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就让我们诅咒彼此 第1章 上

01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

新学期刚开始没多久，伏黑惠便发现校园里的咒灵变强了。

倒也没变得多厉害，派出玉犬咬个几口就能祓除，只是或多或少代表校园里存在着乘载许多负面情绪的人——这是个会带来潜在危险的家伙。

咒灵诞生自人类的负面情绪，而咒术师因为可以掌控这份情感而不会产生咒灵，甚至能获得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咒术师源自古老时代，从很久以前便一直在暗处维持世界的秩序——以祓除咒灵的方式守护所有人。伏黑惠中学毕业后就要进入高专，正式成为那世界的一分子。

他现在偶尔也会接任务，身为二级咒术师实力不容小觑，更不用说他的监护人五条悟还会亲自教导。

五条悟，来自古老的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他们每隔数百年便会降生一位‘六眼’，其拥有者能使用家传秘术‘无下限’。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五条悟是目前咒术界的天花板，被誉为最强的存在。

总而言之，伏黑惠的实力绝对不弱，他能轻易祓除潜藏于校园的咒灵。只是这位携带大量负面情绪的家伙有点危险——如果咒灵们不断持续吞噬他/她的情感，恐会成为准一级的强大存在，到时哪怕是他也不一定能顺利将之祓除。

伏黑惠从班级教室3-A踏出，想在校舍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刚走到教职员办公室外面门便被拉开。隔壁的班导师，同时也是3-A的国文老师走了出来。

两人对上眼，老师道：“伏黑君，既然碰上了就来帮忙拿作业簿回班上吧？”

伏黑惠点头应下，老师侧过身对身后说：“妳也帮忙一下吧？去完3-A后我们再去班上。”

“好。”

老师身后是一名目测身高恰好在日本女性平均值的少女。她留着一头蜜褐色的长发，头发有些卷曲，似乎有自然卷的基因。

老师介绍道：“这位是我们3-B新来的转学生，安藤莲。”

“你好。”

少女轻轻点头示意，抬眸对上眼的一瞬伏黑惠感觉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她很漂亮，不是那种艳丽的美，是淡淡地、不经意地，一对上眼便会移不开视线的那种。她的眼睛是褐色的，看著有点像红褐色，可是眉毛却与发色不太一样，是偏深的黑褐。

“说起来安藤君与伏黑君的名字都很有趣呢。没有多少女生叫莲男生叫惠。”老师打趣道。

安藤莲缓缓地说：“父亲原本以为我是男孩。”

伏黑惠回：“他连自己孩子的性别都搞不懂。”

这句话乍听之下像在回应安藤莲的父亲是个糟糕的人，实际上却是伏黑惠在埋怨他的老爸，那家伙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随便取名。不过显然地老师没有打算接着聊，因此话题就断在这了。

一开始伏黑惠并没有感觉到咒灵形成的迹象，可当三人来到A班讲桌放下作业簿后他便察觉。一只黑色的、如团黑泥的东西趴在安藤莲肩上，还发出‘好痛苦！好痛！’的声音。

…

看咒灵吸收负面情绪快速增强的状态，这少女八成正是那位‘潜在的危险’。结合老师说的转学生身份，怎么看都是她了。可她脸上却没有丝毫负面情感展露的迹象，反而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也许是强颜欢笑吧，伏黑惠如此想到，按上少女的肩膀：“给我吧。”

他接过作业簿的同时祓除那团咒灵，她原先低垂的眼睛向上抬直视，似乎有些不解。

“谢谢…”

她淡淡地留下这句话便与老师一同离开教室。

02

再次遇见安藤莲是在学校附近的胡同。

她被几人堵在墙边，还被揪着领带。地上散落著书本和文具，其中一名不良不死心地继续抖书包，希望还能掉出更多东西。

一人打开她的皮夹，翻出一张野口英世：“怎么可能只有一千元？”他用手掌拍打少女的脸：“喂喂，跟我开玩笑吗？一副大户人家小姐的模样怎么可能身上只有一千？”

安藤莲闭紧眼，咬着唇，她握紧拳头却没有反抗的迹象。

刚放学想去医院见津美纪的伏黑惠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喂，你们在做什么？”

几名不良一见是同校的伏黑惠便立正站好，但那张千元钞仍揣进口袋，钱包则是随手一扔。

“不对吧？把钱还回去。”他朝几人走近，按压着手指关节：“还是我得这么做你们才会听话？”

