知道为什么狗突然咬住你的衣角低吼，它似乎希望你快点离开。

“村里最近出现了很多年轻的女孩子，那条狗说不定就是她们带过来的。”

“最近不要去后山，泽田。”

大概是发现动物的异常，你拍了拍小狗的脑袋，转过身开始观察坠落的场地，你很感谢这片土地的勤劳，如果没有厚重的稻草和白雪的缓冲，你或许会遭受不幸的重创，但翻开脚下的稻草，白雪之下只剩无穷无尽的血色。

血从石缝中流淌……

很快你又看见稻草堆的缝隙里一个女孩正吐着舌头看着你，而她的脑袋…你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等触摸到湿润的创口，你怀疑你的不幸是因为你脚下的石头。

“最近村里不太平。”苍老的声音从稻草堆后出现，“那个女孩刚好适合作为祭品。”

你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对了，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你不确定记忆有多重要，但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失忆，你绝对不可能在昨天晚上遇到那么危险的情况，你不可能遭遇那样的险境，因为咒术之中，你是当之无愧的……

“父亲，你怎么出来了，现在是冬天还很冷，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了……”

等你转过头，你看见一个枯朽的秃顶老人拄着拐杖，满脸邪性地与你对视。

“没想到你居然藏在这里。”他拿出一柄菜刀。

“汪！”

“南村叔叔你在干什么！不要！”大概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刀从那个老人的手里脱力而出，你看见刀尖不断靠近面门，然后想起昨天晚上你追着狗离开神社，等追到后山的时候就看见夜幕之下年轻的女孩被年迈者勒死的丑态，你听见诵经超度的声音，随后看见更多的尸体像腊肉一样四分五裂，头部、左手、右手、左腿、右腿分别被人悬挂在崖顶的树上。

“磅—啪——”

菜刀砸到石头的声音异常清晰。

幽静的深山里，当积雪遍布原野就会出现妖怪，肌肤似雪、身材窈窕，脸庞像月儿般白皙圆润，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冷酷，传说中那个没有笑容的绝世冷艳美女会穿着一身白色和服，只要出现雪女就会诱惑所有人的**，满足年轻男人的幻想。

那时候你听见那个从背后偷袭你的老人叫骂着。

“真是不检点的女人。”

现在你知道创口从何而来，也幸运地想起来这个村落的目的，你想起你在昨天接受上级的指令，以特派专员的身份来到冈山县，你收到的档案里清楚罗列了所有死亡事件和尸检报告，除了凶手。

一个小小的村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数十起年轻女性失踪事件。

你的领导们怀疑是邪教祭祀，可又苦于缺少证据。

“咔嚓——”

你用还能使用的左手卸去老人的刀刃，然后减轻力度肘击足够让普通人昏厥的后劲，很遗憾效果并不好，所以你又在他疯狂挣扎时，习惯性地抬腿，拦腰横踢。

“嚓——”

老人飞进了稻草堆里，而那些被藏在稻草堆里的女人尸体全部从现世出现，她们睁着眼睛，上半身如雪一般洁白，流传的雪女各有不同，除了形象是高挑、美丽的女子，皮肤雪白，甚至接近于透明，出现都跟暴风雪有关。

天上的雪停止着落，你从草垛后走出来，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你听到那些村民的尖叫声，黑色风衣刚好遮住了衬衫上的血色，在确认手机恢复信号之后，你立刻给你的直系上司回复邮件。

【特级地缚咒灵「都井睦雄」，已被祓除】

“你…到底是谁？”泽田看着你往后退却脚步。

你说：“杀人犯？”

直到你看着那个男人跪在原地，你才离开，雪地留下你的脚印，而风衣的衣角在冷风中摇摆，无边无际的雪覆盖所有，你确定你现在还有需要做的事情，这不仅仅是因为在雪村想起来雪国的文字，更是在尸体中窥视到了被过于神话的弱小女性，风雪之中一旦人类违反规则或背叛誓言就会被冷不留情地杀害，雪女则会化为雾或雪消失。

