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33章 心软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过后几日，琴芷嫣的身体虽然已经慢慢恢复，奈何招架不住某位路姓女魔头的软磨硬泡，只好按着对方的心思乖乖在床上又歇了几日。

此外，为了防微杜渐，杜绝这个不省心的小妹妹趁着自己不在时又偷偷作死的可能，霸道蛮横的路大魔头表示，不行，她得亲自看着。

这一看，便是真真切切地看了好几日。每日只要琴芷嫣在床上躺着，她便拿着话本守在边上，看不看的倒是其次，主要是盯着床上的病人，免得她趁自己不注意又走火入魔。

倘若琴芷嫣要下地走走呢，她便背着手状似悠闲地紧跟其后，确保前者每次不经意回头都能看见她。

像这样幼稚得有些可笑的行为，前世今生加起来，琴芷嫣都没怎么见路招摇做过。因而对于这几日来她明晃晃的反常，琴芷嫣自然也是瞧出了些许的。

理智告诉她应该劝路招摇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必这样紧盯着她不放，可若抛开那些顾虑，她也是真的不想轻易推开。

不想推开路招摇对她的好，以及她好不容易主动释放出来的善意。

前前后后几百年，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路招摇这般关心她的模样了，关心到连平日里时刻惦记在心的功法和做好事都放下了。这样好的路招摇，她巴不得多看几眼，怎么舍得开口将她推离？

更进一步来说，若是在前世，能被路招摇这样贴心照顾的人根本寥寥无几。她曾亲眼见过的，也仅仅只有一个厉尘澜而已。

不，或许也唯有厉尘澜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毕竟只有他，才是路招摇名正言顺的夫婿。

可如今，这样超乎寻常的关切却放到了她的身上。这是不是表明，自己在路招摇心里，其实也是能有一席之地的？

琴芷嫣无法不去幻想更进一步的可能。事实上，当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不论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大魔王，还是曾经居高处不胜寒的护法大人，都有些窥不破了。

是以每每看到路招摇为自己忙碌的身影时，琴芷嫣心中感动之余，也就有意无意地默许了路招摇对自己的管教，半是受宠若惊半是怀念地同她度过了这碌碌无为的五日。

原以为以路招摇的耐性，顶多荒废两三日便会下山自寻乐子，孰料这次倒是琴芷嫣低估了她。望着那人又一次执着地端着汤药过来的身影，琴芷嫣一怔，心中刚刚升腾起的丝丝喜悦还没来得及显形，瞬间便转变成了万般无奈。

她着实有些羞于承认，无论再怎么期待与女魔头朝夕相对，在看见那一碗碗黑漆漆又苦涩无比的药汁送到眼前时，善于隐忍如她，也难免有些畏惧。

只是，路招摇可不管她爱不爱喝药，每次都是把药往桌子上大咧咧一放，说上一句“喝吧”，便紧盯着她不放，目光之专注，搞得琴芷嫣想厚颜讨饶一次都不成。

接连五日下来，感觉腹中皆是些苦水，一看见汤药便下意识想回避。若非送药的人是路招摇，每次喝药后还会难得细心地往她嘴里塞一块蜜饯，即便琴芷嫣性子再如何温顺，心里也不得不打起偷偷把药倒掉的主意了。

今日仍是。被路招摇盯着喝下一碗苦涩的药汁后，琴芷嫣嚼着方才由她亲手递到嘴边的蜜饯，怎么都觉得不该再这样荒废下去——主要是不想再喝苦药，便破天荒地顶着路招摇的灼灼目光，起了转移对方注意力的心思，问她：“前些日子你去找厉门主拿藏书阁的许可证，可有顺利拿到？”

与厉尘澜相干的话题，原本是她心中最不愿涉及的禁区，如今不知是往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想通了，还是心境渐渐开阔了，问起来倒是没有之前那样敏感妒忌的意味了。

路招摇的答案自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个人一向对她有求必应，路招摇亲自出马，又怎会不成功。

事实上，原本那日在取到这玩意儿时她便要去藏书阁走一趟的，谁料中途出了琴芷嫣吐血昏迷的事，那件事便只能暂且搁下了。

事到如今，琴芷嫣已经不知该说何是好。路招摇近日不眠不休照看她，还为自己耽搁了原先的计划，足以证明她对自己的在意，或者说，她对厉尘澜的不在意。可笑自己之前竟还为了她与厉尘澜相近之事郁郁寡欢，如今想来，真是羞愧难当。

如今自己既已大好，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陪自己这样荒废下去了。见路招摇捧着话本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琴芷嫣心内不忍，便道：“不如你今晚便去藏书阁看看吧，我去山下给你做好事……或者反过来也行？”

后一句，是她瞥见路招摇脸色骤然变黑，下意识加上去的。

岂料听见这话，路招摇并没有露出什么“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终于懂事了，知道主动为我分忧了”的欣慰表情，反而把手里的话本随手往桌边一扔，而后抱着手臂，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叹息道：“芷嫣啊芷嫣，我真是不懂，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懂得珍重自身？”

见琴芷嫣被问住，这位素来以脾气暴躁著称的女魔头重重叹了口气，难得不雅观地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加重道：“要我说几遍？不用你劳累。做好事什么的先放一放，你先给我好好调养，等哪天好了，再给我加倍补回来。”

“可是你……”难道就不怕耽误进度么？

“可是什么可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言两语，便将隐隐较劲的琴芷嫣训得沉默下来的人，也只有她路招摇了。空气中寂静无声，路招摇闲得没事干，便坐回去重新捡起话本翻了几页。

期间借着翻页的工夫悄悄抬眼看琴芷嫣，发现对方正放空地盯着自己这边看，也不知是不是在埋怨她的独断专横。不知怎的，再次见着琴芷嫣露出这副苦涩孤单的可怜模样，路招摇的内心突然就开始动摇了起来。

这种感觉在她看来很奇怪，说生气吧，也算不得太生气，可若说窃喜，又好像毫无道理。明明人家什么都没说，她为什么会觉得芷嫣的不开心是因为自己呢？

路招摇不禁抬起透明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摩挲了几下。难道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脸皮已经变得那么厚了？

自作多情，还是确有其事？

真让人纠结。

内心天人交战了半天，见琴芷嫣依旧保持着方才那个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的空洞眼神，路招摇心软了，半晌，才终于又硬邦邦添了句：“想帮忙可以，但不能下山，晚上跟我一起去藏书阁瞧瞧，看能不能找到让我恢复正常的法子。”

对此，琴芷嫣在暗地里轻轻勾了勾唇角。

装可怜，扮柔弱。

她就知道，女魔头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