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的办公室内,厚重的帘幕罕见地被完整拉开,窗户半阖,上午六点半的空气中弥漫着平和的羊皮纸味道。)
(鸿璐上。)
鸿璐:
还是和往常一样吗?
桑丘:
不,今天你的行程安排有些特殊。
先去理发师那里拿回你原本使用的面具,
再去神父那里陪他一同倾听孩子的话语,
最后去公主身边邀请她与你跳一支舞曲。
鸿璐:
母亲,今天给我的工作似乎格外少呢。
桑丘:
还记得吗,
这日是你新生的一百零一天。
工作完成后若有空余时间,
去做些你喜欢的事情。
不过在敲响上午十点的钟时,
你要回来。
鸿璐: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事,
可以就在这里待着吗?
桑丘:
(严厉地)你必须珍惜这些时间。
鸿璐:
可是我不懂啊。
明明身为血魔,拥有永恒生命……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抓住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桑丘:
(几次张开嘴似是想要告诫,最后还是放弃。)
算了,现在不是辩论的时间。
去做你的工作吧。
鸿璐:
好的,母亲。
(鸿璐前往拉曼却·领理发师的管辖范围。)
奥提斯:
来了?刚好我将你的面具修复完毕。
虽这面具不出自我手,但精美无比。
鸿璐:
真怀念啊,它还是那么新。
奥提斯:
自然,我的手艺无人能敌。
拿到了就去神父那里吧,你的时间有些紧。
鸿璐:
那是什么意思?
奥提斯:
这一次,我不会再告诉你。
鸿璐,你必须自己体悟。
鸿璐:
好吧。
那再见,奥提斯女士。
奥提斯:
再见,鸿璐。
(鸿璐来到拉曼却·领神父的管辖区域。忏悔室的门为他打开了,鸿璐发现神父的身旁多了一个座椅。)
格里高尔:
在我身边坐下吧。
你的工作内容我已知晓。
鸿璐:
嗯。
(不久,就有血魔前来忏悔室。)
血魔戊:
神父大人!还有…助理大人?
能再见到您我万分欣喜!
这一次,我背完了族谱,
知晓您是尊贵的三代眷属!
鸿璐:
有什么烦恼,就说出来吧。
血魔戊:
呃…实不相瞒,
我有点想知道血棒的味道。
听长辈们说,是美味万分的食物。
格里高尔:
唉…那些长辈们骗你呢。
不过我这还有一点,
是否美味,你尝尝就知晓。
血魔戊:
(接过那根血棒,剥开外包装,咬下一大口)呃…!
这究竟是什么黑暗料理?
我仿佛置身鬼门关!!
(血魔戊一边作呕吐状一边夺门而出。)
(血魔乙上。)
血魔乙:
是您?
鸿璐:
我只是来听听大家的烦恼。
血魔乙:
稀罕事啊。
我的烦恼么…大概是还放不下那孩子的死吧。
唉,那无知幼崽,死在了猎人手中。
鸿璐:
我很抱歉。
血魔乙:
我的大人,不需要道歉。
您又不是凶手。
鸿璐:
……
格里高尔:
万事需向前看。
那岗位难道还空缺?
血魔乙:
也不是。
不过又新来了个幼崽,和那家伙一样的稚嫩……
我害怕他再次惨遭毒手。
格里高尔:
若一味恐惧着未来的失去,
就会错过今天的日月星絮。
血魔乙:
唉,您说的真对。
我会尝试适应的。
(血魔乙下。)
(在那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血魔。)
格里高尔:
时间差不多要到了,鸿璐。
去公主大人那里吧。
鸿璐:
嗯。
再见,格里高尔先生。
格里高尔:
再见,鸿璐。
(鸿璐前往拉曼却·领公主的管辖区域。在舞池内,他看见公主正打着洋伞,独自伫立舞池中央。)
罗佳:
可让我好等,鸿璐。
鸿璐:
抱歉?
罗佳:
哎呀,不过是句俏皮话。
快过来,我今日的王子。
鸿璐:
我想,应遵循必要的礼节。
(行礼)
公主殿下,能否和我跳一支舞?