“不不不！不必！”他们速速把纸钞塞入安藤莲手中，接着光速闪人。安藤莲有些诧异，但还是捡起地上的钱包将钞票放进去，然后收拾起地上的东西。伏黑惠叹了口气，蹲下来帮忙。

“第一次吗？”

少女一时没理解，眨了眨眼：“什么？”

“第一次被勒索？”

“啊…在这里是第一次。”

什么意思？什么叫‘在这里’是第一次？难道她在其他地方也被勒索？

“伏黑…对吧？”安藤莲整理著有些凌乱的浏海：“真是谢谢了啊…要不是你来了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面前的人和津美纪一样瘦弱，不对，她比津美纪还矮。伏黑惠心里顿时燃起一股保护欲。津美纪就是因为太柔弱才被陷害，她太温柔了。虽然不了解安藤莲，但看样子她也是柔弱的人，所以才会被欺负吧。

他捡起最后落下的铅笔盒交还，安藤莲接过时他说：“浦见东是不良的聚集地，妳怎么会转入？”

“啊…”她有些尴尬地挠挠脸颊：“因为离家近…学费也便宜…”

安藤莲指尖缠绕着发丝，微微低头：“那个，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杯饮料吧，就当是报答。”

“不需要。”伏黑惠秒答，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咳，我是说这只是小事一桩，不需要请我喝东西。”

“嗯…这样啊…”

她好像有点失落，在眼眸垂下的刹那伏黑惠感受到一只形似飞蚊的咒灵飞来停在她头顶。

黑色的、宛如火焰般的负面能量从她体内涌出。咒灵不停吸食，迅速增强。

糟糕！

伏黑惠伸出手想祓除，见到她神色惊恐地闭上眼颤抖后产生一丝犹豫。在这瞬间咒灵猛地往后飞，吐出不明状的液体。

伏黑惠放出玉犬，牠一口解决咒灵，他则扑倒安藤莲躲过攻击。液体坠落地上的瞬间滋滋作响，地面被腐蚀了。

…这女的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原先四级的会变成准二级？那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吸食了这么多力量…

伏黑惠看安藤莲的眼神不一样了，她绝对是个大麻烦。

安藤莲被扑倒的瞬间用手护住头，她蜷缩着，伏黑惠将人捞起，掰开她的手，大掌按上她的头顶：“喂，妳怎么回事？”

她睁开眼：“你不是要打我吗？”

“蛤？”这回换他懵了。打？打什么？为什么要打？他指向地面被腐蚀出的凹处：“谁要打妳了？”

看见冒白泡，腐蚀一大块的柏油路，少女终于明白方才都是自己误会了。他揉揉她的脑袋瓜：“有人欺负妳就来找我。”使用咒力消除她的负面情绪。

天然的咒灵饵食转学生，如果不多注意点会有大麻烦的。

不过刚刚揉脑袋时从额头缝隙露出的那道，是疤痕吗？

03

安藤莲的到来让浦见东国中变得有些不同，不少人都注意到这位有点漂亮的转学生，下课总会聚集在3-B的教室外透过窗户看她，彷佛她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动物。

伏黑惠自上次的飞蚊咒灵便总是关注少女的动向，发现不对劲就上前袚除。这些天他用任务赚来的钱买了一个项链型咒具，在里头灌入自己的咒力。只要安藤莲一直戴着，她的负面情绪产生的瞬间就会与项链中伏黑惠的咒力抵消，也就是说必须随时补充项链里的咒力，否则会出现与飞蚊咒灵同样的案例。

问题是该如何让她一直戴着项链？还有怎么自然地补充里头的咒力？不论怎么想，突然送女生项链都很奇怪吧？伏黑惠不是没想过送御守，但御守是布织品不易储存咒力，且谁会一直戴着御守不离身？这么看来，还是饰品比如耳环或项链比较方便，但校规不允许学生戴首饰…如此一来还是只能送可以藏进衣服的项链。

他握紧揣在裤兜里的项链，徘徊在B班门口，始终没能找到适当的时机进去。几日后，他所在的A班班导宣布下周将有一场全三年级生的户外教学，伏黑惠打算借此送出。

山林户外教学用意是让学生们从采集食材开始学习以前人们的生活方式，重头戏当然是两天一夜晚上的营火烧烤晚会。学校传闻只要是营火晚会上告白就有高机率成功，因此也让众多青春男女蠢蠢欲动。

