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现场的事情处理完,回到市区的时候天都黑了,为免回高专之后被堵在门口的某人骂,一行人决定先去料理店吃晚饭,就算要挨骂,也不能空着肚子挨骂。
饭桌上总是吵吵闹闹的,咒术师的工作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叫人精神紧绷,一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下肚,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即将晋升为下一任高专校长的夜蛾老师,聊一年级的学弟,聊最近的任务和出现的咒灵。
话题转到月城澜身上的时候,少女一手托腮,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上洒下一片乌黑的阴影。夏油杰看着对面阖眼一动不动的月城澜笑了笑,低声道:“看来是任务结束匆匆回来的,中途没有休息。”
家入硝子晃了晃面前的水杯,“谁让咒术师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全年无休,还好我不是你们。”
一件深蓝色的制服盖到月城澜身上,穿过膝下的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五条家好吃好喝地喂了十年,提刀干架的时候下手狠得要命,可小瘦猫还是小瘦猫,“走吧,回高专。”
咒力隔开了往来的寒风,盖在制服下的少女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歪头睡得更沉了。
高专,夜蛾正道果不其然黑着脸堵在回宿舍的路上,不过看到睡着的月城澜他又忍了忍没有发作。
老师总是对乖学生格外宽容。
于是,一肚子火的夜蛾老师摆了摆手表情嫌弃地叫几人麻溜地滚。
“还是悟有办法,不然今天搞不好要被老师彻夜说教。”离开夜蛾的视线后,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五条悟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翘了翘嘴角。
没有开灯的宿舍里,白发少年将少女随手扔到床上,随后转身打开紧闭多日的窗户通风,“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比起学生,你已经更像一个成熟的术师了。”
“只有走出去才有更多的机会。”躺在床上的人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漆黑的长发在夜色中散落,显得她的面容格外苍白。
“当年的事件记录我也看了,术师任务失败,咒灵逃走,十年过去被其他人祓除了也不一定。”五条悟斜倚着窗栏,墨镜遮挡不住的眼角余光瞥向月城澜,“当然,也有可能成长到了特级咒灵。”
“我知道。”月城澜慢吞吞地踱到窗边,苍白的月光将她平淡无波的脸色照得近乎透明,“只是特级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五条悟一瞥身边的小猫,拉长尾音啊了一声,“那么庞大的任务量,别在找到那只咒灵之前累死了。”
月城澜浅浅地弯了下唇。
小猫很少笑,比起在五条家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他,她的童年非常单调,双亲都不在身边,也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前还有保姆,后来学会怎么照顾自己就把保姆辞退了,她的领地意识很强,不喜欢陌生人待在她的地盘上。
而五条少爷就是那只不仅在她身边撒野还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大猫。
给五条悟送那个蛋糕的事瞒不过家主,毕竟诅咒师开出几个亿的赏金就为了买六眼神子的命,在他还没成长起来前家族必须警惕一切靠近他的危险因素。
事件因为五条悟的矢口否认最终被定性成小孩子的恶作剧,从此五条悟成天想着怎么把丢的面子找回来,比如在她经常待的树下挖陷阱,偷偷在她的午饭里放毛毛虫,半夜扮鬼在她窗户前飘来飘去,甚至趁她不注意剪了她的头发。
当然,礼尚往来,五条家的大少爷也没少吃亏。
都是猫憎狗厌的年纪,即使是天才儿童,大人也不想管他们,于是在来到五条家的第五个月,两个七岁才过一半的小孩子一个不留神就打起来了。
小孩子打架不分男女,也别问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那是两个在不久的将来都成长到顶尖术师标准的孩子。
家主头疼地看着面前两个鼻青脸肿的小猪头,浑身脏兮兮的就像在泥巴地里滚过,大少爷硬气地不吭声,另一个本就人前人后话都少得可怜,别指望她辩解什么。
双方僵持不下,活像供了两个祖宗。
家主耐心告罄,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我最后问一遍,是谁先动的手?”
“我。”
“我。”
五条悟恶狠狠地瞪了出声的月城澜一眼,漂亮的苍天之瞳满是警告。她动了动嘴,彻底不说话了。
养好伤后,月城澜被家主安排去学习武士刀,算盘打得不错,小孩子体力有限,每天在道场里练到精疲力尽还能有什么力气折腾,这一明智的安排导致五条大少爷很久没见到人。
后来他闲不住跑去看她练刀,那双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红扑扑的,一双褐瞳格外得亮,亮得他仿佛要被那束光灼伤。
月城澜被送到五条家之前做过全方位审查,咒力和咒术,优秀的天赋放眼当代也是凤毛麟角,没有哪个家族会不愿意收留这样一个未来无限的孩子,培养好了,将来就是家族最锋利的刀。
但五条悟知道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刀,小猫永远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五条家有他已经足够了。
离圣诞还有一周,之后就是新年,但咒术师的任务还在继续,家入硝子看着学生名单上属于月城澜的名字下面始终挂着任务中的牌子,“是今天吧。”
夏油杰的视线看向上面一排,在五条悟的名字下面看到了请假两个字,“嗯。”
十二月十八号,月城的生日,月城妈妈的忌日。
东京下雪了。
千鸟渊公墓,一身黑衣的月城澜弯腰放下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临时有去北海的任务,在回来的路上顺道买了一个,不要介意。”
洁白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她黑色的长发上,没有咒力的驱逐,很快头发便聚起了一小撮白霜。
“以前不知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忙,现在理解了。”月城澜看着墓碑上并排挨在一起的两张照片,十年过去早已模糊不清,她手头没有父母的照片,只有少得可怜的记忆,可怕的是记忆也会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