全是谎话。

【冈山县雪村杀人事件完成调查，确认与当地教派有关，失踪人口已被当成祭品献祭】

“抓住那个杀人犯！”

“别让她跑了！”

……

这种与世隔绝的村落太多，封建守旧，崇尚邪祟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可是杀人和咒灵是两种概念，被杀者和行凶者也是两种身份，你知道作为咒术师的准则是保护非咒术师者，所以无论他们怀着多大的恶意跟着你都不能在意，因为属于你的任务即将结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当地的刑警更合适。

“汪汪汪！”小狗跑到了你的身边。

那是一只很可爱的柴犬，狗和人类不一样，因为无法交流，所以不会和那些恶心的大人一样总是踩在你的底线上，反复践踏你的尊严。

出差前，你的上司叫你带着你的狗滚出东京。

“走吧，该回家了。”

很正确的，你也在临行前对他做出了基于人道主义的惩罚——用榔头敲断他脆弱的腿骨，求饶声太刺耳，动手的时候，血溅了你一脸，而他的尖叫和痛呼更是让你对那种痛苦感同身受。

“你有名字吗？算了，还是叫你狗吧……”

就像你在中国地区冈山县享受咒灵的血从你的脚下烙印进这片土地一样，当时发生的意外，都是为了让那位年迈又没有教养的上司能在医院能享受一段愉悦的假期。

你感谢上司对你的认可。

所以断定现在的自己暂时还是个分得清善恶的合格咒术师。

更重要的是。

“汪汪！”

狗是比人类可爱的生物，你不希望它消失。

“不准逃！”和尚从神社追着你出来。

是的，你根本不用逃，从风衣的口袋中拿出证件，你证明了你的身份。

“现在回去保护现场，我已经通知专员来逮捕犯事人员。”

直到和尚跪在你的面前。

“父亲他…我们不是…不要！我没有…都是神的旨意…”

悔恨毫无必要，因为有罪必偿才算正义。

“想要忏悔，去找被你们杀害的人，”你站在风中侧目那个和尚拿着刀自裁，“没有神能宽恕你的恶。”

雪又落下了。

“汪！”

狗依旧跟在你身边。

【发生事件的贝尾部落，是周边部落中最接近山边的部分，从津山市驱车前往的话，要穿过行重地区到达西北边的坂元部落，接下来再往深处前进，途中会看到一个上面书写着贝尾的蓝色小看板，这边就是发生案件的现场。】

你继续往前走，看板后的道路分岔为两条，右边往贝尾部落的中心部，左边则通往贝尾部落的集会所。不管是哪条路，通过了贝尾部落之后，都是车辆无法通行的山道。回到道路分岔的地方，往右前进和一条往左转的小路交汇处，这边就是贝尾部落的中心地区（在那个路口往左转，一样会通往集会所），你知道这是最后的任务。

【案发现场就是在这个路口附近的许多间住家内，这附近有个长久以来使用的墓地，里面有许多的墓碑刻着逝世于昭和13年5月21日，就能得知是亡于津山事件的被害者之墓。】

然后弯腰悼念。

彼岸此岸之间，你确信弱者注定死亡，而咒术师不是，你知道此身亦如地狱，所以在进入真正的人类世界后，你把构筑的新武器藏在背后，以防被路过的行人看见——一个怪物拿着一把刀。

“你是昨天到村子的外乡人吗？”是一个背着稻草的农民，他说的话有口音。

“我只是来找我的狗。”其实那不是你的狗。

“那你不要乱跑……”

你没有乱跑，只是跟着自己的影子。

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事件一般被称为津山事件，正确来说，该事件发生于津山市外的西加茂村，但是因为后来市町村合并的缘故，又划归津山市内，犯人犯行时仅21岁（实岁22岁）。