罗佳:
(伸出手,搭在鸿璐手上)
哼哼,可别让我失望。
(优美的音乐适时响起,王子和公主在舞池内翩翩起舞。)
罗佳:
不错,我还以为你会踩了我的裙子呢。
一舞已毕,王子和公主就此分别。
回到总督那儿去吧,她还有话对你说。
鸿璐:
再见,罗佳大人。
罗佳:
再见,鸿璐。
(鸿璐回到了总督办公室。桑丘依旧坐在王座上。)
鸿璐:
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桑丘:
和我谈谈你的过去吧。
鸿璐:
过去吗…(笑)已经忘记了哦。
只是模糊地知道,曾顽皮和您作对而已。
桑丘:
猎人的残忍屠杀被你称作顽皮?
家人的悲泣死伤被你看作儿戏?
鸿璐:
请原谅我的无知,母亲。
如果生气的话,我随便您处置。
桑丘:
…你不必如此。
鸿璐:
维系着您和我的是这样神圣的血脉,
真正让彼此心甘情愿臣服的惟有爱;
对您来说我是玫瑰、玉和稚嫩婴孩,
对我来说您是母亲、神和一切色彩。
桑丘:
虽说血脉之爱将你我连结,
但它的实质只是原始罪业;
温情不过受本能支配要挟,
渴血将猎人骄傲尽数撕裂。
你看见惨剧左眼颜色冷冽,
右眼却如垂死般挣扎呜咽;
明明声音永远轻盈似蝴蝶,
为何那微笑后是无声泣血?
鸿璐:
大概是血渴总在折磨我的大脑吧。
只要一去思考,就会疼痛起来。
桑丘:
你仍未给出你真正的答案。
不过,这已经不必要了。
即使在最后时刻开悟,
也终是心为形役吧。
(随着上午十点的钟声,血魔乙敲响了房门。)
(血魔乙上。)
血魔乙:
这是理发师大人送来的衣服。
桑丘:
鸿璐,穿上吧。
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鸿璐接过那件黑色的外套,显眼的特征说明是血魔猎人的衣装。)
(血魔乙下。鸿璐套上那件外套。)
鸿璐:
哇~真合适。
桑丘:
我在乐园一角寻到此物,
托付给理发师叫她修复。
内衬长裤无法恢复如故,
但外套依旧能让你追溯。
鸿璐:
追溯…什么?
桑丘:
还是不肯去回想吗。
但是你必须思考,鸿璐。
你必须记忆起曾为血魔猎人的时光,
你必须找寻到曾经残忍狩猎的迹象;
你必须抛弃这空洞罪恶的亲情外壳,
你必须重拾回你最原本应该的模样。
(声音细微地颤抖)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从容赴死。
你才能将灵魂解放。
(随着桑丘的讲述,鸿璐迷茫地发觉自己全身正在缓慢融化。)
鸿璐:
…母亲?
(桑丘沉默地别过脸去。)
鸿璐:
神圣母亲,为何将我抛弃?
您明知道,玫瑰需求爱意。
或许您看出我认知世间繁华终凋敝,
依然不愿再见盛席华筵后泣淚梦呓;
或许您发觉我既无苟且生存的动力,
也无狠心铰断所有牵挂了结的勇气。
(似是想通了,突然绽开一个微笑)
神圣母亲,当您将我抛弃,
因您而死,是我日夜所乞。
毕竟我身为瑕玉于国于家无用至极,
即使担任上助理也仅供您消遣调戏;
毕竟我已成灰烬观望一切都无意义,
恐怖惊惧与这虚无将此生覆上阴翳。
(艰难地想要抬起手,拭去桑丘脸上的血泪,却失败了)
但请不要哭泣,母亲,
我已记起那些暴烈无比的情意。
您要知道,我心永驻此地,
在您脑海,尚且留存回忆。
桑丘:
只是这回忆,到底是救我于地狱的蛛丝,还是将我灼烧殆尽的刑火?
我不知道。
我不应该进入那个饮血的夜晚,
我不应该用獠牙面对无边黑暗;
我不应该让你独自在地狱发颤,
我不应该站在救赎对立的彼岸。
桑丘:
…再见,鸿璐。
(明媚的上午依旧没有结束,上任未满一年的幼崽护卫在门口和他的搭档聊天,门外时不时传来稚嫩的笑声。)
(一门之隔,总督沉默地坐回王座,凝望着最后那点红色的液体伴着她方才滴落的血泪被深色地毯吸收,直到一切再无痕迹。)