伏黑惠当然不是这众多青春男女之一，他只想赶紧送出项链然后偶尔补充咒力，这样一来就不用天天趁安藤莲不注意时拍她肩膀或摸头。要知道为了帮忙消除负面情绪，伏黑惠已经在学校里传出绯闻，大家都说他看上新来的转学生。

他自然没那个意思，可广大的普通学生不懂他的用心良苦，说着‘伏黑是个混混但意外纯情只敢这么做挑起女方注意’之类的话语。首先，他不是混混，只是常暴打不良因为他们做的太过火。其次，这么做也不是为吸引安藤莲的注意，纯粹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

夜晚的晚会开始后他找到了坐在角落发呆的少女，即使身着体育服却依旧很漂亮。火光照着她的脸庞微微透红，浅色的发丝彷佛夕阳余晖的温暖橘光。

“安藤。”他开口道。

她抬起头，见是伏黑惠便问：“怎么了？”

“跟我来一下。”

少年不谙世事手插兜里劲向前走，完全不顾旁人‘喔呼’和看戏的眼光。这些视线对少女而言有些可怕，她小碎步跟上少年，伸手拉着他的衣角一同离去。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山林里，在那仍可清晰看见晚会的营火广场。伏黑惠转身面对少女的瞬间她放手，双手交叠放在背后，语气轻柔地询问：“伏黑要跟我说什么？”

伏黑惠看着她，从口袋掏出项链伸到她面前：“给。”

安藤莲收下后仔细端倪：“好漂亮…”

菱形模样的项链吊坠小巧可爱，银色的线条包裹住一颗闪闪发光的小石头。它在夜晚里透着柔白的光芒，好似天上那皎洁的月亮。

“里面是月光石。”不过是参杂咒力的月光石，可以从透光程度看出需不需要补充咒力。

安藤莲当然不晓得这一切，微微低下头眼睛眨巴眨巴的。她将项链握在手心放在胸口：“伏黑…喜欢我吗？”

“蛤？”他皱起眉：“我不喜欢妳。”

“那为什么送东西？而且还是项链…”

“妳别管，收下就对了。”

“不行，我不能收。”她伸出手想将东西还回去，可伏黑惠丝毫没有动作，安藤莲有些尴尬。

她垂下眼，手指绕上发尾：“伏黑总是在我情绪低落时出现。你或许不知道，但每次拍肩、摸头都能让我放松下来。只要你在身边身子就一点也不沈，这世界也变得色彩缤纷。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我不能收下。”

伏黑惠不懂少女弯弯绕绕的心思：“为什么不能？”

“呜…”她露出困扰的神情：“当然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啊！”

“一定要喜欢才能送东西吗？”

“也不是…但我就不想收嘛！”

“好烦啊…妳想怎样？”

“还你！”

安藤莲一把抓过伏黑惠的手把项链塞回去后转身跑开，他叹了口气，追上去扯住少女的手腕。将人半拥入怀，从背后替她戴上含有自己咒力的项链：“我无法放下妳不管。”

安藤莲没说话，但握住他的手，她的体温有些高，身子还微微颤抖着。片刻后才开口：“伏黑…不喜欢我？”

虽然不懂为何要问已经知道的事，但他还是回答：“对。”

“却放不下我？”

“…对。”

少女猛地转身面对他，伏黑惠看见她一副期待的模样很不解。安藤莲看了他几秒，突然贴了上来，伏黑惠想躲却被两只柔软的手掌贴住脸颊，他想使力甩开但怕人受伤便不敢，只能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越来越近。

轻轻的、柔柔的、淡淡的，微微暖暖的柔软覆上他的唇瓣。伏黑惠感觉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心里痒痒的，脑袋有些不受控制。她很快便退开，让他觉得有些不舍。

“怎么样？”她如此问道。

“…不怎么样。”

少女的脸立马垮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伏黑惠见状立刻抓上她的上臂，弯下腰平视：“别哭啊！”

他凶巴巴的命令语气让她流出泪水，伏黑惠试图用拇指拭去但只是让她越哭越伤心，眼泪不停地流。

“为什么要碰我！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送东西给我！明明不喜欢我！”

