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17章 不甘

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棱照在琴芷嫣身上时，素衣白纱的女子轻轻一叹，抬臂挡在眼皮上，借此动作微微遮住照在脸上显得有些耀眼的光线。

不知是不是重生一次的原因，前世身为护法后日夜操劳导致的浅眠习性竟也被带了过来。一听见外头的异动，琴芷嫣无须人叫起，便已自发醒了过来。

许久没有这样毫无牵挂地睡上一觉了，这在前世她继任护法之职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感受着掌心温暖的阳光，琴芷嫣微微一怔，不觉又想起了前世的光景。

彼时路招摇失去踪迹，她赶鸭子上架般地被推着继位，一时之间，万戮门上下人心浮动，修真界亦是动荡不安。她耽于要务之际，还得趁着处事间隙潜心修习功法，不至于往后遇到劫难时有心无力，更为了抵挡这之后一波又一波闻讯而来的宗门人士。

——万戮门终究乃魔宗之首，无论何时都有人想要来分一杯羹。正巧如今阴差阳错之下失了两大战力，那些人眼红之际，自是开始蠢蠢欲动，只待找到机会便要伺机而发。

为了守住路招摇的心血，琴芷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有了之后的日夜苦修。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的坚守下，万戮门非但没有被觊觎者蚕食殆尽，反而还壮大了好几番，真正实现了路招摇生前那句，“天下宗门，尽数归于我万戮门”。

后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节律已经深刻于心，饶是后来风平浪静后，她的习惯也已然形成，且无法再修改，对于正常入睡一事便就此成了奢望。

没想到如今回到起点，竟也侥幸因祸得福，可以暂时放下一切，安心入梦。

说到底还是托了路招摇的福。只有对方在身边时，她这个苦求一世而不得的人，才能像现在这样放下心防，做一场久违的好梦。

幸好，女魔头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担心扰了路招摇的好梦，琴芷嫣没急着起来，而是维持着这动作稍稍清醒了一会儿。直到外面那层窗户纸再也抵挡不住刺眼的阳光，而外头逍遥客们互相喂招的吵嚷声也隔着门扉传进耳朵里，她才彻底睁开眼准备起身，在此之前顺带着隔着衾被拍了拍隔壁的路招摇，随口道：“招摇，该起了。”

谁知，触手之处除了一片冰凉的被面，竟是一片虚无。

琴芷嫣心头一阵发冷，忙起了身去查看身侧状况。只见那片被子仍保持着包裹着一个人形的茧状模样，只是原本该安然躺在被子里的那个身影却再瞧不见。被她一拍后，被子被人掀起，虚空中似有一道人影凌空而起，随之而来的是路招摇略带起床气的声音：“这么早，叫我干嘛？再睡会儿。”

望着这副景象，琴芷嫣对着面前的空气沉默了几秒，望着那道透明的人影确认道：“女魔……招摇？”

“怎么了？”路招摇顺口接道。

琴芷嫣看她一副明显在状况外的模样，有些头疼地自怀中取出一面镜子，举到她面前，好叫她看清自己的情况。路招摇原本不明所以，直到看见镜中空无一人时，才微微怔住。

面前的空气安静了几秒，路招摇皱眉看看镜子里空无一人的画面，再低下头扬袖一瞧，嘿，自己怎么变透明了？她伸出手来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最终却只能透过虚无的手掌看见掌下红色的衾被，反复几次后仍是这个结果，不由惊诧道：“这，什……什么玩意儿？”

难道跟昨天在栖止地试吃的空空丸有关？

顶着琴芷嫣担忧的眼神，路招摇披衣下床，猛地打开门，要去瞧瞧外边的情况。

此刻门外的那些逍遥客们正在做每日例行的招式比划，见房门突然敞开，还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纷纷停下动作细看。谁知看了半天，却没见里面有人出来，诸人愣了一瞬，笑骂一声，便又重新捡起了方才的活计。

见那些人居然真的看不见自己，路招摇玩心大起，仗着隐身的便利对那些逍遥客肆意逗弄，让跟随其后的琴芷嫣见了，不免有些失笑。

女魔头捉弄人的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

一影一人走到空旷地带，路招摇察觉到身后琴芷嫣的跟随，倒是反常地没有怪罪，反而心情很好地与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沾染了她血的缘故，二人之间存了因果，除了琴芷嫣外，没人能看得见她，也听不到她说话。

琴芷嫣对此早有结论，闻言并没有过多震惊，只是轻轻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于她的平淡反应，路招摇有些不高兴，可究竟不高兴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索性冷哼一声，又开始了这几日的日常活动。

——刺杀厉尘澜。

恰好如今可以隐身，谁都看不见她，不趁此机会去取了厉尘澜性命，岂是她路招摇的作风？

有前世的经历在，琴芷嫣自然知道她此行难能成功，有心劝她徐徐图之，却终是挡不住路招摇心中积攒许久的熊熊恨意。眼见那人已雷厉风行地瞬行去了无恶殿，琴芷嫣无奈之余，只好紧随其后。

只是她稍晚一步，赶到之时，只来得及看到路招摇路过殿门口的守门护卫时，随手抽出对方佩剑的那幅画面。

眼见那女子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门，琴芷嫣阻挡不及，只好想着罢了罢了，就随她去吧。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躲在暗处耐心等着路招摇出来。果然，不过片刻，那人便着恼地挥着袖子从殿门口出来了。

趁护卫不察，琴芷嫣悄悄招手示意她过来，二人会合后，她一问，方知对方此次失败缘由。原是路招摇偷袭的时候被万钧剑察觉，那剑极为护主，当场便自发离开剑鞘与她打了起来。

路招摇现在已经暂时恢复了一些功力，倒不担心打不过它。只是毕竟事发突然，纵然她千算万算，也没有做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的心理准备啊，为防被厉尘澜猜出身份，刺杀到一半的她才不得不就此作罢。

见她心有不甘，琴芷嫣此时除了好言安慰，也别无办法。

谁让她们暂时还没恢复功力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