孽源基于现实，怪谈扭曲真理，在出发之前你查阅了大量资料想要从时间、地点、人物关系……等等解释惨绝发生的原因。

通过行凶者在死前遗留下的遗书，大概可以归类为：一、姘头的背叛和歧视大致他怀恨已久，祖母的过度束缚致使他根本不具备生活自由，女人是直接原因；二、便是甲种与丙种的判定，形成被排挤的根源，在祖母怀疑投毒，姐姐远嫁，警察没收行凶/保护的武器，彻底崩溃。

你相信任何行为必然有驱动行为本身的逻辑存在，这是人类的规则，也是你的规则。

你不记得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但是你知道你无力改变现实。

雪国的列车不能带走遗憾，雪村的“村八分”更是被所有村民拥护的法则，“十分”属于集体生活包括成人礼、结婚、生产、照顾病人、房屋改建、水灾时的照顾、每年的祭拜法事、旅行、埋葬尸体和灭火，而所谓“八分”则是除了埋葬尸体和灭火两件事外，其它八件事情，村人完全不给予帮助，不闻不问，这是人从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大家都讨厌破坏规矩的人，认为对村落中破坏成规和秩序者进行消极制裁行为，也就是联合排挤是对的。

你不知道真实的死亡是什么？也不关心津山事件的真相到底如何……

“不要在我们的村子到处闲逛，你快点离开吧！”那个农民在远处招手，“春天的时候雪会化掉，到时候再过来最好！”

没有听完剩下的话，你就快步离开，你不喜欢人类也很讨厌诅咒，所以一直选择孤身。

可你今年已经25岁了。

你需要对很多事情做出判断，也必须明确每次做出行动的目的。

狗摇着尾巴跑在前面，你跟着狗的脚步环绕整个村落，虽然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狗低着脑袋往前跑，因为没有项圈和主仆的关系，偶尔它会回头看看你是不是在身后，确认你存在，你觉得它可能喜欢你，可是等你想要靠近它的时候，狗又自顾自地躲进草丛里。

最近总有人问你是否喜欢宠物。

“汪汪！”

狗回头看你的时候，你没有及时回应它，等它跑到你的身边，不断蹭着你的裤子，谄媚地讨好你时，你又开始思考养好一只狗需要做哪些准备？

你总是这样，其实也不是讨厌狗，蹲下来揉着它肉乎乎的两颊也会觉得很可爱，可是那时候对朋友的回复，你只是说一般。

或许是因为日常行为太过矛盾，他们又问你，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养一只？

你找了很多借口，比如有洁癖，比如宠物饲养杀手，比如工作忙碌……

“我得对生命负责，也得对自己负责，对不起，不能把你带回家，狗。”

你怜悯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幸，也包括你自己。

“汪，唔……”你摸了摸狗的脑袋。

其实你还是没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下次再见，狗。”

这一次朝着离开的方向走，影子落在了背后，因为很清醒，所以你一直都明白已经遗失的过去不可能影响你的未来。

【雪女·日本神话体系中的妖怪[熊猫头]】

雪女（日语：ゆきおんな），又名雪姬、雪女郎、雪媛，日本神话传说中山神的属下，掌管冬季的雪，是能操控冰雪的妖怪，祂容貌极美，生性冷酷，肌肤似雪，常以一身白色和服的造型出现在风雪中。

“雪女”一词最早出自室町时代（1336年-1573年）连歌师宗祇法师的《宗祇诸国物语》，该书中记载了他旅居越后国（现日本新潟县）期间偶遇雪女的情形；日本小说家小泉八云在著作《怪谈》（1904年）中描写的雪女故事是当今流传最为广泛的版本；在日本不同的地区，流传的雪女传说也都各有不同，但祂的形象都是高挑、美丽的女子，皮肤雪白，甚至接近于透明，出现都跟暴风雪有关，一旦人类违反规则或背叛誓言就会被冷不留情地杀害，雪女则会化为雾或雪消失。

[3]：川端康成，《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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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016.01（四）-雪村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