见她情绪越来越激动项链吊坠里石头的光芒越来越弱伏黑惠有些着急。

他可是灌了很多咒力进去啊！别浪费了！

一时想不出止住泪水的办法，看那张嘴不停吧啦吧啦说着便想起方才的吻。

如果现在亲她，会不会就不哭了？

几乎是想到的瞬间他吻了上去，少女原先的挣扎停下，伏黑惠也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得稳定。

“为、为什么？”退开后她这么问。

“没有为什么。”他握住少女胸前垂坠的项链吊坠灌入咒力：“别摘下来。”

透过刚刚两次的吻伏黑惠确定自己的嗅觉味觉没问题。她和她本人一样，尝起来是甜的。

*

项链送出去了，学校里咒灵变少了，但安藤莲却一直徘徊在伏黑惠周围。

“做什么？”

“不做什么～”

安藤莲眯眼微笑的模样有些可爱，伏黑惠也不赶她走，主要是怕情绪波动大项链的咒力消耗掉又得重新补充。

但他还是重申：“喂，我不喜欢妳。”

“嗯，我知道你只是放不下我。”

伏黑惠就此多了个小尾巴。

04

这天伏黑惠下课后一如既往去医院探望津美纪，刚在病房坐下便喊一直跟在后头的安藤莲：“进来吧。”

“打、打扰了…”她推开门走入，看见床上沉睡的津美纪后问：“这位是…？”

“我姐。”

“这、这样啊，姐姐好！”

安藤莲在伏黑惠身旁坐下，视线在他和津美纪间来回：“总觉得你们长得不太像耶。”

“当然，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欸？”

少女非常惊讶，猛地站起身：“那、那你们…？”

“我爸和她妈结婚，从她们的姓。”他叹了口气：“但老爸在津美纪母亲死后跑了，自那以后我们只有彼此。…从三年前开始津美纪突然陷入昏睡，怎么样也醒不来。”伏黑惠墨蓝色的眼睛如同深海的漩涡，将安藤莲拖入他的回忆之中。

“现实是不平等的，因果报应也不会自动发生。”

安藤莲想了想：“嗯…我觉得死亡对待众人倒算平等，因为无论如何人终有一死嘛，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这么说也是。”伏黑惠勾起嘴角：“妳先走吧，我再待一下。”

她没有移动，而是伸手扯住他的袖口：“那个，一起吃晚饭吗？”

“为什么？”

“妈妈今天有事，会晚回家，让我自己吃饭。”

“你父亲呢？”

“我…我也没有父亲。”

“…”

逐渐与安藤莲熟识，伏黑惠觉得他们有些相似。一样有位屑老爹，貌似都不快乐的童年，还有人生中缺席的母亲…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伏黑惠目光直视她，手拨开少女的浏海，抚上那道浅浅的疤痕：“这个是怎么回事？”

刚认识时她非常反感被触碰，尤其是头，现在伏黑惠即使突然伸手她也不为所动。

“…烟灰缸。”

“谁？”

“…生父。”她拉下伏黑惠的手：“我的情况和伏黑有点类似。生父因为我不是男生所以不喜欢我，碰巧遇见现在的妈妈后把我扔给她。妈妈待我很好，但现在交了新男友。她历任的男友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安藤莲低下头：“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头顶新长出来的头发颜色不一样。”

伏黑惠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她所说，新长的头发是墨褐色，与发尾的蜜褐色完全不同。在室内如果不是一直盯着看是不会发现的，太阳光下如果再长长点或许就会露出破绽。

“为了不让新的男友讨厌我才染的，但也不知道能隐瞒多久。她因为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我一点也不希望如此。我很清楚自己是拖油瓶，却无能为力，只能盼着早些成年独立出去。”

她抬起头重新坐好，嘴角挂着悲伤的笑容：“伏黑大概早就发现我的古怪吧？不喜欢肢体接触、没朋友、总是很沉闷…正因如此我才觉得伏黑很厉害，一点也不畏惧他人的目光。”

“等一下。”他打断：“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伏黑不知道吗？”安藤莲头一歪，甜甜一笑：“明明不是不良却被误会人很坏，不过当你对我伸出援手时我便知道伏黑是很好的人。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而我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沉静许久，伏黑惠才开口：“…我不是什么好人。”

“嗯，但我只相信自己所见，而且伏黑就是伏黑，不需要其他人评判呀。”

又是橘光，不过这才是落日余晖，她染的浅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皮肤度上一层暖暖的色泽。伏黑惠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安藤莲，但这天绝对是两人的心向彼此靠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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